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别恨共吾心(十五) (第2/2页)
皇上不点头,他自然不敢轻易告诉,其中牵连重大,于情于理,轻易也不能够告诉。
算得是他不厚道了一回,却也没法子。
他们兄妹之间的情分,夜泽是知道的,心下也曾想,倘若萧云清楚了他那小妹还在世上,不知要闹出什么蠢事来。
如此,一路上便老老实实,不该他说的,不说,不该他问的,亦是不问。
萧云自然瞧出了他的异样,却因着此趟出来是跟着皇上,丝毫不敢马虎。莫说是王爷有些不对劲,他自觉着,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竟也混沌了起来。
只得是谨慎更甚,一路到了义州,是连一句玩笑话也无。
“从昨个便是板着脸,可是我招惹你了?”
萧云摇头,不与他多谈,便前去了。留着夜泽在后,琢磨此人又在何处被迷瞪住了,出了江都,跟换了个人似的,好生无趣。
揣着心事,前去找到了江渊,问道:“皇上这会儿可是闲暇?”
“萧大人要见皇上,只管进去便是,连禀告也省了。”
“只怕皇上有紧要事,还请江大人..”
两人正是说着,他出了来,且等萧云开口。
可他只会挠起耳朵来,全然忘了该如何表露心中所想。萧云也曾存了私心,虽是到了义州不假,纵使他拦不得皇上,仍是想着,那王祁是活该,不应让皇上救下他。
要是此番让他得了天大的便宜,往后在江都,那王祁更是要祸害霸道。
心下如此痛恨,在皇上面前,却不得逾矩。踟蹰再三,还是咽了回去,面上并不痛快,一边挠罢耳朵,接着两条眉毛又耷拉了下来,别扭又滑稽。
夜珩见他有趣,于是道:“你来的正好,随朕去义州衙门一趟。”
当作是耳朵聋了,索性装傻听不得,夜珩前头去了老远,他只留在原处不动。既然此事,他阻拦不得,随皇上去罢,他不露脸就是了。
江渊过来急道:“萧大人这是怎么了?皇上让您过去呢。”
“路上受了凉,这会儿身上乏力的厉害,劳烦江大人告诉皇上一声,这两日我得养养身子,哪儿也去不得。”
在皇上眼前,竟是摆起了架子来,让江渊为难,他道:“皇上那里,只怕不好交代。”
萧云见他当真犯难,随即道:“也罢,我与江大人同去。”
说罢,率先而去,江渊在后发笑,当真是亲兄妹,脾气上一模一样的古怪。
便也跟着前去,萧云屏着气,面上涨得红,跪地就道:“请皇上责罚。”
便将受凉一事道了出,夜珩半晌未应他,萧云自也按耐不住,额上激起了薄汗,这会儿是真的带起了阵阵凉。
“不愿去,直说便是,尽管找些荒唐理由来塘塞朕。朕还不知,萧相养的儿子,这般金贵娇弱。”
明知圣上动了怒,萧云依旧迟钝,换言之,此事上他非得糊涂不可了。
夜珩拂袖而去,他仍跪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成了木雕。
到了晚些时候,夜泽早已听说了,前来寻他。萧云闷在房中,挨到这会儿肚子也饿了,想来,为了那王祁,困住了自己手脚,脾气更是不顺。
气道:“王爷应去找那王家公子,一同再去义州城中热闹,如此皇上也该高兴,何故来搭理我这个不识好歹的弱公子。”
“你啊!怨不得让皇上生气,饿你一顿,倒是不亏。”
萧云不甘示弱,接着道:“让我饿着,自然无事,只有一桩,便是不能让那王祁饿着肚子。莫说是饿着了,就是受了丁点儿委屈,也是不能。”
自从来了义州,事事皆为不顺,今日更是别扭到了极处,已是忍无可忍,不等夜泽回话,便是将他轰了去。
摔得门板作响,连着门缝中的细灰,一并都落了出。
“算是本王自讨没趣!”
夜泽也恼了,不必再劝,头也不回的直直去了,这木头谁劝也无用!
才回了屋,听得脚步声,瞧也不瞧,便是怒道:“都给本王退下!”
“朕也要退下?”
夜珩笑着进了屋来,夜泽忙起身,“臣弟失言..”
“朕瞧着,你也是被萧云气糊涂了。”
一提起“萧云”二字来,还未消解的火气,无端又被勾了起来,夜泽道:“皇上还是别提他。”
“你二人原本就有交情,萧云更是你府中常客,他脾气秉性如何,你应该早有准备才是。这才出来几日,闹得僵了,日后倒是谁看谁的脸色?或是你俩让朕瞧你们的脸色去。”
夜泽忙说:“不敢..”
又道:“是他太过气人,从前倒还知道规矩,如今皇上太过抬举他,是让他连规矩也不放在眼里。说是受了凉,还需休养两日,难道让皇上在此地,等他养好了,方才能继续行进。”
前几日,省了许多言语,这会儿是要将省下的,统统拿出来,抚平心下窝着的火。
“照你所言,倒是朕的不是了。”
夜泽又道:“不敢..”
虽是不敢,心下却是认为,是皇上太过惯着萧家,以至于,让萧云那混小子也恃宠而骄了起来。
思绪将他带去了很远,是要与京城中的那个她,重逢了来。这晚的月色,不清亮,带着些许浑浊,迷迷蒙蒙的,是要捂住了,众人的眼眸。
他的双眸,很清,冲淡了月色的阻碍。
幽幽道:“直到这时,朕方才明白萧相的不易,听闻萧凌倒是稳重些。”
夜泽不明圣上何意,想也未想,冲口而道:“不错,当大哥的自然要有大哥的样儿,不然,小弟、小妹都不让人省心,便是要气得萧相不轻..”
二人心下都将萧云的性子,默然同某一人相合了,夜泽不敢提起她,长久放在心底,暗中藏着不能忘却。
将这心绪,藏的深重,黏合在了骨肉中,一时间,张口便是带了出来,成了最为真实的心思。
“你也知道,她素来,便是如此,让朕不省心,也会惹朕生气。朕时常想,从前她在家中,到底是何模样,只会比在宫里更恼人罢。”
夜泽垂首,不敢再言语,他轻笑,而后踱步出了屋去。烛火不亮,月色也不明,偏就这般,将他的身影,照映的清晰极了。
背影轮廓,丝丝扣在了昏光里,停留了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