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此生亦飘零(七) (第2/2页)
皇上待二小姐虽是狠了些,不过,莺儿想着,皇上心里仍是有二小姐的。如此,只要她将实情讲了出来,皇上定然会相信,哪里还用得着证据。
她这样一想,更是不理会馥瑶所言,往前头去了。
馥瑶在后追了上来,又道:”你这一去,告诉了皇上不要紧,只是..相府怕是经受不住。你也是相府出身,当真是不管不顾了,要撕破了脸?往后的日子,你可曾想过,和妃已是不在了,若是萧贵妃又生了事端,后宫当中与那相府,两处都要天翻地覆了去!”
说罢,莺儿这会儿猛然停了步子,她是心里憋着怨气,可要是当真让宫里和府上都不得安宁,她又能得到些什么。
这口怨气是出了,她便也成了恶人,细想之下,同她萧锦瑟又有何区别。如今,她从心底里瞧不起萧锦瑟,要是成了同她一样的人,她岂能甘愿。
馥瑶见她面色似有松动,眼珠一转,接着道:“你在萧贵妃身边是委屈了,这宫中的奴才又有哪个不委屈,各个都是活在主子的眼色之下。你我虽是伺候着两位主子,说来,主子们都是贵妃娘娘,到底也有相同之处,你的难处,比起旁人来,我更能体谅些。到这个时候了,我也实话告诉你,我早晚要从王芩身边挣脱了开。”
莺儿从前竟不知,她还有着这样的心思,“你说清楚些,我听不明白..”
馥瑶四周望了遍,虽是无旁人在,她依旧不能放心,同莺儿往林中更为僻静处去了。
才道:“我也琢磨清楚了,主子没个主子模样,我还伺候她做什么。你对萧贵妃不满,我对那王芩更甚。只不过,而今却不是时候。”
莺儿嘟囔了句,“那还要等到何时去,往后她们二人只会气焰更加,我是怕..”
她一来怕萧锦瑟变本加厉,二来..则是怕日子久了,要是皇上那时已将二小姐忘了,可如何是好。
宫中之事,谁也说不准,倒不如今日就去捅开了,也省得煎熬。
“你莫怕就是,只要你我拿定了主意,扳倒其二人,只是早晚的事情,你越是慌乱,便越不能成事了。”
莺儿低头来,暗暗想着,拧着帕子过了好一阵子道:“好。我可都听你的。”
馥瑶到底要比她有主意些,与其她自己瞎琢磨,倒不如她们二人结伴,凡事也好有个商量,方才稳妥。
两人在林子里,暗自说了好些话,莺儿稳了心思,这才出了林子,一同往回去了。路口处,馥瑶道:“我这就回去了,你也回去云松宫里,只当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照旧伺候她就行了。”
说罢,二人各自一道去了。
馥瑶前脚回了来,后面王芩便找她过去,心下猛然咯噔一下子,赶忙摆了笑脸,便往屋里来。
王芩已是穿戴妥当了,今年不知为何,无端的面上多出了些纹路来,加之肤色也不比以前,镜中瞧着晦暗极了。虽是华服在身,妆容依旧细腻,她却不能满意,左右瞧了一遍,便是恼了。
对着馥瑶道:“本宫脸上怎会多出了这些东西来!”
馥瑶不敢应声,只好跪了下来,王芩并未再拿她出气,只是想着,是从何时起,她渐觉自己容貌不如人。
忽的就大笑了起来,是她。
从她出了岛,来了她宫里的那日起,她便是不如人了。
愈发心寒了起来,皇上已是不待见她,一旦又有了新人来,她又丢了最是傲气的那张脸,往后还能凭借什么拢回圣心。
突然后颈发冷了起来,心底里蔓延出了惧意,这是她入宫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害怕,更是恨。
她恨绝了萧雪,哪怕她已是不在了,却丝毫不减半分恨意。往日的殊荣与风光,在她来后,都不见了。
跌跌撞撞跑出了门外,独自痴笑着。见地面上积起了薄雪,王芩指着雪白的远处,一阵张牙舞爪,一阵又是大笑,众人在后,谁也不敢上前来劝,只得由着她折腾去。
馥瑶看了一眼,便是扭过头去。可怜她是主子,然而,闹到今日地步,全是她咎由自取,便也不再去可怜她,主仆间往日的情分,到如今,也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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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州。
元景等到了后半夜,仍是不见风隐回来,起身出了门外,预备要往外找去,走了一半,却是停了步子。
自他来了这里,两人见面次数虽多,可是还不曾仔细说过一回话。风隐整日在外胡闹,白日里出门去,待到了夜深还不见回来。
可是有意避着他不见,元景又问过旁人,只说是他自打是来了义州便是如此。
元景站在院中,又是叹气一回。也罢,他愿意在外嬉耍,只管让他去,拦着不让又没了意思。
这边转身要回屋去,倒不知他从哪里冒了出来,风隐从暗处走了出来,嬉笑道:“这样晚了,元大人是要往哪里去?”
