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与花共武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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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了。
街道上也四下静悄悄,听不见人声,凉州城只在每月十五往后宵禁,今夜虽然也在宵禁范围,可这家小馆子依旧点了灯。
只接待了两位客人。
一个白纱及腰,看不见正脸的人。
一个不停地叫人上酒的女子。
女子坐在男子身边,一张脸因为饮酒红得如新季摘下的熟桃子,可神色却怏怏的,不甚欢喜。
她喝醉了酒,猛然站起摘下了男子头上的斗笠,“戴这个做什么,你是未出阁的姑娘吗?”
上酒的伙计微微掌眼打量那苍白而俊冷的男子,话少,可光是往那里一坐便已风度不同,只可惜总让人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桌上的烈酒,女子饮了一杯又一杯,男子没有同饮,也没有阻止她。
她喝着喝着,忽然打翻了酒壶,那酒水溅起,碰到如豆大的桌灯,顿时就要燃起。
小伙计急忙上前要扑灭,柜台后的老板叫住了他,让他放下酒回来。
他忍不住回身看,那烛火蔓延起来,碰到男子的腕子,男子伸出手,竟然向火中触碰,伙计惊道,“是怎样的一双手,竟然敢握住烈火。”
他似乎是冰雪做的人,一双素白几可见经脉的手从火中扫过,毫无伤痕,那火也瞬间消失不见。
他连忙跑到老板身后,“是仙法不成?”
“嘘,莫要多言。”一只手敲敲算盘。
聂蘼芜喝多了又拍桌子,“你说啊!”
他把酒壶稍移远些,“说什么?”
“说你是不是未出阁的姑娘,整天惺惺作态!”聂蘼芜毫不客气。
“我不是,你是。”
“啊,我知道了,你啊,怕姑娘看上你,所以带着斗笠遮脸,是不是?”她的手指轻点闻煞的下巴。
闻煞未动,道一声,“还有两个时辰,天便要亮了。”
“天亮了,又怎么样?”她把酒壶搂过来小声道,“都是我的。”
“若你想回家——”
“我才不回去,我不回去……好不容易出来,你说,是不是师傅让你把我抓回去的?”
“不是。”
聂蘼芜把酒壶放下,搬着长凳子坐到了他身边,她的呼吸忽然包裹了他的全身,还有,她浑身的酒气。
酒水喝多了身子会暖,可她却说,“我好冷啊。”
说着,解开了闻煞外衣上的十字结扣,环抱着他的腰躲进了他衣服里。
静谧的森林中,某一日宁静也是被她这样打破。
她喝多了,可醉的不一定是她,不愿意醒来的或许也另有其人。
“暖和一点吗?”他摸着面前的小脑袋。
“我想躲到你身体里去,不想出来了。”聂蘼芜闷声说。
他听出了她的哭音。
他的心脏也一抽疼。
“被骗一次,就怕了?”他问。
聂蘼芜哭着和他说,“我把她当做母亲,我这么喜欢她,我把后背都给她,我想好好安置她,我以为我是她最后的依靠,我想不到她竟然就是追云,被当成傻子一样骗了这么久,我也想不到她要杀的就是我……”
闻煞拍着她的后背换了一种说法道,“她和你之间的仇恨隔着人命,她心中对你也是恩怨交加,不然她可以早就动手,她不能原谅你,可也不忍心在你不知情的时候,向着你的后背猛刺一剑。”
这是一场没有尽头的漩涡,聂蘼芜此刻已经站在了漩涡当中。
如果她愿意逃离,向上伸出手,闻煞会拉她出来,可他知道,聂蘼芜不会,她一定会去赴约。
那是她的坚持。
“三个月,足矣。”他说。
聂蘼芜从他怀里出来,问道,“你不要教我,我愿意死在她手中。”
闻煞无奈,她还是这样任性,“师傅在等你回家,师兄和师姐也很担心你。”
“我杀了她最爱的人,一命换一命。”
闻煞反问,“那个叫墨韵的人,谁来换她的命?”
聂蘼芜不知道了。
“我该怎么办?”
“你杀了她,或者,她杀了你,但是后一种,不可能。”
“为何?”
“你是圣手门中弟子,此生都是,除了输给圣手门弟子,你谁也不能输。”
“啊……”她喝醉了,哭嚷起来,“我不可能打得过她,而且就算我打过她了,我也没办法杀了她,我不能杀她。”
闻煞和聂蘼芜小时候就形影不离,有时候他们坐在一起背功法,几个时辰也不说半个字,就算是这样他们也能心意相通,彼此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如聂蘼芜在闻煞对雨师律拂袖之时,一眼看出了他的杀意,他不轻易动手,否则就要取其性命。
再如闻煞听见聂蘼芜对雨师律说的最后一句话,也听出了她的心乱和逞强。
闻煞道,“习武之人,既要求胜,也不可贪胜,你没有求胜心,这并不好。”
“要不我跟你回去吧?”
闻煞不信,“好啊,天亮就走。”
“……不,我不走。”
两人对视,聂蘼芜拾起几分信心,“我不会让她杀了我,但是我也不会杀了她。”
闻煞站起,把斗笠戴好,从袖中拿出一片金叶子。
老板仓皇跑过来拒绝,“这可使不得。”
连他正眼也不敢看。
“拿着吧,我喝了你这么多酒。”聂蘼芜走起路晃晃悠悠。
闻煞轻轻敲了一下桌边盛酒的已经烧黑的木盘,道,“多的,就用来再买一个。”
老板低头看了那木盘一眼,沉默片刻,说了声是。
他扶着聂蘼芜走出了小酒馆,低声说着,“下次不要喝酒了。”
“为什么!酒可解忧,你不知道吗?”聂蘼芜勾着他的手臂,整个人像松树上攀爬的松鼠。
“伤身。”
“怕什么,我又没打算活到一百岁。”
“聂蘼芜!”
“我说真的嘛,活那么久,做师傅那样的老妖精?”
“我希望你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我不要……”她摇头。
走了几步,她说,“小傻子,我想吐。”
“那是错觉。”
“我真的想吐。”
“你喝的酒水里我放了药丸,再过半个时辰酒就解了。”
“那我怎么还会想吐。”
“那是错觉。”
刚说完,聂蘼芜扶住身边的一棵树便吐了。
闻煞愣了有一刻钟,才向她走去。
“我说了我想吐,你不信。”
“现在信了。”他右手撩起她的头发,把她的长发攥在手中,左手拍着她的背。
酒馆中。
小伙计擦干净了聂蘼芜和闻煞的那张桌子,只是上面烧黑的印记却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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