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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1章他是罪魁祸 (第2/2页)

她愤怒抬手准备给厉劲秋一下,结果还没打到人,就见他走到助理面前。

厉劲秋比助理高了不少,微扬下巴的气势格外傲慢,『逼』得对方暗自后退半步。

他勾起轻蔑笑意,挑眉讽刺道:“告诉老家伙,我们不吃这一套,他洗脑手段过时了,换换吧。”

助理被他嚣张态度气得够呛,不等汇报贝卢,先就冲着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喊:

“把观影室给我打开!”

贝卢博物馆,有着占地极为宽敞的观影室。

它用于播放贝卢家族请人精心制作的纪录片,全方位展示文物的前世今生,还有它们在博物馆里焕发新生的模样。

钟应、厉劲秋和周俊彤获得了前排最佳观影位置。

两个人的驯服之旅,多了一个眼眶红红的可怜妹妹,强忍着哭声,啜泣着擦眼泪。

灯光暗淡,明亮清晰的宽幅屏幕上播放的是——

《贝卢与中国》

这部以哈里森.贝卢主角的纪录片,从抗日战争的残忍开始,讲述一个意大利人不远万里去到中国,为了保护文物所做的一切。

他抗议日军侵略,抢救中国文物,建立贝卢博物馆,邀请佛罗伦萨大学组建专家组,热情欢迎中国留学生加入博物馆。

一切的一切,都和周俊彤说过的内容完全相同。

然而,这不是客观的记录,而是极尽吹捧的赞美。

赞美一个意大利人,跋山涉水去到中国,惊鸿一瞥,便决定穷尽一生为中国文物奔走,终于成就了中国文物的未来。

贝卢站在镜头前,头发苍白、话语清晰的说:“我爱中国的文化,更爱中国的音乐,因为我刚刚去到中国的时候,我的朋友用一张古琴,令我爱上了中国的所有。”

时光荏苒,那张帮助他在中国获得知音的琴弦,不仅改变了他的命运,还在命运的帮助下,将琴重新送到了他的面前。

拍摄纪录片的时候,贝卢还没老到坐轮椅,十弦雅韵还在进行修复,他们同样的残破不堪。

他笑着看向镜头,指着修复中的漆黑烂木,骄傲的说道:

“我和中国的缘分,就是从这张琴开始。你们也许很难想象,我为什么会建设意大利最好的音乐剧院,为什么会资助具有天赋的音乐学子,那并不是因为我善良、我高尚,而是因为——”

“我曾承诺过这位早逝的中国朋友,会为他找回他最珍视的古琴,在意大利为他修建最好的剧院,让他成为整个意大利、乃至整个欧洲最受欢迎的音乐家。”

他目光慈祥悲伤,缓缓闭上眼睛,仿佛不堪承受回忆的重量。

“我得信守承诺,我的灵魂才能得到安宁。”

记录者再三请求说出中国朋友的名字,贝卢却一副唯恐触及伤心事的模样,闭口不谈。

直到《贝卢与中国》结束,全片都没有出现沈聆的名字。

他却伴随着那些文物、那张十弦雅韵,无处不在。

钟应坐在观影室,没有感受到什么跨国友谊和国际主义,只感受到这位贝卢先生的虚伪与虚荣。

贝卢说的也许是实话。

因为十弦琴,他改变了对音乐的看法,开始建设剧院,资助学子,邀请中国演奏者来到意大利举办音乐会。

但他做这一切,并不是因为他变成了好人,而是他良心不安,频繁的寻找一种宁静。

观影室回『荡』着温柔的古琴音乐,作为《贝卢与中国》的片尾曲。

然而,看完纪录片的人一言不发,连周俊彤都冷静了下来,面无表情。

“你们看,贝卢先生是多么的伟大。”

助理主动出击,试图利用纪录片,打动三个落后份子。

“如果没有他,就不会有十弦琴现在的样子,更不会有这间博物馆里完好的文物。”

“它们会在战争铁蹄下碎裂,被战火烧毁。贝卢先生是它们的救命恩人,你们为什么还要如此仇视一位善良而伟大的人。”

厉劲秋哈哈干笑两声,语气机械的说道:“感谢他的付出,但是我觉得这样的纪录片,是个中国人看了不会舒服。你们的拍摄角度根本不够客观,一直在输出你们自以为正确的殖民式观点,我觉得好烦。”

“……我也不喜欢这样的纪录片。”

周俊彤看过这部纪录片很多次,曾经的感动、感恩『荡』然无存,只剩下一腔悲伤。

“贝卢先生确实伟大,可是伟大不应该建立在偷盗上。”

助理觉得这兄妹俩,简直冥顽不灵。

特别是周俊彤!

作为一位贝卢的超级崇拜者,立场竟然如此不坚定!

他正要安排工作人员,再来一部贝卢博物馆纪录片,就听到了钟应的声音。

“先生,您认为这就是伟大?”

