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葬花案(7) 殷莫愁:行,就我不正 (第2/2页)
殷莫愁露出些许冷意:“我还怕什么世家啊,是怕我娘……”
春梅冬雪:“……?”
“她要我以家族名声为重,我得听,这时候绝不能再有什么闲话——殷帅夜逛画舫、殷帅生冷不忌男女皆可……”
春梅冬雪:“……”
还是大帅想象力丰富。
三人出府时,兵部派人来,说兵器厂那边按殷帅的设计图纸做好了新雀心的量产样品,特送到殷府,等殷帅点头,那边就可以召集工匠大规模生产。殷莫愁嗜好这些玩意,虽赶着出门,还是忍不住心痒痒,接过短弩把玩了下,外观、大小,都一样,只不过为了降低成本,原本昂贵的紫杉木弓片换成竹子。如此一来,准头和爆发力都会略有下降。
兵部的人报告:“程尚书说,如果要大宁士兵人手一份,用紫杉木成本太高,唯有换成竹制,成本才能降下来。”
殷大帅是务实派,手下兵部的也都很实干,殷莫愁点头,表述对兵部尚书精打细算的方案很满意。
大院离神机室太远,她现在不来不及去试弩,唯有对兵部的人交代:“告诉程远,让他再等两日,雀心的样品先放这。”说罢让老管家先将其收起,又说交代说今晚晚点回府。
老管家在殷府几十年,伺候殷家两代人了,自然知机,连道主子放心去,老奴给您留门。
半个时辰后,京郊官渡口。
长达三百步的街道上满是人,夜市繁灯如白昼,喧嚣的商贩和酒楼吆喝揽客声此起彼伏。冷饮子的凉意勾着路人心底最渴切的盼望,沁人的果香好似拉着小孩子们魂魄。偏生又舍不得撒子的酥、糖饼的甜……路边的小娃儿掰着自己指头算着账,十分慎重地思考自己要吃些什么好。
崔纯用自己的千斤之躯横在了路口,“啊”地一声惊道:“不是吧!就你一个人!不是说好你也带些人过来?!”
殷莫愁:……
崔纯左右张望,一张嫌弃脸:“黎原早早到了,不过他家的那些府兵也嫩了点。”
在琳琅满目的商贩和人流中,时不时出现一双双与这闹市格格不入的警惕眼神,崔纯和黎原各带人马共近百人,乔装打扮成普通人混迹其中,交由余启江统一指挥今晚的行动。
男装打扮的春梅冬雪二人佩剑站在殷莫愁身后,二人听罢崔纯说话,也露出担忧。
不怪崔纯紧张。他虽是殷莫愁义兄,但在武功和军事上却是末流选手。
这要从崔纯父亲崔品说起。崔品是老殷帅的贴身禁卫统领。崔统领只有崔纯这么个独子,当然希望继承衣钵沙场扬名,天天提着儿子的耳朵到校场练武。
于是早操的将士经常能天没亮就看见校场有一团肉在以各种姿态努力地抖动。武人皆凭实力说话,那些将士当着殷莫愁的面都敢嘲讽他“崔胖”“纯胖”。
崔统领在军中是出了名的猛将,儿子却是个懒货,当爹的心累,当儿子的身累,一天,崔统领干脆把他提到主帅殷怀面前,求其栽培。
对此,殷怀是这么委婉说的:
“小崔啊,你就这么一个独子,何必硬要送他上战场呢?”
——上战场也是给敌军送人头。
说着又问崔纯“有什么志向?”
