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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nbsp; 当他终于踏出粤江市的土地,野 (第2/2页)

江蘅应了声,专心开车。

李瓒:“你不关心关心我?”

江蘅:“你想进调查组?”

“我想查万千山。”

“我支持你。”

见李瓒不回话,江蘅才闹懂了他心里的为难和纠结,顿时觉得不可思议:“如果你不能进组,你会放弃追查万千山吗?”

“当然不会——”李瓒忽然住口,看向开车的江蘅,愣了几秒扯唇笑了下,笑容逐渐扩大:“是。我不会放弃。”

如果追查万千山这件事在此之前没有被列入他的人生计划里,那么从现在开始,他一定得亲自去见万千山,还有楼吉。

因为他要从他们口中知道一些事,一些必须!必须知道的事!

“市局一点钟上班,现在还有时间,先去东山陵园。”

江蘅没有问为什么,仿佛早就知道李瓒的目的地,手上转着方向盘而脚下踩油门,与无数的车辆并行于烈日下的马路,红绿交通灯不断变换,他却能在每次红灯快亮起或绿灯快熄灭时正正好穿过十字路口,像是算准了汽车的速度和红绿灯跳转的时间。

李瓒心想,江蘅或许比他想象的知道得多、也聪明得多。

东城分局刑侦办。

中午休息时间,大家吃完午饭都很无聊,陈婕抓着鼠标在看陈年旧案里的数据,王珰珰捧着本砖头般的程序书蔫头耷脑的看,季成岭被老曾拉去下象棋。

当当当——电子钟模拟出来的挂钟敲响三下,正午12点到了。

陈婕抹掉额头滴下的热汗,仰头长叹:“人生太无聊了!”

‘啪’一声,砖头书砸王珰珰脸上,如当头一棒喝醒了他。

季成岭专注精神盯准棋盘,跟聊家常似的说起来:“曾队,这局我赢了。”

老曾扔下手里的象棋往后一躺:“不玩了。”

季成岭:“我早上去佟局办公室走了一趟,听到他和程局打电话,内容是劝程局把八月份的省刑侦交流名单里的李队的名字划掉。”

“为什么?多光荣的好事。”陈婕扔掉鼠标好奇问道。

“是啊。”季成岭抬眼看向老曾:“我也不知道。”

老曾:“你们想问啥?”

季成岭:“我发现分局但凡有出省的任务或交流都不会派李队去,有一些名单表格下来了还会被打回去,我说不上来但觉得……佟局有意拦住李队出省的脚步。曾队,为什么?”

老曾反问:“省交流会名单表撤回去没?”

“失败。”

“意料之中。”程为平不是会照顾李瓒的孙局。老曾面『色』平常,斟酌了一下说道:“你们之前不一直处心积虑想从我这儿打听李瓒的过去?”

陈婕激动:“您肯说了?”

他们三番两次的打听,每回都被老曾『插』科打诨过去,以致疑问积累越来越多,时不时想起来就心痒得过分。

“其实没什么好说,三言两语就能说清。”老曾说:“四五年前的事了,我们刑侦办都不知道换了多少拨人。知道我们东城分局刑侦办以前被誉为什么吗?”

季成岭:“婴幼儿与老人院?”

陈婕:“……烂泥垃圾堆?”

“刑侦界的摇篮。”

说这话的人是王珰珰,季成岭和陈婕愕然的看向他,但见老曾一脸认可,不由惊骇于这副不要脸面的自信。

老曾端起茶杯,吹走漂浮在水面的茶梗慢悠悠说道:“不信?呵,年轻人。”

陈婕眼珠子一转,吹捧道:“信!那分局后来变成人尽皆知的‘养老院’是不是中间经历过什么跌宕起伏的变故?”

“跌宕起伏说不上,变故确实有。陈婕你、还有季成岭、王珰珰,知道你们为什么被发配到东城分局吗?”

