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尧臣(三)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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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家是钱唐人士, 要去姊姊家探亲,不想错估脚程, 天黑了, 无处可去, 好心人能否叫奴家借住一宿……”
“吱呀——”门开了个缝,一个男人冷冷地探看出来。
苏奈只看清他个子极高大, 扬起脑袋,再看那抿起的唇, 修剪整齐的胡须, 板起来的面孔,还有那肃然的凤目,苏奈娇滴滴的声瞬间掐断了。
这个人, 她认识。
他就是茂哥儿那个十分严厉、从来不笑的老师,季先生……
这是什么缘分, 跑到这里都能看见熟人?
还想再看看,门咣当关上了, 险些把苏奈的鼻子拍扁。
门板内传来男声:“我家中并无女眷,你一介女流之辈, 不便收留。找别人吧。”
屋里, 季先生转身走开,衣摆却被人拽住,抓他衣服的那双手如胖笋。
再向下瞧,那黑黑的小胖墩个头尚且不及他腰,一对眼睛挤成两条眯缝, 总感觉是在好脾气地笑。他拽着他的布衣摇了摇,摇得两腮的肉微微颤动:“季……尧臣,我,我们——”
季尧臣面容复杂第把那手扒拉下来,用尽耐心:“公子,我与你讲过。这段日子不同往日。我们在这里越低调越好,不要随便给旁人开门,还有,能避免的麻烦,都不要去招惹。”
他听得懂么?季先生心内微讽,恐怕重复多少次,他都记不住。
那孩子却在不合身的布衣上擦擦手,慢吞吞地点头:“好。”
“哐哐哐!”外面那小『妇』人却又敲起门来,边敲边抽泣,“奴家举目无亲,又渴又饿……实在走不动了,万一遇到了歹人怎么是好?大哥,行行好,能让奴家进来喝口水么?”
季尧臣拧眉,骤然厉声道:“叫你去旁人,你可听得到?”
那孩子吓得一颤,离他远了些,险些跌倒,被他一把扶住肩膀。
门外的苏奈也一哆嗦,爪子在门上滋滋地挠了一下。呸,好声好气地跟他说,居然这么凶……
这地方好邪门。只有一处村子,村子里,只一户有男丁……都跑了这么远,再叫她找别人,她可不甘心。
不找你找谁?老娘偏要采到!
“哐哐哐哐……”
动静实在太大,季尧臣猛地推开门。
苏奈迎上去,又被那道黑影挡了回来,他反手掩上门,冷冷看向四周的草木的黑影,随后,目光落在眼前女子身上。
月光下,这小『妇』人娇羞地低着头,两颊生晕,『露』出一截雪白的颈,体态丰满,虽着布衣,难其掩姿『色』。
他不是急『色』之人,没什么兴奋地表情。倒见其不似良家,心生厌恶地别开眼。
季尧臣道:“是你要投宿?”
“是,多谢大哥。”苏奈慢慢地磨了过来,“奴家饿了一天,一直走,脚都软了……”说着便往那脊背上靠去,季尧臣却冷不丁拐了个弯,她靠了个空,险些摔倒,裙子下的大尾巴炸起,骂骂咧咧地站稳了。
季尧臣已挺直腰板走去,叩响隔壁房门。
门开了,他将她一指:“阿雀娘,那里有一女子,想在您家借住一宿。”
苏奈后退几步。那屋里已经匆匆迎出一个荆钗布裙的『妇』人,一把抓住她的手,满面同情在她面上瞧了瞧,将她拉了进去:“我说怎么敲开门又说敲错了。面皮薄,刚才不好意思说吧?可怜见的……”
苏奈龇着牙与面无表情的季先生擦肩而过,眼睛都将他的脸灼出个洞来,只见他掸掸衣袖,目不斜视,大步进了屋。
片刻后,苏奈跪坐在『妇』人家的土炕上,手里捧着豁口的碗,碗里装盛热水。
她拿眼角环顾四周,这屋内啥也没有,土墙,土炕和遇见鸟精的那一家差不了多少。
苏奈喝了一口水。在孙府住惯了二姊姊香香的大房子,骤然换到这小屋里,总觉得拥挤得慌。
何况,几个垂髫的小女娃跪在她旁边,都在偷眼打量着她,好像围观什么稀罕物什,让她有点不自在。
这些女娃都不曾见过这般妖娆的女子,眼神里充满敬畏。
看着看着,美貌的小『妇』人眉心一蹙,眼泪吧嗒吧嗒地掉进水里,将她们吓了一跳。床头的『妇』人坐直了身子:“呦,你这是怎么啦?”
苏奈抽抽嗒嗒道:“大姐,不瞒您说,奴家其实是隔壁季先生的浑家。几个月前闹了别扭,他一气之下就到了这里。奴家好容易找到了门口,他却死不认账,不肯让奴家进去……”
那『妇』人一怔,是小女儿抓着她的袖子直问:“娘,什么是浑家呀?”她的眼珠子才动了动,似是才听明白了,声音都高了几个度:“你刚说什么,你是季家儿子的浑家?那胖胖的孩儿,是你生的?”
女娃『插』嘴道:“矮墩子跟她,一点儿不像。”
“别『插』话。”『妇』人反手捂住她的嘴。
苏奈哭道:“奴家从京都来千里寻夫,想不到他连奴家的一面都不肯见。”
“季家的儿子确是早早去了京都,这么多年来连乡音都改了。”『妇』人疑『惑』道,“可是没听说过他娶了妻。倒是有人问过,他同我们说,那孩子的母亲已经没了?”
苏奈一哽:“那,那是相公心中生奴家的气。”
将那张芙蓉面一转,雪腮挂泪,丹凤眼含情,眼珠子转了一转,将几个凡人的视线都勾到了脸上。
“您们也瞧见了,因为奴家生得好看,又嫁了个好郎君,邻居心中妒忌,总是爱嚼舌根,污蔑奴家跟这个那个男人有染。一来二去,相公信以为真,不听奴家解释,闹着要与奴家和离。”
此处民风淳朴,『妇』人听罢,拍着炕道:“你那些邻居,心肠这么歹毒?季家儿子也是,不听自己浑家的,却听外人瞎『乱』说。”
又抓住苏奈的胳膊,看了看,口中啧啧,“你一个『妇』道人家,独自走这么远的路,吃了多少苦头?作孽啊,你也是个厉害的,我最远不过走到镇子上买瓶酱油——这男人的心,怎么这般硬啊?”
难怪季尧臣自返乡后便闭门不出,从不和他们往来,今天却肯主动敲门做个好事,原来是和自己的浑家置气,又怕她深夜没个去处,便叫邻居接这个烫手山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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