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四八章(双更) (第2/2页)
他语气疏离客气道:“见过骆辰王子,不过不知你们北狄有叫已嫁女子姑娘的习惯么?”
那个叫骆辰的小王子毫不在意道:“可我觉得她还年轻呀,和我也就一般大,叫姑娘应该没啥吧?叫夫人也太老气了!”
陆无忧道:“我听闻北狄王重金聘请了许多文士去北狄教授诗书礼仪,还以为北狄王一心仰慕大雍礼仪之邦,是真心的。”
骆辰振振有词道:“学的是礼仪,又不是繁文缛节。”
陆无忧似笑非笑道:“殿下这般毫不避讳地来找已出嫁的女子攀谈亲近,也是礼仪?”
骆辰奇道:“难不成你们大雍女子出嫁后,就不能和其他男子说话了?我们又没干什么出格的事,你也要管这么宽?”
贺兰瓷觉得他们在门口争论这个实在太丢人了
她和陆无忧本来就很显眼,再加上一个北狄王子,简直是吸引好事者来围观。
贺兰瓷当即便拽了拽陆无忧,示意他赶紧走,陆无忧会意,不再与之争辩。
好在那边仪式也已经开始了,迎亲队伍敲锣打鼓,流程倒没什么不同。
魏二小姐被喜婆搀扶着从轿子上下来,林章在一旁接过红花绸子,面上也看不出喜怒,知道底细的此时都忍不住心怀同情。
至少陆无忧此刻就在闲闲道:“心疼了吗?”
贺兰瓷同情了没一会,注意力转到其他地方:“……少胡言乱语了,你那件嫁衣到底花了多少银子?”
居然华丽程度和魏二小姐这件不相上下,当然其他人不注意可能看不出,毕竟几乎所有女子的嫁衣都是华丽的,只是她对面料价钱格外在意,才会纠结这个。
陆无忧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道:“几百两吧,怎么了?”
贺兰瓷震惊转头:“你疯了?”
陆无忧理所当然道:“我一辈子一次的大事,郑重点怎么了?”他压低声音,决定再刺激她一下,“本来是这个价钱,但因为婚期紧,你又拖了好久才去量身形,所以为了赶工,价钱给了双倍。”
贺兰瓷竟无语凝噎:“……你在抄家前,就会把银子全花光吧。”
她回去就把那件嫁衣供起来。
陆无忧莞尔道:“所以得靠你勤俭持家了。”
当然外人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只能看见陆无忧神色悠然,而贺兰瓷则一脸愤愤,仿佛被气得不轻,隐忍着咬唇低下头。
刚才还挪到边上的骆辰小王子又挪了回来,道:“你们在说什么?”
贺兰瓷没打算搭理他。
谁料这位小王子又在道:“他欺负你了吗?”
陆无忧道:“殿下,你是真的管得太宽了吧。”
骆辰道:“我这是见义勇为,他要是欺负你,你只管直说!我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贺兰瓷也很无奈,他们有这么熟吗?
才见过一面而已,话都没说两句。
她只好冷淡客套开口道:“殿下,多谢你的好意,他没有欺负我。您要不还是去陪……呃,公主?”
骆辰大大咧咧道:“不用了。我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我,不过她人倒是不错,还鼓励我追求自己喜欢的,跟我说完全不用在意世俗观念。”
陆无忧道:“她没告诉你我们夫妻感情好得很吗?”
“哦,她说你们没有感情的。”骆辰笑得格外爽朗,“不过,放心,我决定来眼见为实。”
那边婚宴仪式也走完了,该送入洞房了,就在这时,那位魏二小姐突然道:“就在这掀盖头吧,要我在洞房里等个把时辰,实在没那个耐心。”
众人皆惊。
唯独坐在上首的浔阳长公主,语气颇和善道:“那就依县主所言。”
亲爹康宁侯也自然不会驳了女儿的意。
林章表情格外僵硬,他爹林大人是太常寺的,掌祭祀,从小到大最讲究礼仪,林章也向来一丝不苟。他看向自己的父亲,林大人亦是满脸的痛苦,闭着眼睛冲他摆摆手,叫他依言行事。
旁边人已把喜秤递过来了。
场面当真尴尬又好笑。
他不得已,举起喜秤,挑开盖头,伴随着一声“礼成”,魏二小姐已经掀盖而起,四处张望起来,同时随手从旁边拿起一只酒壶,扬唇露出两颗虎牙道:“宴席在哪呢?走走走,喝酒去。”
林章按住额头。
魏二小姐道:“你要是不想去,回洞房等我也行。”
不止林章的表情一言难尽,在场宾客的表情也很难以形容。
贺兰瓷揪着陆无忧的衣袖想感慨两句,还没说话,旁边骆辰已经开口道:“你们这个婚礼倒是挺有意思的,难怪公主让我过来看。”
这实在已经有点烦了。
或许其他人察觉不出,但贺兰瓷看着陆无忧面上浮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便知他估计挺不爽的。
当即,贺兰瓷拉起陆无忧的衣袖:“我们去宴上吧。”
陆无忧被她牵走,似乎情绪好了点,贺兰瓷便安抚道:“……你是不是有点不开心,放心,我不会不顾及你的颜面的。”贺兰瓷保证道,“我不理他了。”
陆无忧定了定神,也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转头轻声道:“我这不是,在帮你挡烂桃花吗?”