——快转行吧,别在军中给你爹丢人现眼了。
崔纯人小胆大,他不傻,感觉得这可能是上天给他脱离苦海的唯一机会,那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忽有文曲星附体,道:“……我想读书,当个文官。大帅和爹爹为朝廷平天下,我为朝廷治天下。”
殷怀原本只是随口打发这对父子俩,没想崔纯小小年纪语出惊人,当即便一拍大腿,把他安排给了教授殷莫愁的大儒一同施教。主帅把儿子和自己独女同等待遇,是抬举崔统领,当爹的自然无二话。崔纯从此埋头苦读精耕,有殷氏这大靠山,他自己也聪明,一成年便入朝为官,从此平步青云直至大理寺卿。
“怕什么。”殷莫愁拍拍崔纯的背,眼里满是对这义兄的关照,“地图给我,把叫余启江过来,我自会面授机宜,这些人马足够应付。”
小时候在军营是呆怕了,崔纯对排兵布阵有心理阴影,听殷莫愁要包办,忙喜道:“好好好,你殷帅指挥千军万马都不在话下,这点行动对您老人家太小意思。”
说着就已经走到官渡口。进京的各式大小商船和客船在这里作短暂停靠。船头处,河差会登船临检,船东家要出来按手印画押,大部分船只为节省时间,同时还会趁着停靠临检来补充船上物资,货船更是忙着装货卸货。
这时各个小商贩一齐上阵,卖菜卖水卖干粮的就上甲板兜售,有的抬着扁担有的胸前背个篮子,吆喝声此起彼伏,有些大方的货船东家还会临时雇人抬货。
渡口一时间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边上正巧有两个苦力抬着货物经过,殷莫愁看着他们衣裳破烂的样子,扬了扬下巴:“凶手就是这样找到替罪羊。”
这里鱼龙混杂,有太多为了谋生而来的苦命人,他们没日没夜地干活,挣到的可能只刚好糊口,再把一年到头攒下来的钱寄回远在乡下的父母。他们没时间交朋友,大部分人不善言辞,如果哪天消失了,不会有人关心他们去了哪里,而第二天立马会有新来的人顶替。
“他们微不足道,如浮萍般——凶手随随便便就能找一个栽赃对象。”
崔纯点点头,又听殷莫愁琢磨道:“凶手看人准,下手也准,我不明白的是,到底有多少人在替他办事?”
“所以今晚才在岸上安排这么多人马接应。”
“希望不要用上才好。”
远处琴瑟之声响起,殷莫愁觅声望去,只见一艘华丽的画舫悠悠而来。画舫高三层,前后有近十丈长,画舫外层有精美彩绘,窗栏挂着五彩纱,合着微风飘拂起来,在薄薄的江雾中仿若天上人间。
崔纯仰着脖子看:“哟——可真豪华。不愧号称天下第一画舫。”
奢侈,嚣张,招摇过市。
殷莫愁不想听他酸溜溜感慨,揶揄道:“纯哥要不要跟我一起上?我去纯属浪费,把机会让给你如何?”
“别别,”崔纯想到家里的那位就倒抽凉气,“我有老婆孩子的,我可是正经人。”
殷莫愁:“行,就我不正经。”
这时余启江带着地图过来,三人到一边,殷莫愁指着几处设伏点大略讲了讲,余启江也是老捕快了,对设伏抓人经验丰富,殷莫愁说了一遍,他便心领神会,马上去办。
殷莫愁问:“黎原那边怎么样?”
“他在上个渡口上了画舫。据说这家妓院入场牌极为抢手,只有熟人介绍才行,他也是通过以前的朋友得到的——船票极高,一块木牌价值千金,不是普通人能玩得起。”
说着,掏出一块带有画舫外层花纹的特制木牌。
木牌设计巧妙,殷莫愁点点头:“连入场牌都做的这么花心思,这东家很会做生意。”
巨大豪华的画舫停在渡口,引来纷纷侧目,殷莫愁说:“纯哥,那我去了。”又对春梅冬雪道,“你们在岸上见机行事。”
崔纯把入场牌给她,说:“黎原说他会在船上二层的洛江阁等你,记得先和他汇合。”
春梅冬雪满心忧虑,喊道:“主子万事小心。”
殷莫愁走向渡口和画舫间临时搭建的木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