“你还知道回来!”
方才是那样想着,一下见了面,又是恼了。憋着多日的火气,可算是找到了出口。
风隐只当没听见,绕过他往屋里去,元景算是拿他没法子,跟着进屋来。
他不开口,风隐更是不拿正眼瞧他。皇上既然让他离开京城,何故又让元景过来。
他在义州吃的好,玩的好,早就不想回去了,这会儿就算是元景求他回去,他也不能答应。
风隐心里打着这般主意,这才更是肆无忌惮。
“在外闹了一日我可是困了,你怎还不走,在这儿站着,跟个木头一样。”
元景知道这家伙是在撵他走,他也不是什么厚脸皮的人,非得赖在他屋里不可。只是,两人这会儿要不说些什么来,还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开口。
“我这会儿还不困。”
憋了许久,元景说了这么一句。倒是让风隐笑了半晌,“你不困,我困。你要是不走,我走!”
两人同是绷着一根弦,这下子,已是微微颤动了起来。
风隐便要往门外去,元景前头堵着门,不让他离开。
“来了义州,你还不老实,这都什么时辰了,非要闹得鸡飞狗跳不成!”
他面上先是滑过一阵狡猾,而后,依旧是从前玩世不恭的模样,只道:“皇上让我来这里,我便是来了,这义州好极了,我已是懒得回去京城。你且回去告诉皇上,莫说是你来了,就是皇上亲自过来,让我回去,我还得细细考虑..”
“你!”
这人说的是混账话!还等着皇上来接他,莫非是疯癫了!
风隐却不在乎,接着道:“只要皇上身边有那萧雪在,早晚你同我一样,是要被逐出京城的人,她眼中容不得我们,皇上事事依着她,哪里还有旁人的位置。我并未指望着皇上来义州,只不过,我也不打算再回去那京城,留在这里潇洒,岂不美哉。”
他一番话,已是提到了她,元景好险被气懵了,猛然喘了两口大气,才道:“她,并非是你所想的那般不堪..”
“瞧你,这才过了几日,都替她说上好话了。难不成..你也跟皇上一样,被迷昏头了,连自己是谁都忘了罢。再者,或是等皇上待她腻了,你还能领着她在京城继续逍遥。说来也是,她身边何时缺过人呢,更是不缺你这样的傻子..”
风隐还未说罢,脸上已是结结实实挨了一拳,登时让他喉中泛起腥气。
“好啊,她一个南国的妖女,不费丝毫力气,便是将我们拆分的七零八落。”
他未还手,却是道:“皇上是如此,今日你也是如此,我算是看清楚了,她就是夜珩手里的一颗棋子,就是要来霍乱了你们的心智!”
元景扬起的拳头,久久不曾落下,风隐笑望着他,只一眼,忽的转身离了去。
他像是变了个人一般,元景已是不认得他了,往昔那个风隐,虽是玩闹过了些,总还有些分寸在。而他,早就不同于往昔。
元景空对着暗夜,喃喃道:“乱了心智的人,不是我,更不是皇上。只是你个傻子还不知道罢了。”
次日,待天色一明,元景便带人往回去了。
风隐只当是没事一般,过来找他,却不见人了。昨夜许是饮了些酒的原故,他言语间是冲了些,今儿一早,便是往这里来,总得当面解释清了,省得又添了误解。
“人呢?”
小厮回道:“元大人一早就回去京城了。”
“回去了?”
“是,一大早就走了。”
风隐只想着,定是他心眼儿小,又生气了,这才不吭不响的就走了。心下闷的很,也不能将他追回来,到底没了法子,只得随他回去罢了。
这一日间,哪里也未去,关在房中苦闷了整日,越想着越不是滋味。
“风大人,找着了!”
来人风风火火跑进了屋内,一惊一乍的更是惹得他心烦,风隐自然没好气,道:“何事,如此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