贺兰瓷点头道:“我知道。”说话间,她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尽全力照顾他的情绪。
不,你不知道。
这样莫名的念头一闪而过,有些怪异,陆无忧重新调整了一下自己奇怪的情绪,语气寻常地微微笑道:“走吧,还耽搁什么。”
贺兰瓷见他恢复正常,松了口气,但也很能理解。
公主要是这么凑到他们边上不停找茬,她也会很不爽的。
在宴席上,尴尬依旧。
这个环节,通常是新郎单人举杯敬酒,新娘子在洞房里等着,但此刻偏偏是一身华丽嫁衣的魏二小姐举杯和她那些贵女小姐妹寒暄着。
林章酒量一般,被同僚灌了几十杯,已经有些面色酡红。
魏二小姐觥筹交错寒暄完一圈,过来看他,醉得比林章还厉害,却还要道:“酒量不行就别喝了,还是你……”她望向不远处和自己夫君坐着的美貌少女,“旧情难忘?”
她对陆无忧死心之后,了无生趣,觉得皮囊再好的男人也不过如此,林章至少看起来老实,她外祖母又三翻四次劝她,说觉得林章是个不错的对象,就干脆这么凑合着结了——也免得拖到最后被送去和亲,她虽不是皇室女,但身份亦不远。
当然,魏蕴是不在意林章原先心有所属,反正她也不喜欢他。
林章本来就半醉,被她这一说,更是羞臊难言。
“我没有!”
魏蕴道:“来来来,去喝杯告别酒,我都忘了陆无忧了,你怎么还忘不了呢。”说完,便拖着他的胳膊朝那边走去。
贺兰瓷坐下刚吃了一会菜,陆无忧也刚喝完一壶酒,抬头就见新婚夫妻正朝着他俩走来。
魏蕴本来是扯着林章过来敬酒的,可一看见贺兰瓷呆怔,旁边陆无忧心不在焉的模样,又有点莫名火大,道:“你们不会还是之前那样吧!”
贺兰瓷回忆起他们上次在莲花潭不欢而散的场面。
她有心想解释:“上次是有所误会,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样……”又不能说上次是在演戏,便道,“他私底下对我很好,很尊重。”
魏蕴不信,嗤笑道:“你还给他说话!”
陆无忧也没理她,他确实不喜欢这位魏二小姐,当即只举杯跟林章道:“恭喜。”
林章举杯刚想碰,魏蕴道:“你还跟他碰杯,你是不是傻,我让你过来给贺兰小姐敬酒的!你理他做什么!”
都知道魏二小姐是出了名的不给面子,且脾气大得要命——大闹自己生辰宴的事情她都做过,大闹喜宴也不稀奇。
好事者已经默默开始围观起来。
林章得过陆无忧的解释,知道是误会,但眼下谁都不好当面拆穿,不然陆无忧贺兰瓷演戏的事情暴露了,把魏蕴当猴耍,只怕她更要发作,尴尬之下,他拉着魏蕴的嫁衣衣袖,低声道:“我们走吧。”
“走什么!你坦荡一点!林少彦,你要是个男人,就跟陆无忧这种根本不知疼惜妻子的人一刀两断!”
