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2页)
这时候,康熙正好下了早朝,来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刚走进院子就看见他蹲在池塘边自言自语。
走进了仔细一听,小家伙语气颇为感慨:“马文才已经越狱了,目前不知所终,梁山伯,你一定要保护祝英台哦。”
康熙听他这么说,也探头看了眼那两只缩进壳里没有一点动静的乌龟。
今天纳兰休息,只有曹寅跟在他旁边,其他御前侍卫都在院子周围守着。
曹寅也过来看了看,迟疑片刻才覆在康熙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
康熙一惊:“你确定?”
曹寅点点头:“相信我,一定不会错。”
胤祐站在一旁,歪着脑袋打量他俩,不知道在嘀嘀咕咕密谋些什么,很是奇怪,大人也说悄悄话吗?
他想了想,随即恍然大悟:“阿玛和子清肯定是趁着容若不在,说他的坏话,等看到容若,一定要告诉他!”
曹寅连说带比划,又说了些什么,康熙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他平时不就喜欢跟在你俩身旁,这事儿就交给你了。朕还得进去给老祖宗请安。”
说罢,他便一掀衣袍,四平八稳的朝正殿方向走去。梁九功等人紧随其后。
太皇太后如今已是年过古稀,身体和精力都大不如前,自从康熙亲政之后,就不大拿前朝的事情去打扰她老人家,每天请安也就是关心一下老祖宗的身体。
祖孙俩正聊着,忽然就听见院子外面传来胤祐的惊呼:“这不可能!”
太皇太后赶紧转头向窗户外面张望:“他这又是怎么了?”
康熙安抚她“没事儿,子清在逗他玩呢,您就别管了。”
太皇太后听到曹寅的名字,就忍不住碎碎念:“这个曹寅,都多大的人了成天还没个正行,曹玺在江宁也管不着他,这么些年也不说再给他讨个老婆,不像话。”
“您操他的心干嘛呢,曹玺都不操心,过两年我就把他打发出去,落个清静。”
“不行,”老太太拄着拐杖要站起来,“我得出去看看。”
“别别别,”康熙上前,和苏麻喇姑一左一右扶着老太太坐下,“您别动,我去,我出去看看。”
他来到院子里,曹寅和胤祐还站在池塘边儿扯皮呢。
他儿子一脸茫然,看看曹寅又看看仍处在两冬眠状态的只小乌龟,有点怀疑人生:“你真的没有骗我?”
曹寅反问:“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胤祐脸上露出哀戚之色:“怎么会这样?”
老父亲装作若无其事的走过去,其实心里已经笑死了,他摸摸儿子的头,明知故问:“小七这是怎么了?看上去不太高兴啊。”
胤祐牵着阿玛的手,痛心的说道:“祝英台自变成蝴蝶飞走了,留下梁山伯和马文才相亲相爱。”
他此言一出,满院子的侍卫、太监、宫女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没过几日,整个紫禁城都知道了,七阿哥养了三只乌龟,两只公的,一只母的,后来母的那只不知怎么就跑掉了,两只公的每天头挨着头睡在慈宁宫的池塘边。
胤祐自己倒是很快就想通了,他告诉皇贵妃:“可能这就是缘分吧,梁山伯就应该和马文才在一起。”
这个想法很危险,皇贵妃赶紧让他打住:“儿啊,给它俩改个名字吧。”
胤祐不解:“为什么要改名字,说不定它俩可以成为兄弟,阿玛aa说兄弟就是要一辈子相亲相爱。”
皇贵妃恍然大悟:“噢,那是额娘误会了。”
过完年之后,康熙便开始忙于政务,沙俄远征军又跑到黑龙江下游来搞事情,加急奏折一份接一份从东北地区送往京城。
他现在既没有时间关注后宫之事,也把胤禛和其他几个儿子的进开蒙进程抛到了脑后。
反正胤祺、胤祚和胤祐还小倒是不着急,胤禛距离虚岁满六岁也差着好几个月,暂时可以在承乾宫自己联系字帖和背诵诗文。
尽管如此,胤祐还是每天风雨无阻的往乾清宫跑,反正不陪哥哥念书,他还有许多别的事情可做,比如他可以蹭南怀仁的课听,就算阿玛最近忙于处理政务,暂时不听课,他也可以找容若和子清。
康熙很忙,忙得脚不沾地,每天唯一能抽出空来的时间就只有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而后他就回到南书房继续召集群臣议事。
胤祐很乖,这个时候,不用阿玛提醒,他会主动跟着魏珠到院子里去。临出门的时候,他就听到高士奇说了个开头:
“自古以来,黑龙江流域就是满人祖先生活的地方……”
自大清朝建立,先后设立盛京将军、宁古塔将军行使管辖权,还将当地居民编入八旗。
从顺治末年开始至今,沙俄就利用大清忙于国家统一和评定三藩之乱,不断派出远征军侵略黑龙江下游一带,烧杀抢掠,占领大清领土尼布楚和雅克萨地区,甚至以此为据点,修筑工事,不断对周围地区进行骚扰和掠夺。
