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问渠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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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月光倾泻进来,同屋里暖融的烛光合为一体,照亮了捧书人斑白的双鬓和失神的眼眸。
余铜在外头,不停地抬头看天,有些着急,时辰委实不早了,可屋里头还亮着。方才夫人遣人送来了夜宵,再不送进去怕是要凉了。可他也实在不想打搅老爷,毕竟吴相前几日将将去世,还是老爷送的殡,今儿又是吴相的头七。吴相待老爷恩重如山,老爷格外伤感些也是正常。
屋里的余据眼神涣散,毫无焦距,心里头却是仿若漏了一个大洞,呼呼地透着风。吴相是难得的开明的世家子,亦是他向陛下进言开创新政,打击守旧世族,三代降爵,减赋税少徭役。他心中只为民,不为世族。故而成为家族弃子,只身打拼,终身未娶,以一己之身站在了保守党的对面。也是他坚持要办县学乡学村学,让寒门弟子也能博得一丝翻身的机会。
当年余据能成为状元郎正是吴相亲自向圣上举荐,后来余据及冠之时的字亦是他所取。问渠,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不曾有大富大贵的期望,不曾有平步青云的祝愿,吴相看着朗朗立于身前的少年郎,还是书生意气的模样。他还是给他取了这样一个字,要他做个求知者,寻路人。
之后的多少年两人亦父亦子,亦师亦友,辅佐圣上一点一滴开创新政,将有志之才寒门贵子纳入麾下,新党日益庞大,保守党终将走向破败。他最骄傲的弟子也被人尊称一声“余相”,他最担忧的西北已是兵强马壮。可惜,吴相看不到最后了,他闭上眼的那一刻却没有叹息,仍旧是对余据满满的担忧。
余据的眼前突然浮现吴相将要离世时对他说的话。行将就木的老者枯瘦的手紧紧抓着他最钟爱的弟子,已经浑浊的双眼满是慈悲,最后的遗言只能张着嘴,却发不出声了。余据哪怕早已泪眼朦胧,却紧紧盯着老者的嘴型,不住地点头。
“别怕,走下去,不要急。”
一滴清泪终于是落在了那本捧在手上却无人翻看的书页上,晕开了墨。可落泪的人却恍然未觉,仍旧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不曾动过,像一座镇宅的石雕。身旁是一张滴了一滴墨的宣纸。想来是主人原先要写些什么,却因执笔思虑太久,不小心滴了墨,仍未落笔。
余据原先是想写如今已是知天命的年纪,还在人间陪着他的人。他算了许久,才发觉,没有人了。酒酒早早便走了,爹娘在八年前相继故去,成江在三年前的湛江决堤中因公殉职,今年吴相也走了。都走了,偏留他一个孤家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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