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亡国第四十五天 (第2/2页)

那会儿西寨的事都还没解决，他就已经把这么远的事都算准了？

楚承稷道：“诚如寨主所言，天下未定，战火必然还会再起，广积粮，总是有备患。”

哪怕还没举事，手上用不了这么多粮草，高价变卖给其他军队，那也是一笔不小的钱财。

王彪：“大哥，军师，粮草了，山底下全是官兵围着，咱们怎么把粮草送过来啊？”

楚承稷眸『色』幽暗了一瞬：“我倒是有一法子，不过得找个会修索桥的工头。”

王彪当即就道：“冯老鬼前在漕帮带过，把他叫来，看他会不会。”

冯老鬼原先是西寨的人，如今东西寨合并，寨子里要修建个什么工事，都是直接去找他。

很快就有人把冯老鬼叫来，他是个形容枯槁的老头，因为常年酗酒的缘故，身上总是酒馊味和汗臭混在一起，不过山寨里的汉子都是些粗人，也没人介意这些。

楚承稷指着地图上后山和江水对面的山壁道：“否悬空在山壁间修一座索桥？”

冯老鬼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这山壁间的距离，连连摇头：“太远了，修不过去，中原一带应该没会修索桥的工匠，川西一带倒是常见，可光是底下的元江河宽就将有十余丈，更别提山壁间的距离更宽，就是川西那边的工匠，都不一定修。”

这一出来，基本上就是把在山壁之间修索桥这条路给堵死了。

林尧叹息：“兴许天底下有修那索桥的人，不过咱们寨子里眼下怕是不行，先把各大山头的人大『乱』重编排好。”

前是远忧，或是近虑。

山寨里识字的人不多，老大夫一把年纪，也被叫过来帮忙清理名册，为了方便管理，同山头的人不可编入同一行伍。

林尧发现名册上杀了十个人上的，还专门做了批注，不解道：“陈兄若是想借此知道他们功夫如何，我认为此法不靠谱，滑头的都会给己多添几个。”

楚承稷负责抄录的，正是那些杀人十个上的山贼名册，闻言平淡有几分冷漠地开口：“杀尽老弱『妇』孺之人，留不得。”

窗外艳阳高照，在屋中负责审核名册的几人却只觉一股寒意从脚背窜起。

原来这才是他正的目的。

匪窝贼窝里，正穷凶极恶杀人如麻的就那么几个，他是要把那些背了数条人命的人揪出来，否则那些人便是在军中，怕是也只会坏事。

林尧翻了几本名册，看得头都大：“阿昭跑哪儿去了，让她也回来看名册。”

王彪答道：“大小姐和军师夫人往谷场那边去了，是往后寨子里人多了，没地儿住，得烧些砖瓦出来。”

起住房，林尧更头疼了，几千号人，衣食住行，哪样都得花钱，他骂骂咧咧道：“军师，你拉来的你个儿养，我就是把老婆本都花进去了，也供不起一支军队。”

一屋子的人都在笑，楚承稷听秦筝带着林昭在烧瓦，却是若有所思，看名册也变得漫不经心起来。

隐隐约约之中，他知道己这个太子妃身上也藏着不少秘密。

有些事她还没做好准备让己知道，不知这次，借林昭之口，还不让她帮忙索桥一事。

几千人的名册整理起来颇费时间，楚承稷和林尧一直入夜都还在亲把关梳理。

***

秦筝白天闲着事，见己先前做的瓦桶，已经被人照着做了十几个，想起原先计划的烧瓦，便带着林昭一起去满是黄黏土的旱田那边“起泥”。

山寨里处处可见黄黏土，林昭得知青瓦是用黄黏土烧制的，当即就召集寨子里的人挖了不少黄黏土回来，直在谷场上堆起一座泥山。

老人小孩都围在谷场挑黄土里的碎石子和杂物，挑干净了才去溪边水来泼在黄黏土上，又赶了寨子里的的几头老牛去黄土堆上踩了一下午，总算是把黄泥给踩得烂软了。

入夜制瓦胚是来不及了，秦筝索『性』让人把牛拴在黄土堆附近，再把黄土踩上一个晚上，明天粘『性』只会更好。

黄黏土越细腻越软烂，制出来的瓦胚才结实。

秦筝回家用饭时，得知楚承稷还没回来，想起今日官府攻寨，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心知他们肯定有不少事得商量。

秦筝一碗面吃完，前不久才跟她分开的林昭就赶过来了，神神秘秘道：“阿筝姐姐，我哥他们又碰上了难事了。”

秦筝想了一下当前的局面，官府攻不上来，让林尧他们急的，就只有粮草了，她：“粮草出题了？”

