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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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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王曾言语间所暗示的朝中将有大番波折之事,陆辞并未太过放在心上。

并非是不信的缘故,而恰恰是因为太信了。

陆辞心知肚明的是,朝中寇王丁三派混战的局势早已明朗,总有彻底决出胜负的一天。

决定性的那件事,随时都会发生,且一旦发生,就绝对将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

作为区区一太子左谕德,陆辞颇有自知之明,过得很是安分守己。

早朝过后,白日主要是绘画和讲经,夜里备课之余,就是陪友人们闲聊。

连休沐日历,也只是与柳朱晏几人在京师内游景喝茶,连城门都没出过,免得被人弹劾个‘擅去官守’的罪名。

到天禧元年年末时,京中突然发生了一件很是荒谬的案子。

那是两名巡查皇城的亲从官,被查出夜宿长春门时,使用钢刀撬开了由他们看护的玉清昭应宫墙壁,顺利进入后,便将慎重收于其中的‘天书’,以及各类‘法器’和金银珠宝,都一并盗走了。

此事传出,市井间众说纷纭,既有对贼人的惊叹,也不乏对‘天书’的好奇。

有些对天书一直便半信半疑的人,更忍不住想,若真是天书,定有神奇的地方,岂会轻易被贼子盗走?且贼子如此,就不怕招来报应么?

官家听闻后,即使对造神的热度已降下不少,仍是勃然大怒。

得亏因这两小贼落下破绽太多,不出数日,真相便被查明,二人被捉拿归案。

未出数日,主犯便被判处砍去双手,再示众三日以作警示,最后正法。受到降职或罚铜处分的,还包括一众监管不力的皇城司官和将校。

因案破得快,处罚方式也极凶戾,一时间那些同样对宫观中摆放的名贵物件起了鬼祟心思的人,也彻底没了胆子了。

若是虔诚的信徒,肯定不会有盗取‘天书’、只为拿在手里一探究竟的‘亵渎’举动。

而于贪财的贼人而言,稍微脑子清醒点的,都不会打它的主意——且不说盗取过程就千难万难,单说盗出来后,拿着这批印有官印的财宝,又要如何才能躲开天罗地网,安然无恙地销赃?

有那本事,还不如欺负欺负城中那些富得流油的豪商贵贾呢。

友人们虽都只当趣闻听听,一笑就过了。

陆辞听闻此事时,却不由蹙了蹙眉。

——他隐约觉得,此事会有余波。

果不其然,天禧元年刚过,就在初初迈入天禧二年的一月末,以永兴军巡检主持终南山兴修道观事务的御药使朱能和殿直刘益,就喜气洋洋地上奏宣称,在乾祐山中,有“天书”降下。

此奏一出,朝中三派瞬间出现了截然不同的反应:一为对此激烈抨击的寇准,一为对此大肆鼓吹的王钦若,一为袖手旁观、不置可否的丁谓。

做最终决定的皇帝,态度竟颇含糊。

他毫不犹豫地下诏,命朱能将‘天书’送入京中,神色却很是淡淡,更未提及要再修寺庙,供奉此书的事来。

对这结果,三派自然都不满意。

但跟厌恶天书,尤其在王钦若回京后,就时刻防备着他又借此东山再起的寇准此时的怒火中烧相比,王钦若则要耐心很多,对寇准的瞪视,也能淡然自若地回以一笑。

当朝里人多被这两人的争锋引去注意力时,陆辞却重点在看面色如常的丁谓。

在直接令陷害他未果的周怀政失势后,饶是陆辞认为周怀政已无法有再起之机,但对周边的戒心,却时刻没有放下过的。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周怀政当权那么多年,哪能没几个忠诚的党羽?

然后,陆辞最近发现,忠心耿耿追随周怀政的人——

还真没有。

他既无扎实出身,也无家族子孙,势力虽盛在一时,却完全建立在皇帝的恩宠上。

于是要完全衰败,也不过是皇帝的一句话而已。

且他在宫中行事,向来霸道,聚于其身边多是慕其势的小人,现树倒猢狲散,不去落井下石,他们自认就已经足够厚道了。

但陆辞还是在寇准的暗中配合下,将曾跟周怀政交好的人仔细调查了一通,更将那份整理出的名单给背了下来。

朱能赫然在列。

不过,朱能究竟是何等居心,在陆辞心里,已是次要的了。

单是其欲要勾起好不容易歇了求神拜佛之心的官家,让轰轰烈烈的‘天书’闹剧卷土重来这点,就无论如何无法容忍。

见皇帝姿态暧昧,朝中一时陷入狂乱之中。

对此深恶痛绝的清流党中,跳得最高骂得最狠的,还不是寇准,而是孙奭。

这位太子讲师,素来对天书之事秉持反对到底的态度,此时亦不例外,暴跳如雷地在上述中直接指陈朱能为妄言祥瑞的“奸险小人”,要求皇帝立马斩了朱能,以儆效尤。

赵恒不听。

陆辞虽佩服孙奭的铮铮傲骨,但对其上书的措辞,却很是哭笑不得。

有那句“天且无言,安得有书”,哪怕官家有那么点想听的心思,也绝无照做的可能了。

若这么做了,岂不是亲手证明了‘世间并无天书’的真相?

那官家前十几年大费人力财力,闹得举国上下跟着疯魔的‘天书下凡’,不就成了最大的笑柄了吗。

不起反效果,就已经不错了。

官家不听劝,孙奭也不消停,而是一天一封地往上递去。

哪怕字字句句都在骂朱能是个装神弄鬼的奸佞,但对本就心虚的赵恒而言,要套用在自己身上的话,也绝对是合适的。

最后实在不耐烦了,他便将这脾气臭硬、却因士林中极具德望的孙老爷子升了一阶,但把人远远调走,充当兖州知州,还直接委派了个治水的职事。

免得孙奭太闲,离远了仍能不断上书,倒不如让他忙治理黄河的千古难题去。

但在还在观望的大臣们眼里,这一手无异于明升暗降。

既然持反对意见的孙奭倒了大霉,老大年纪被调出京不说,还得做治水的脏累活,甚至是最难取得好成效、吃力不讨好的黄河的话……

一夜之间,与王钦若立场相同的人,突然就变多了起来。

皇帝摇摆不定的心思,仿佛也渐渐朝王钦若这派倾斜。

然而对一身傲骨的清流而言,因反对奸佞而被迫离京,哪怕再有损仕途,同时也是再荣耀不过的了。

于是第二个慨然以身试‘法’的人,就出现在孙奭离京的第三天——一直在寇准和丁谓间基本保持中立,只就事论事的王曾,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

早在赵恒头回试图折腾天书时,王曾就列出过五大害用以作劝谏。如今在官场上摸爬打滚这么些年,他骂人骂骨的措辞,洋洋洒洒的大长篇下来,自是更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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