第9章 第九章 (第2/2页)
难道他才二十岁就要当别人爸爸吗?
中原脑袋里全是这些问题。
“那个孩子叫夏目贵志。”
织田作之助跟中原解释起来龙去脉。
他上次参加的葬礼就是那个孩子父亲的葬礼,他母亲在孩子出生的时候就过世了。父亲死后就徒留他一个人。
那次他之所以会参加夏目家的葬礼,是因为他曾经和女方母亲夏目玲子有过渊源。在通知所有亲戚参加的时候,织田作之助的名字也在夏目家的联系手册上。但事实上,夏目并没有联系过织田半次,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知道织田的地址的。
听说这些信息都是夏目玲子留下来的。
他很小的时候见过她一次,印象中是位非常有气质,长相极美的女『性』,但是因为『性』格古怪的关系,亲戚们对她都是避而远之。那时候她对自己说了一些话,很奇怪的是他明明年纪那么小,到现在都没有忘记夏目玲子说的每个字。
她说——
「作之助,你天生带煞,命薄福浅,就算一辈子无病无灾,也难活过二十四岁。」
当时因为这句话,她被自家父母赶走了。
过后,织田作之助就收到她的一份邮件。
那是一本绿皮手帐,上面写着「友人帐」。
“替我保管这本书,只有我的子孙他们需要时,或者他们十五岁时才能给。作为保管这本书的报答,我会帮助你的。”
但在书和信收到之前,夏目玲子已经过世了。
之后他十四岁在横滨稳定下来的时候,算着夏目家的那位姐姐已经过了十五岁,就把书寄回去了。但是那次葬礼之后,那本书作为遗物又分到自己的手上,让他等夏目贵志十五岁的时候再把手帐给夏目。
……
中原听得入神。
这织田身上明明全是故事啊,而且带着神秘神奇的『色』彩。
唯一让他不舒服的就是,织田作之助活不过二十四岁那句。
虽然他不信这些占卜之流,但是多少有些膈应。
然后他们的话题又回到了这次邀请织田参加葬礼的目的。
上次夏目贵志已经被他们中的一家带走了,这半年里就辗转了几家人。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目前最呵护夏目贵志的老爷子现在也躺在棺材里了。这家人就开始说自己经济支撑不下去,没办法多养一个孩子,希望有人顺便把这个孩子带走。当然,信纸里面说得非常委婉。
所以这次来,织田作之助也有打算说和那家人商量,主动为夏目贵志提供生活费,让那家人可以继续养着夏目。如果是没有遇到赤司的话,他说不定就会直接养五岁的夏目,但是赤司为他分析利害,以他这种生活环境和工作背景是不适合养幼龄孩子的。
中原中也不置可否。
他感觉织田其实有把自己的身世影『射』到小夏目身上。
葬礼持续两天,第一天亲戚朋友都会集体留夜,对死者表达最后的敬意。第二天才是葬礼,对死者做最后的告别,遗体也随之火化,称为「告别式」。
似乎大家都不想带拖油瓶,葬礼上的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有些家中有话事权的也没有参加,只是维系亲戚情面来过个场。
中原是第一次参加葬礼,一直紧紧跟着织田作之助。同时,他也很好奇传闻中的拖油瓶夏目贵志长什么样子,然而直到集体吃饭前,他也没有看到那个小孩子,被要和男主人家聊天的织田一个人留在大厅里。
于是中原听到了不少长舌在对那个孩子议论纷纷。
“因为死爹死妈,我们也知道可怜啊,但那个孩子总是说谎想要博关注,太烦心了。真不是我不想养,我们家那几只就够我心烦了。”
“我懂我懂!哎呀!你们也有听说了吧,他还特别爱说些关于脏东西的话,特别吓人。我胆子小,不敢接他过去。”
“我倒是没有意见啦,就是我家那位说夏目长得太晦气了,千万不要接过来。”
……
他正听着,突然间那些人的话头都安静了下来。这份安静很诡异,只是一秒而已,所有的话都转向了葬礼话题。紧接着,在中原中也的视线里,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淡棕发男孩默默地走进厅里,对谁也没有打招呼,自己一个人径直跪坐在挂着老爷爷遗像的照片的房间里。
中原知道了,那就是他们口中的“说谎精”。
“……”
中原抿了抿唇,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和那个孩子说话,但是估计也只是萍水相逢,一面之缘而已。往后彼此的人生也是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这个时候,女主人那边传来开饭的声音,坐在榻榻米上聊天的主『妇』们也纷纷动身帮忙。中原看着脸『色』不太好的织田走过来,于是问道:“怎么说?”
“他们家欠债很多,带着夏目反而会拖累无辜的孩子。”织田顿了顿说道,“唯一解决的方法就是每个月寄二十万日元给他们,他们才可以勉强支撑着,还能给夏目好吃好喝。我现在工资上勉强能应付,但是资助中岛敦的学费就得停了。”
中原对这方面也不了解。
养孩子多少钱?
欠债付款要怎么处理?
听到数额,自己也皱起眉头来。
“我想想办法。”织田『揉』了『揉』也跟着苦恼起来的中原的头,转移话题道,“夏目呢?有看到吗?现在该吃饭了,也没有见到人。”周围有跑过几个孩子,但是都不是夏目。
之前的葬礼,织田只远远地看了他一眼,印象里是个安静乖巧的孩子。
中原指了指房间的方向说道:“在追悼室里面。”
于是织田站起身和中原一起去追悼室里找夏目。
从背影上看,这孩子看起来还很小一只,似乎比半年前还要更瘦了。他一动不动地对着遗像出神,像是还没有理解死亡到底是什么意思。织田作之助像是看到了十几年前的自己,喉咙微涩,于是他放轻声音,喊着夏目的名字。
“夏目,可以吃饭了,出来吧……”
夏目的身子在突然冒出的陌生声音里跟着一抖,急急忙忙地对着遗像做了跪拜礼,才低着头从织田和中原两人中间的缝隙跑开了。
夏目不想被人知道他在哭,因为怕哭出声吵到别人,他还一直紧紧捂着嘴巴。被织田作之助喊名字后,他立刻假借着跪拜礼用袖子抹了脸上的眼泪。
但是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有些细节他自己也没有发现——
在他原先待的地方,榻榻米早被泪水沾湿了一片,藏也藏不住。
“……”
织田和中原都感到口中干涩,浑身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