林昭重重点头：“我晚间回去，听见武三叔和王彪哥他们长吁短叹的，军师提议在后山修一条索桥运送粮草，但咱们寨子里没人会，且山壁间隔着十几丈的距离，的确是没法修索桥。”

秦筝一听是楚承稷提议的，神『色』就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他是看己死活不承认修栈桥一事，这会儿拐弯抹角地借林昭之口来她会不会吗？

秦筝抹了一把脸：“这个难度确实大，要建索桥，别的不，对铁索的硬度和韧度要去就很高，普通铁链根本承受不住，且修索桥的工期也长，只怕来不及。”

林昭“啊”了一声，眉心锁了起来。

秦筝想了一会儿，道：“不过也不是非要修索桥才行，如只是运送物资，修索道比索桥省事得多，唯一的题还是出在铁索上，必须得有精度足够的铁索。”

林昭也知道这次的事的确超出他们力范围了，跟秦筝了一会儿，让她好生歇着，就回去了。

秦筝回屋后，摊开手脚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幽幽叹了口气。

她不同楚承稷坦白，楚承稷不好直接她。可让她同楚承稷坦白的，秦筝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我其实来未来？只是在这异世借尸还魂了？

有书中太子妃死后还被当做祸妖物鞭尸的实例在前，秦筝还没勇那程度。

编出个可信些的谎糊弄楚承稷？他之前不追己，就是不愿意听谎，若撒谎骗他，非又是把人家的心践踏一次。

秦筝抬手『摸』了『摸』发髻上的玉簪，想起上午的事，哀嚎一声，抱着被子在床上了个滚。

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满脑子都是这些糟心事，睡是睡不着了，秦筝记着楚承稷有件被水匪砍破的衣服，己那次只缝了几针，戳手指就放箱子里没管了。

楚承稷给她买簪子又买镜子的，反观她倒是没给他准备过什么礼物，帮忙缝个衣服，也算是一片心意了吧。

秦筝从床上坐起来，去放衣服的箱子里找出那件袍子，在蜡烛旁穿上针线后，开始找衣服上的破口，可翻了半天都没找着，她不得有些疑『惑』：“我记得这衣服破了好大一个口子来着，怎不见了……”

她仔细瞧了瞧，终于在肩背那里瞧见了一道三寸来长的缝补痕迹，因为补丁处的针脚下得又密又齐，她先前错把那条补丁当成了袖子的缝线处。

补丁排头的那针缝得歪歪扭扭，像是蜈蚣脚，正是她那天缝的。

秦筝幽幽叹了口气：“卢婶子已经帮忙缝好了啊，怎么不把我先前缝的那针拆了线再缝。”

这对比未免也太惨烈了些。

心头却又有些疑『惑』，卢婶子平日里鲜少进她们屋子，更不会『乱』翻她们东西，何况还是放衣物的箱子。

不过若不是卢婶子缝的，那整齐细致的针脚，这院子里怕是找不出第个人来。

秦筝没想出个名堂来，正准备熄灯时，门外响起了卢婶子的声音，“娘子，你睡了没，先前赵大夫开的『药』，我给你煎了一碗。”

起这安神的汤『药』，秦筝第一次喝，还是水匪攻祁云寨的前一晚。

秦筝开门把『药』端了过来，道：“多谢婶子，不过后这『药』不用给我煎了，我睡得挺沉的。”

卢婶子笑着应好，见她桌上还放着衣裳和针线，劝道：“大晚上的，别做针线活儿了，伤眼睛。”

起这个，秦筝还怪不好意思的：“我本来想帮相公缝一件破衣服，怎料婶子已经帮忙缝好了。”

卢婶子神『色』怪异起来：“我没帮忙缝补过衣裳。”

秦筝一怔，拿过桌上那件袍子给卢婶子看：“婶子莫不是记错了，就是这件。”

但卢婶子笃定地摇了摇头：“不是我缝的，婶子实，我那针脚下的，还没这好呢。”

她看着秦筝，有些不忍心，又有些恼怒道：“娘子你不在的时候，有天我下地回来，倒是瞧见山腰上王家那丫头哭着从门口跑了。”

秦筝脸上的笑意收了收，一张妍丽的面孔愈显清冷，却丝毫没有狼狈和伤感，只道：“原是这样，多谢婶子了。”

卢婶子心复杂地叹了声，“娘子你别往心里去，那丫头哪哪都比不上你，平日里我也没瞧见军师同寨子里哪个姑娘多一句……”

“我省得。”

秦筝浅笑着断了卢婶子的，“天『色』不早了，婶子早些歇着。”