对于沙俄如此肆无忌惮的侵略行为,康熙多次派出使者与他们进行交涉,但几年的僵持下来,对方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早在平定三番之后,康熙就进行过一次东巡,而后采取一系列军事措施。
一是加强侦查与封锁,二是令首任黑龙江将军萨布素率部在瑷珲筑城永戍,三是在沿途设立驿站,四是命工部加紧造船。
年前,康熙再次派遣使者与沙俄谈判,勒令侵略军迅速撤离。沙俄头目不予理睬,反而派军窜至瑷珲抢掠。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事已至此,究竟是继续跟沙俄谈判议和,还是开战。
无论是明珠、索额图还是佟国维都在努力的揣度圣意,通过他言谈间的语气神态来判断他的真实想法。
索额图考虑到这些年来,现实平定三番,后又收复澎湖,十数年间战事不断。在沙俄问题上,圣上已经多次派遣使臣前往谈判,也不差这一次。
而明珠在两年前曾经陪同皇上前往东北巡视,而且做了一系列部署,就是为了与俄国人开战做准备。
正因为别的事情耽搁这么些年,这一次,皇上一定会战。
佟国维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态度也模棱两可,无论是战是和,坚决拥护皇上的决定。
表明态度后的索额图和明珠两个人简直就是针尖对麦芒,话语间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康熙被他俩吵得头大,早就看某些人不顺眼,阴沉着脸也没说什么,挥了挥手,让他们一个不留,赶紧都走。
胤祐虽然在外面听到索额图和明珠还在争吵,但其实他什么也没听懂。看阿玛坐在龙椅上,揉着额角一脸疲惫的样子,他觉得那三个老头都不是好人,合起伙来欺负他阿玛。
康熙扭头就看到胤祐从外面进来,他就像个漂亮的瓷娃娃,安静的站在阳光洒进来的位置,脸上带着孩童特有的纯真笑容。
看到他,老父亲这一上午的烦闷忽然就好了许多。刚才索额图和明珠走出去老远还能听到他俩争执不下的声音,不知道有没有吓到这小家伙。
“小七,”康熙朝他招手,“到阿玛这里来。”
胤祐从善如流的走到他的龙案前,康熙低头看着他,身后捏捏他的鼻子,又揉了揉他的脸蛋儿,怪解压的。
下午,太子在上书房完成一天的学之后就被叫来了上书房。
康熙现实例行关心了他的学习情况,让他讲这两天汤斌师傅所授的文章背诵一遍,然后再讲一讲自己的心得体会。
这可难不倒一向聪颖灵慧的太子,他将汤斌所讲的内容再结合自己的感悟娓娓道来,起承转合有理有据,康熙边听边点头,这一整天下来,可算露了个小脸。
旁边伺候的太监侍卫也总算松了口气。
□□完学习,康熙便将沙俄的事情简单和太子阐述了一遍,到最后他还不忘附上索额图和明珠两人的态度,来干扰太子的判断。
太子确实犹豫了,一开始,他本想脱口而出“当然是驱逐那些俄国人”,但是听到索额图以连连征战,百姓和朝廷都需要休养生息为由,主张议和时犹豫了。
康熙并没有逼迫儿子,这件事情虽然是当前最迫切也最重要的政事,但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给了他足够的时间会去思考,明日再听他的答案。
胤礽和胤祐两兄弟一起走出乾清宫,胤祐发现他的太子哥哥一直紧锁眉头,走路都有点不专心,嘴里还念念有词。
其中提到一个叫雅克萨的地方,胤祐歪着脑袋想了想,忽然对太子说:“这个名字我听过。”
胤礽敷衍的“哦”了一声,扔在琢磨自己的事情。
胤祐又说:“今天高师傅还说,咱们满人的祖先一直生活在那里。”
胤礽没太在意他说了什么,继续往前走了几步,两个人穿过角门来到狭长的夹道。胤祐要往左走,进入后宫去承乾宫,胤礽向右走,穿过斋宫回毓庆宫。
兄弟俩就此道别,往不同的方向各自离开。
胤祐一蹦一跳的往前走,忽然从背后刮起一阵风,然后他就身体一轻被人抱了起来。
太子激动的在他的小脸上“吧唧吧唧”亲了两口,又在他耳边开心的说道:“我的小团子,你可真是帮了你哥一个大忙。”
胤祐莫名其妙,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太子知道他听不懂,也不在意,总之抱着小团子原地转了几圈,这才开心的与他道别。
来到承乾宫,皇贵妃照例问了问胤祐今天都做了些什么,胤祐便从早上起床开始到最后和太子分别,一件事不落的将自己的行程向额娘复述了一遍。
他记性太好了,就连中午吃了几块排骨几根青菜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皇贵妃听着听着就忍不住紧抿双唇,最后握着儿子的双肩,对他说:“阿玛现在政务繁忙,哥哥也不去乾清宫读书了,你以后少去打扰阿玛。”
胤祐不明白额娘为什么这么说,嘟起小嘴:“小七很乖的,不吵也不闹,更没有打扰阿玛。”
皇贵妃将他搂进怀里:“额娘知道,小七最乖了,但是阿玛太忙了,咱们就不要过去给他添乱,等过段时间再去,好不好?”