魏蕴声音娇俏,但语气郎朗,格外掷地有声。
林章当场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陆无忧其实不很在意,因为魏二小姐风评不佳,这种纨绔小姐的话根本没几个人会信。
贺兰瓷扶着额,她站起身,再次解释道:“魏小姐,你误会了,你上次看到的只是我们闹着玩,我们私底下关系并不差,更何况……”她音色渐渐冷下来道,“这是我们夫妻的事情。”
确实,虽然知情人都知道当年魏二小姐也对这位大名鼎鼎的陆状元动过心思,还放出风声来,让其他家贵女都别肖想。
但如今双方各自婚嫁,她还主动上去找茬是有点不合适——且理由还找得这么尴尬。
谁不知道,陆状元连夫人绣的古怪荷包都照戴不误,去趟清丈都还得带着夫人一同,这么新婚燕尔黏黏糊糊,还会不疼惜妻子么……更何况那可是贺兰瓷!
众人只当看康宁侯二小姐在大闹自个婚宴,反正她爹康宁侯,和外祖母浔阳长公主也不会管——真管了也就养不成这样的性子。
唯一最尴尬的大概是新郎林章。
约莫有所预料,他爹林大人婚仪结束已经提前携夫人撤走,宴席上也多是新娘子这边的亲朋好友。
就在此时,一道清爽的少年音响起,刚才看了好一会热闹的骆辰道:“啊,他果然欺负你!我刚才问,你还不肯承认。”
……怎么还有来添乱的!
他模样打扮也很惹眼,有所耳闻的当即便道:“那好像是北狄的小王子。”
“他在跟谁说话?”
“贺兰小姐吧。”说话之人不由感慨,“真不愧是贺兰小姐啊!即便已经成婚了,裙下之臣依然不减其数,北狄小王子这才来了多久啊,就……”
魏蕴冷哼一声,干脆也不敬酒了,把杯中酒仰头喝下,道:“他何止是欺负!我觉得他根本把他妻子当仆役。”
骆辰闻声也一愣:“县主这说的是真的?”
魏蕴醉醺醺地看他道:“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对了,你是谁啊?”
骆辰接口道:“我叫骆辰,你能不能再说说!”
林章终于顾不得羞耻和礼仪,上前一把拖拽住魏蕴,想把人拉走:“别胡说了,你喝醉了……”他转头对贺兰瓷和陆无忧道:“你们多担待,她没有恶意的……我回去一定……”
魏蕴挣脱他道:“林少彦你干嘛!我想说,你让我说……我爹都不管我!”她也伸手指着陆无忧道,“他就是个,嗝,金玉其表,败……”
贺兰瓷也忍不住抬高声音道:“魏小姐,你……”这人怎么不听人说话啊!
陆无忧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冷静。
似乎这片混乱中,只有他这个当事人还很平静,感觉仍然像在看戏。
他拽着她坐下来,又把茶杯递过去让她喝茶,甚至还顺手给自己倒了杯酒,用很低的声音对贺兰瓷道:“别动气,用不着。”
贺兰瓷也低声道:“她在骂你。”
陆无忧淡淡道:“回头写奏章骂她。”
她莫名冷静了下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来之前,韶安公主得知骆辰在打探林中偶遇的女子,当即一脸八卦兮兮道:“你说的那位,我们上京都知道啊……哦,他们夫妻俩没什么感情的,都是做做样子的,此事有些隐秘……是因为那个前曹国公世子,所以她为了名声才迫不得已嫁出去的……嫁出去之前就很惨,嫁出去之后更惨了,你看她穿衣打扮就知道了,哪有官家夫人打扮成那副模样的……估计迟早要和离。”她还笑着鼓励他道,“……你要救她出水火,我支持你啊!她被礼教束缚的厉害,表面不说,心里肯定会很高兴的!”
骆辰本来还半信半疑。
听见这位县主新娘子的话更加确信。
此外,她在他身边,连话都不敢跟他说,一定是被压迫得很厉害。
少年人血气方刚,骆辰此时忍不住头脑发热,也没顾忌这是在什么地方,瞬间拔下腰间银鞘弯刀,用刀鞘尖端指着刚将酒杯递到唇边一副置身事外模样的陆无忧:“来比试吧!我们北狄的规矩。只要赢了比试就要答应对方一件事!比试内容只要是动手的,你随便挑!”
此话一出,众皆哗然。
只有魏蕴闻言,拍手道:“好,我支持你!来,比就比,就在这比吗?要比什么!”
场面一时既荒唐好笑又刺激——甚至让人想起了当初曹国公世子的婚仪,那也是一出好戏啊。
唯独林章感觉自己随时要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