卢婶子一颗心又替这对小夫妻揪了起来，这都叫些什么事？

合上门，秦筝瞥了那件衣裳的补丁，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越看越扎眼。

她觉得己有必要跟楚承稷谈谈了。

*

楚承稷回来已是半夜，屋中没点蜡烛，但对他言，点不点烛火差别不大，一推门就瞧见秦筝单手支着头坐在桌旁，像是睡着了。

怎么睡在这里？

楚承稷眉峰轻蹙，动静极轻地掩上房门，走近看着她手肘撑着的那颗摇摇欲坠的脑袋，心底有个角落猝不及防软了下去。

月光从门缝里透进来，落在她巴掌大的小脸上，像是个雪雕玉砌的人儿。

他静静看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抬起手背轻轻碰了碰她脸颊。

难想象的温热、滑腻，明明一触及分，却似有电流从触碰过她的地方，从手背一直蔓延心底，让整颗心脏都变得有些酥酥的。

太过陌生的感触让楚承稷下意识拧紧了眉心。

大抵是他手上太凉，哪怕是轻轻一碰就收回了手，却还是让秦筝醒了过来。

嗅身侧的人身上有股熟悉的雪松香，秦筝倒也没慌『乱』，她『摸』索着要去点桌上的蜡烛，楚承稷代她点燃了。

原本流淌着淡淡月华的屋子瞬间被暖融融的烛光照亮。

“怎么不去床上睡？”楚承稷声线压得比平日里低，恍惚间是带着几分温柔的。

反观秦筝眉眼间倒是一派清冷：“有些事，想同相公商量一下。”

楚承稷发现了她神『色』间若有若的冷意，在桌子另一侧坐下来：“怎么了？”

目光意间扫过她发髻，发现她换回了原本的木簪。

楚承稷眸『色』淡了几分。

他不高兴的时候，眸『色』看起来很淡，凉薄得像是覆着一层薄雪。

秦筝直视他的目光：“昨夜那般凶险，相公为何要来救我？”

有些朦胧的愫萦绕在心头，但还不是特别明晰，她是他名义上的妻子，但有些事，她需要知道他的想法和态度，才明确己的位置。

楚承稷懒洋洋抬起眼皮，看似漫不经心，目光里却又带着重重压迫感：“你是我的妻，你被人夺了去，我不该来寻你么？”

“只有这个原因吗？”秦筝也不知道为何，被他盯着，己的嗓音有点抖。

楚承稷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你那么聪明，应该猜得的。”

这下不仅是嗓音，连心口都跟着抖了一下，秦筝抿了抿唇：“我猜不。”

眼睫却垂了下去，不敢再看他。

楚承稷盯着她发顶看了一会儿，缓慢开口：“既然你猜不，那明确实是我做得还不够好。”

他身子微微前倾，拇指和食指捏着秦筝小巧的下巴，手上稍微用了些力道，让秦筝抬起头来，他似叹了一口气：“我的确不太懂女儿家的心思，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也不知你现在为何生气，是我之过……”

语气顿了顿，他直直地望向她眼底：“但我为，你决定跟我走，应该懂我对你的心思。”

秦筝心口倏地狂跳起来，被迫看着他，望着他幽深漆黑的一双眸子，指尖都有些发颤。

他嗓音依旧不急不缓，在此刻却像是凌迟的刀子：“簪子是水匪攻寨那日就买好了的，我不知沈彦之也给你送过玉簪，倒也没有要在这些事上同他挣个高下的意思。”

他笑了笑，松开了攥住她下巴的手指：“当时只是觉着适合你，就买回来了。”

“我今晨的不是这个意思……”秦筝有点有口难言了，被他掐过的下巴还微微泛着疼意，一股酸涩从心底升起，直冲眼眶，“我为你从阿昭那里知道了别院发生的事，怕你介怀，才那般的。”

楚承稷听她的微微一怔，语气缓和了下来：“那现在是为何？”

秦筝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直接开门见山：“我不在时，谁给相公缝的衣服？”

楚承稷有一瞬间没明白她里的意思：“什么？”

秦筝拿起那件缝补过的外袍递给他：“相公对我，一直都是若即若离的好，很多时候，我也不清楚己在相公心里，究竟是个什么位置。今夜想同相公谈的，就是我们人的关系，我知道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态，但还是想知道相公的想法。”

他要是想三妻四妾，秦筝觉得她们还是暂时当一对名义上的夫妻比较好，等日后局势稳定，桥归桥，路归路。

楚承稷看着衣裳上细密的针脚，算是知道了她今夜突然反常的缘，他『揉』着眉心奈道：“我缝的。”

秦筝第一反应是他丫的竟然睁眼瞎！

她狐疑道：“不是那个姓王的姑娘缝的？”

楚承稷凝视着她：“哪个姓王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