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nbsp; 有时候可以稍微坦率点,牧师 (第2/2页)
阿诺因抬手彻底地打开了窗子,外面传来深夜里庄园的零星鸟叫虫鸣,模糊的月光笼罩在树梢上。他望向遥远的、越过庄园范畴的地方,从浓郁的黑暗中见到微微闪亮的星星:“虔诚的牧师大人,我说得再得寸进尺一些,可以将你们的具体任务细节告诉我吗?这样我才有机会去制定相应的计划。”
“我是来劝诫你们离开的。”
“有什么区别,”阿诺因道,“你来到这里,就已经是教廷的污点了……伊大人,圣城萨利米斯怎么样?”
银发牧师沉默了很久很久。
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当中,阿诺因没有催促,他只是温地陪在牧师身边,没有打扰对方心中的那些争斗、思考,以及心灵上的自我洗涤。
当冷风第三次吹动发梢时,伊垂下眼睛,终于开口:“萨利米斯……没有我想象得,那么好。”
“我想也是。”阿诺因道,“如果那里真的能够教会你,能够让你从困境当中走来,我这次再见到你,恐怕当面就是圣光术净化异端了。”
他稍稍开了个玩,转过身靠在窗台边,目光澄澈地望向对方:“去没有受到处罚吗?”
“有。”伊如实相告,“在寂静之壁反省了几个月。”
他说得简单,但阿诺因却深知教廷的惩罚并不是轻易就可以度过的。
“看来反省没有什么效果。”阿诺因道。
“有效果。”伊跟他对视,“我亲眼目睹了天的降临。”
阿诺因情一顿,收敛了玩的意思。
“受罚反省,都是你的错。”伊面表情地道,“但这一次,是我自己选的。叛徒、异端、被蛊『惑』、堕落、被清除、众叛亲离……我考虑过了后果。”
阿诺因没有推脱他前半句的有意埋怨,而是顺着问下去:“为什么?”
“为什么?我不知道。”伊越过他,目光停在黑夜中凝聚的乌云之上,“萨利米斯没有答案。我要自己追寻答案。”
“自己追寻……”
“我的信仰可动摇,我绝不是失去了虔诚。恰恰相反,我没有任何一刻比得过现在的纯净执着,阿诺因,我很清醒,我不是教廷的污点,是教廷,成为了我的污点。”
阿诺因微微怔住。
“你说得对,处罚异端不是排除异己,不是为了维持自己的信仰地位而争斗、杀戮、伤害。圣廷已经偏离了明的引导,离开了他们应有的轨道……我之所以来到教会,是为了帮助辜受难的『妇』女儿童,为了救助穷人老者,为了防治瘟疫传播希望,而不是对未曾谋面的陌生人不停追杀,不是处决每一个走向其他道路的受教育者。”
“伊……”
伊过头,他的眸光明亮得惊人,但阿诺因却又觉得,他已经难过得快要哭来了。
“我需要的不是用力量排除异己,我需要的是平、友爱、希望。阿诺因,我不想再见到任何一个与你相似的人,成为天降临的躯壳工具,燃烧生命,却只是为了教廷带来新的圣光术。我需要的,是一个新的教廷。”
他的思绪还有些『乱』,还有一些语伦次,但内容情绪都表达得比较完整。阿诺因几乎已经完全领略到他的意思——一旦实施,伊的优先级绝对会高于他,变成圣廷首要铲除追杀的人。
“你想要分裂……不,”阿诺因改变形容,“你想要建立新的圣光教廷。”
“是不是觉得我不自量力?”
“……我没有那么想,我只是觉得……你这样的人,居还来劝我们为了安全撤离音乐之都。”阿诺因微道,“为想生,为想死的人,明明是你,伊大人。”
阿诺因一定有什么令人崩溃的能力。伊这么想。
累积的乌云在浓重的夜里掩藏了踪迹,直到它们遮盖住星月的光芒,悄地落下细雨。雨敲打在庄园的枝叶上,『逼』退虫鸣鸟叫,只剩下这一点淅沥而冰冷的雨。
在这个雨里,黑发巫师像是看透了他的所有情绪,他背靠着打开的窗,略微伸手。
但伊没有跟他握手,他倾吐了一切——对着这个立场不同的巫师、对着一个仅仅见过两次的人,但在曾经的四个月中,他的脑海已经不停地、不停地盘旋着对方的每一句,将细微点滴的语气都记得清清楚楚。伊上前拥抱了他,保持着作为朋友的距离,他觉得这可能是自己的一时冲动,才脑子发晕地想跟巫师做朋友。
“伊,”阿诺因下意识地抱住他,安慰地将手心放在对方的背上,“有时候可以稍微坦率点,牧师大人。”
“我不够坦率吗?”他低着头问。
“唔,对我应该足够了吧,你有把我当朋友吗?”
伊却没有答这个问题,他又开始不够坦率了。阿诺因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个为想死的人胸腔里的心跳,沉重而激烈,对方做的决定非常重大,这条路上甚至远比巫师的路还要更艰险、更痛苦,而阿诺因只能用简单拥抱的方式支持他,这是人类对于想燃烧的共情。
伊半晌都没有答,直到阿诺因感觉肩膀微湿。他觉得牧师大人在看到自己的刹那其实就想哭了,对唤醒他思考的始作俑者,牧师总是留有一份莫名的愤愤不平,虽这并不影响他跟阿诺因成为朋友。忍到这个时候才掉眼泪,阿诺因已经觉得他非常能够忍耐了——常人在叙述如此伟大磅礴近乎痴心妄想的念头时,在做梦崩溃之间总要选一个的。
他拍了拍对方的脊背,奈道:“别哭了,再哭天要亮了,你不仅不去,还会被提前开除教籍。”
过了几秒,伊咬着牙哼道:“是雨吹进来了。”
“好,是雨。”阿诺因没忘记对方还比自己大几岁,他照顾牧师大人的面子,“现在,我们可以谈点细节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