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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春花谢时 30黄粱一场大梦,醒时空 (第2/2页)

自此此生圆满,再无憾恨。

.........

慕子翎躺在冷硬窄小的床上,漠漠然地望着眼前虚无空气。

秦绎走后,就再也没有人来过,也许是不敢,也或许是不屑。屋子里很冷,没有生炭火。

不过好在现在他也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了,从前一冷,他就双足冰冷,现在总算没有这样的烦恼了。

秦绎走前给他收拾了一下,但那会儿慕子翎全身都是冷汗,意识模模糊糊,半死一般喘息着,根本没什么印象。

不过任秦绎摆布而已。

他喃喃轻唱着《何日君再来》,声音低而婉转,如梦中的呓语。

但从前他唱起这首小曲时,虽然清冷凉薄,但总归是饱含情谊的,像一个矜傲的小少年在等待着心上人的归来,一面骄傲地往前走,一面一步一回头。

此刻他再唱起,声音中只有死寂。

在幽幽夜里响起,像一潭死水边的挽歌。

“......卿卿知我意,乘风且慢行。”

慕子翎犹如做了一场空梦,他沉浸其中那么久,徒劳地追寻奔跑,直至今日,才终于醒来。

而且多么奇怪,往日他想起与秦绎的初遇时,脑海中总是浮现那玄衣少年俊朗英气的脸。

此刻再想起,竟然只记得面前篝火的温暖,捧在手中新鲜莲子的香气,那张微笑着看向他的脸,逐渐变得模糊了。

他『迷』恋执着着的,究竟是那晚从未感受过照顾与温暖,还是秦绎本人?

慕子翎安静想。

正当他怔怔出神的时候,木门蓦然“吱呀”地响了一声,随即暗『色』的帘子被撩起,秦绎走了进来。

他带着一碗饭菜,停在慕子翎床头。

慕子翎没看他,秦绎伸手,『摸』了『摸』慕子翎的额头,稍微有点烫。

“屋子里太冷了,上回走前忘了给你生火。”

他说。

慕子翎格外地平静,他的容『色』艳丽而苍白,从前就像一个病恹恹的病美人,现在成了货真价实的了。

秦绎以为他会反抗,挣脱,歇斯底里,但这一切通通没有发生,他只是意外地安静,好像已经完全不会对外界刺激做出反应了一样。

给慕子翎清理左手烫伤的时候,秦绎微微顿了一下:

也许是烫伤后又沾了泥污的缘故,有一处流脓溃烂了,秦绎不知道,直接撕下了纱布。

那一下带掉了一大片肌肤,可以想象该有多疼,然而慕子翎的手指竟然只是轻轻颤抖了一下,都没有出声。

“.......”

秦绎喉头滚动,低声说:“如果痛就说。”

慕子翎却轻笑了一下,目光茫然地问:

“你会在乎我的感受吗?”

“.......”

于是这场对话又这样戛然而止。

秦绎给他换完『药』,又给慕子翎喂饭。

然而小勺送到慕子翎唇边,慕子翎漠然地偏过头,薄唇也抿得紧紧的。

“阿朱在外面。”

于是秦绎说:“你听话,我就留着它。”

这种坦白而低级的威胁从前慕子翎是从来不屑于听从的,然而现在他有的已经不多了,阿朱是他最重要的东西。

他打不起这个赌。

秦绎一面给他喂饭,一面跟慕子翎讲些这些天外头的情况。

慕子翎吃东西却极快,几乎不怎么咀嚼,饭菜喂到嘴里就直接吞下去,秦绎都有点担心他被噎死。

这碗饭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而已,至于好不好吃,味道怎么样,慕子翎根本早已麻木了。

秦绎不知道慕子翎的食量,但他一直也没有拒绝,饭菜喂到他唇边,他就吃下去,等到米饭逐渐见底了,才停下。

“我死后,要请七百二十名僧人或道士来镇魂,作法四十九天,用至凶符咒压制。”

慕子翎平静说:“否则会化作凶魂恶鬼,扰『乱』人世,众生不得安宁。”

秦绎的手微微顿了一下,片刻后说:

“好。”

“阿朱被我捉来时还是条小蛇,在乌莲宫最高的那颗凤凰树下找到它的。你把它放回去吧。”

秦绎同样点点头:

“嗯。”

“最后。”

慕子翎静了静,似乎原本不打算说的,但是他闭了闭眼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秦绎看见他笑了一下,轻轻说:

“你对我说过一个谎,我的一生都因此而改变.......我,很恨你。”

秦绎微微一顿,不知道慕子翎指的是什么----

从认识至今,他似乎对慕子翎说过太多谎,而每一个,都在将慕子翎带往绝境。慕子翎是因为哪一个谎言恨他,秦绎都觉得不诧异。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慕子翎指的,是他们初逢时说的那第一个:

秦绎对慕子翎讲,他是梁成的富商之子,替父亲来盛泱做一门生意。

那时,他原意是不想暴『露』身份,给彼此带来危险,却没想到由此带来的阴差阳错改变了他们之间的一切。

他们的故事在谎言中开始,同样在谎言中结束。

交代完所有后事之后,慕子翎便闭上了眼,不再看秦绎。

秦绎也自觉没有再留下去的必要,站起身离开了。

晦暗的长夜里,他提着灯慢慢往宿处走去。看着眼前朦胧透出一点点昏黄光亮的灯笼,秦绎想:

也许每个人的一生都需要一盏明灯破开黑暗,照进自己的生命。

病态偏执如慕子翎同样如此。

只是他没有遇到那个对他而言是对的人,而自己,已经选择了成为慕怀安的灯,无法再为他照亮接下来的路了。

而黑暗囚室里的慕子翎,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难以睡着。

刚才被秦绎『逼』迫着咽下去的那碗饭菜如一整块硬硬的石子般哽在他的胃里,上下两难。

那碗饭菜端来时就已经冷了,还沾了外头的雨水,秦绎竟然没有发现。

慕子翎皱眉忍了许久,终究还是压抑不住挣扎着伏到床沿,用伤手抠着床沿,艰难地将冷饭全呕了出来。

两天未进食,再吃这样一大份冷饭。

秦绎是蠢货吗?

慕子翎漠然地看着吐出来的饭菜中沾染着的血迹,想:

这场人生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他真是已经厌倦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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