“当然!”

助理喜出望外,以为钟应总算从纪录片里感受到了贝卢的努力。

谁知,钟应声音尽是困『惑』,充满求知欲的继续问:“那您是不是觉得,贝卢把文物带离中国,小心保护起来,就是拯救了文化火种,延续了中国的希望?”

“是的。”

助理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攻破的弱点,友善的回答他。

“毕竟那时候的中国羸弱不堪、朝不保夕,连沈先生这样地位杰出的音乐家都被日本人抓走了,说明当时的社会根本没有保护人类文明财富的能力。”

“贝卢先生当然是在拯救你们的文化!”

钟应低低的笑出声,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

他又问:“如果,有一个强大的外星文明来到意大利,发现意大利社会落后、犯罪激增,很有可能就此灭亡。所以外星文明决定,抢走意大利的财物,回到母星后,为意大利建立了最好的博物馆,展览抢来的东西,来延续意大利的文明……”

他举了一个有趣的例子,笑着问道:“那么,您作为意大利人,有幸参观这间博物馆的时候,会发自内心的感谢他们吗?”

助理觉得他话里有话,里面布满了陷阱和侮辱,立刻反驳道:

“这和贝卢先生保护文物,还是不一样的。”

“一样。”

钟应肯定的说道,“因为他们都以为掠夺就是保护,建立博物馆就是善良,自以为是的保持着上位者的傲慢,去蔑视他们眼中卑贱的下位者。”

“先生,他们是一模一样的。”

钟应站起来,直视哑口无言的助理。

对方毫无疑问是一位敬业的工作人员,为了自己的老板鞠躬尽瘁,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助纣为虐,更没有意识到惯常的西方思维有什么问题。

钟应抬手指了指停止播放的屏幕,说道:“您也见到了贝卢感谢的那张古琴,但是,他却将自己感谢的对象关在收藏室快八十年。”

他好奇的看助理,声音温柔困『惑』得像个求知欲旺盛的学生,“你能够想象自己待在那样的地方八十年吗?”

“四周紧闭隐秘,无人知晓,像是一间专门为它打造的牢笼,没有人回应它的声音,它也永远无法离开那里。”

“那只是一张琴!”

助理愤怒了,觉得钟应将琴和人放在一起比较,根本不可理喻。

他提醒钟应,“难道你们中国人,不是这么对待乐器吗?将它们悬挂起来,把它们放在桌上,有什么不对?”

“我们悬挂它们,但也会弹奏它们。”

“我们摆放它们,也会带它们离开陋室,沐浴阳光,完成乐器诞生之初的使命。”

“中国人和古琴,相知相惜相交,是永远平等的朋友,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奴隶主与卑微低贱的奴隶。”

钟应指出了贝卢和琴家对待古琴本质的不同,他表情永远的平静,语气却掷地铿锵。

“琴,生来是为了发出声音、演奏乐曲,贝卢却把它关在只有自己知道、只有自己欣赏的地方,让它做一个华而不实的装饰品。”

“歪理!谬论!”

助理大声反驳,气得跺脚,“如果不是贝卢先生,你们珍视那些文物、那张琴,早就在战火里烧毁了!”

他抬手怒指钟应,“难道你宁愿日本人抢走它们吗?”

“为什么一定要在日本掠夺者和意大利掠夺者之间,分出一个高下,做一个选择?”

钟应看向助理的视线怜悯又充满同情,他们总是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以个人的意志,强行决定他人的财物、领地甚至生命的归属,都是无法掩盖的侵占和掠夺。”

他不认可日本侵略者,不代表他会认可意大利掠夺者。

“哈里森.贝卢所做的事情,和当年的日本侵略者,没有任何不同。”

助理咬牙切齿,脸『色』涨红,“我不允许你把尊贵的贝卢先生,与无耻的侵略者划上等号。”

“好吧,那我换一种说服。”

面对他的盛怒,钟应已经学会了保持平静。

对于无赖的诡辩,他只用拿出事实证据,就能将他们虚伪的嘴脸撕得粉碎。

“今天的博物馆之行,我很满意。因为我见到的许多文物,都证实了我对沈家流失藏品去向的猜想。”

钟应笑得轻松,不会在这些人厚颜无耻的狡辩里感到愤怒。

“请您记得将我待会说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你们尊敬的贝卢先生——”

他眼睛熠熠生辉,发音清晰又缓慢,保证对方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我希望所有人都能够有机会,见到贝卢藏在收藏室里的中文书信。因为任何一个中国人、任何一个看得懂中文的人,都不会觉得那是象征友谊的信件。”

“那是一位失主对强盗的控诉。”

“更是沈先生临终前最后遗憾。”

“贝卢没有亲手杀人。”

钟应视线坚定、斩钉截铁的说道,“但他是害得沈先生死不瞑目的罪魁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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