虽然胤祐仍然坚持认为自己没有添乱,但额娘这么说,他也就乖乖的答应下来。
太子虽然周岁还不满十岁,但身为国之储君,康熙已经开始有意培养他的政治思维。
这是更加年长两岁的大阿哥也没有的待遇,其他皇子就更不必说。
虽然胤祐现在只有三岁,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奶娃娃,康熙和太子对他在一旁都并不在意,但帝王生性多疑,保不齐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就会介意此事。
就目前而言,皇贵妃只想让她的小儿子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傻子,并不想让他的小脑瓜接受过多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信息。
胤祐很听话,额娘让他暂时不往乾清宫跑,他果真就不去了。整天呆在慈宁宫陪着太皇太后身旁。
太皇太后都觉得奇怪,小家伙到这个时候哪还呆得住,早就吵着要去阿玛那里了,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绝口不提要去乾清宫。
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容易被转移,不去乾清宫,胤祐也有千般万般的乐趣。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院子里的树开始抽枝发芽,花盆里的花也长出了新叶,还有那些沉睡了一个冬季的小动物,也在渐渐苏醒,就连他的梁山伯和马文才也探出脑袋,和他正式见了一面。
经过学习胤祐才知道,乌龟是公的还是母的这个事情,应该看他们的肚皮有没有凹进去,而不是看个头大小。
那日,太子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给康熙,无论如何要态度强硬的驱逐出他们的领土。康熙听后甚为满意,一来,儿子跟自己是一条心,二来,他没有受到索额图的影响,为了和明珠一争高下,做出违背自己本心的判断。
于是,这件事情很快敲定下来,一方面准备粮草和船只,派兵支援,一方面向萨布素将军下达驱逐俄国远征军的命令。
事情进展非常顺利,康熙也能从连日的操劳中得意喘息。
这日来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的时候,皇祖母一眼就看出他他瘦了。
康熙却很惭愧:“让皇祖母为我操心,是孙儿的不孝。”
请过安之后出来,路过院子里的池塘,看到荷叶已经长出新的叶片,康熙忽然想起来,那个地方还养了两只乌龟,公的。
继而他又想起来,已经好些日子没在乾清宫看到胤祐了。忙的时候不觉得,闲下来的时候觉出少了点什么。
纳兰并不知道关于乌龟的事情,小声问一旁的曹寅:“皇上在看什么呢?”
曹颖说:“七阿哥养的梁山伯与马文才。”
纳兰忽然想起来那日漱芳斋看戏的事情,七阿哥哭得那叫一个伤心,说梁祝不应该化蝶,寿命太短了,应该化成乌龟,能活好多年。
虽然已经过去了好久,可是想起来仍然叫人忍俊不禁。
然后他又察觉有什么地方似乎不太对:“那为什么乌龟的名字是梁山伯与马文才?”
此时,康熙终于在院子的角落里发现了胤祐,他正拿了把小铲子,在那里吭哧吭哧的挖土。
曹寅说:“该死的隆科多给了他三只乌龟,一大一小放在一起,叫梁山伯与祝英台,另一只单独放在别处,叫马文才,后来跑了才发现,原来逃跑的那只才是祝英台,留下梁山伯和马文才过上了幸福生活。”
这个曲折离奇的爱情故事把纳兰都听懵了,不就是养了三只乌龟,活生生把三角恋搞成了另一个版本。
康熙走过去看儿子就竟在干嘛,曹寅和纳兰也赶紧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