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见 (第2/2页)
这事一出,京中其他人看御史台的眼神都不对了:连皇帝都敢弹劾,这群疯子还有谁不敢咬的?
谢昭就这么进了这传说中的疯子聚集地。
事实证明,在没有人事要进谏的情况下,御史台的官员们大多是友善温和的。谢昭到来后,不少人都过来与他结交,其中不乏一些受过他祖父照拂或是与他父亲相识的人。
御史台年轻人不多,尤其是谢昭这样不足二十的年轻人。
他还是故人后辈。
更何况谢昭本人姿容出众,照其中一位御史说的话是“看着就干净澄澈,不是个做坏事的样子,适合御史台”。
因此,谢昭进了御史台,堪称如鱼得水。
当然,御史台中也不是人人都喜爱谢昭的。
刚正不阿的御史中丞何方就看谢昭挺不顺眼的。在何方眼中,谢昭年纪轻轻没有阅历,虽然考上了状元,学识出众,可是他来京城的时日不长,还看不出为人秉性如何。
这样的人怎么可以进入御史台呢?
御史中丞何大人深深觉得御史台不能被谢昭这样走后门的人玷污了。这些时日他已经在认真观察谢昭,一旦谢昭犯了什么错,他就准备立马递奏折给圣上,好把这个关系户赶出御史台。
谢昭不知道何大人已经盯上了自己,他每日去御史台待上一整日,直到傍晚才回,时间久了,也渐渐开始适应起了为官的生活。
虽然他目前当的还只是个说不上名头的芝麻小官。
这一日晚上,谢昭用过餐,秉文就过来,悄悄和他说:“公子,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没兴趣,我要早些休息。”
谢昭才不觉得秉文能给自己什么大惊喜,他兴致缺缺地回绝。
“不行,公子你一定要去看一看!”
秉文没想到谢昭会拒绝得这么爽快,登时愣住。他回过神,和谢昭说:“公子,您信秉文一回,这回要不是惊喜,秉文随您怎么处置。”
谢昭这才勉强提起些兴趣来:“那就信你一回。”
秉文把谢昭带到了一处高墙前。
——就是阻隔了谢昭与隔壁北燕三皇子的那道高墙。
大晚上的,这里荒草丛生,谢昭站在墙旁的树下,他赶走周边的蚊虫,不可思议地看着秉文:“你所谓的惊喜,就是要我来这里喂蚊虫?”
秉文拉住他的胳膊,不让他离开:“您等等,您等等!您再等一等,惊喜马上来了!”
可是等了一会儿还是什么都没有,身上倒是被蚊虫叮咬了几口。
谢昭觉得秉文疯了,他刚准备扯开秉文的手离开,忽的听到了琴音响起。
谢昭愣住了。
七弦琴的琴声优雅深沉,顺着夜色飘过了墙,飘进了谢昭的耳中,也飘进了谢昭的心中。
那琴声深深浅浅,一会儿如泉水清冽,一会儿又如深潭幽远。抚琴人抚得不紧不慢,听琴人却听得千回百转。
谢昭走不动路了。
秉文看他的模样,忍不住嘿嘿一笑:“公子,这算是惊喜吗?”
他自幼服侍在谢昭身侧,自然知道他痴迷乐曲。
可惜谢昭从小在很多方面都天赋出众,唯独在音乐这一道少了许多悟性,或许说,是他少了如何奏乐的悟性。
谢晖善于抚琴,谢昭从小就是趴在谢晖膝头听着他抚琴长大的。谢晖曾笑谈:“阿昭,你这毛病是随了你爹,他也于乐道一窍不通,你比他好一些,至少你懂得欣赏。”
从小听着谢晖的琴声长大,谢昭于乐曲欣赏上的造诣极高。
这也导致他极难忍受那些稍逊色的琴声。
自谢晖去世后,谢昭原本以为这世上再难遇到一个能奏出如此乐曲的人了,没想到今天却还能听到这样的琴声。
秉文没骗他,这真是个大惊喜!
谢昭在树下听得如痴如醉。
那琴声起,他的心也飘飘然,那琴声落,他的心也跌落。
谢昭恨不得这个抚琴人还能够抚个三五个时辰,只可惜对方显然不打算满足谢昭的打算,弹奏了两三曲就停止了。
三年啊!
整整三年才又听到这种琴声!
多难得!
这一日过后,又要多久才能听到这样的琴音?
一急之下,谢昭大喊出声:“等等,别走!”
这声音清越,虽然好听,可是大晚上的这么一吼,也着实有些让墙对面的人惊到了。
秉文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往日嘴上假惺惺说着“君子举止有度”的公子三两下灵活地爬上了树,此刻正踩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整个人从墙上探出头,朝对面宅院里望去。
秉文目瞪口呆:“公子,这这这、这不雅啊!”
堂堂状元郎,要是被人看到这又是爬树又是趴墙头,可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而且,树这么高,危险啊!
谢昭不晓得秉文为他操碎了心。
他趴在墙头,朝下看去,忽然与下方一人双目相视。
身穿纯黑长衫的男人长身玉立,站在庭院中央,朝谢昭看来。他脸色苍白,眉眼如画,像是含着冰雪,让人只看一眼便觉得他高高在上、无法触及,整个人淡漠出尘到极致。
庭院里不远处的灯笼泛着微黄的光晕,可谢昭却莫名觉得这光只沾到了他的衣服,却无法照进他眼眸深处。
两人无声对视,皆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个弹指的时间,又或许是一盏茶的时间,男人似是厌倦了这种无聊的对视。
他抬眸,声音冷淡:“谢御史有何指教?”
秉文在墙这边也听到了这话。
他捂脸:完了,公子被认出来了……丢脸丢大发了。
谢昭后知后觉地觉察到自己的不妥来,耳后根难得染了红。
面对男人沉默的注视,他讷讷:“我就是想问问……你怎么不继续抚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