“因为我们犯错?”

老曾:“四五年前,粤江市但凡出了优秀的刑侦人员都会先送到我们这儿,磨砺两三年能独当一面了就调走。东城分局是培养人才的摇篮,也是一块绝佳的跳板,过来人都知道,你们不信可以去查几年前的人事调动档案现在都在哪个职位干。”

王珰珰冒出头来:“我查过。”

季成岭和陈婕不敢置信:“真的假的?!”

王珰珰沉默了一会,吐出几个较为知名的名字,最高职位二杠三花正厅级别。

陈婕憋了好一会才吐气:“原来普天之下皆李队的爹是真的!”

这些人都在东城分局干过,而李瓒自小在分局里长大,基本就是看着李瓒一路成长,说是他爹还真不为过。

老曾哼了哼:“那能有假?!”

陈婕着急询问:“后来怎么变成臭名昭彰的养老院了?”

老曾:“因为有一次出警,死了十几个警察,就活下来一个。”

“谁活下来了?”

“你们李队。”

东山陵园。

陵园入口处,江蘅停下脚步:“我在这等你。”

李瓒在三级台阶上,闻言转身低头看着江蘅,想了想便说道:“还是一起吧。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认识。”

江蘅笑了,迈开轻松的步伐:“来得仓促,没提前准备,多不好意思。”

“下回一并准备。”

一前一后走在水泥小道,两边是无数墓碑,路面干净,常年有人打扫,其中几个墓前还有新鲜的花束,不过今天没有碰到其他同样来扫墓的人。

想也是,谁大中午顶着烈日来扫墓?

东山陵园分三块,最里面一块是粤江市的公安英烈纪念园,葬的都是因公殉职的公安英烈。一排排石碑上还有红花绿叶,想来是市里哪所小学或中学组织的英烈扫墓活动。

公安英烈碑按照年份来排,越里面的墓碑,年份越久。

而李瓒走到了十几排后面的墓碑,墓碑雕刻的时间距今至少十几二十年。

江蘅跟随李瓒停在了两块墓碑前,墓碑上分别写着‘李望’、‘程瑞瑞’,没有照片,仅有两个名字和一串字‘人民英雄永垂不朽’,苍劲有力的金『色』字体沉默的述说着他们不为人所知的功绩和牺牲。

李瓒安静地凝望着这两块墓碑,江蘅心中有了答案。

“我爸妈。”李瓒打破了平静,大方的介绍:“老爸、老妈,我男朋友。”

江蘅惊诧的看向李瓒的侧脸,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饱胀、酸涩的情感,向前一步,郑重而庄严的凝望面前的两块墓碑,仿佛眼前不是墓碑而当真就是李瓒的父母站在他面前。

“伯父、伯母,你们好。”江蘅进行了一番流畅的自我介绍,虽是陈述事实,但听起来是让人暴躁的自夸:“……所以,请祝福我们。”

李瓒:“等等——结尾不应该是请你们放心把你们儿子交给我吗?”

江蘅无奈:“如果我在自我介绍的过程中,你别笑得太猖狂的话,我不会更改最后一句话。”他百分百相信一旦说出那句话,李瓒会笑倒在地。

李瓒『揉』了『揉』发酸的脸颊,手肘靠在江蘅的肩膀说道:“哈……你认真的样子太可口了!”

江蘅委婉:“在父母面前,我们低调些。”他这会倒很绅士了。

李瓒黑亮的眼眸里都是笑意:“只剩下两块石碑了,别太认真。”

他说这话并非不尊重自己的生父生母,否则不会带江蘅过来,还给双方互相介绍。他只是说出了事实,就算再尊重,于他而言,这就是两块石碑,底下甚至没有他父母的骨灰。

“衣冠冢。”他说:“我爸妈车祸去世的,警察赶到的时候,尸骨不全,烧成块了,一碰就碎成渣。”

李瓒收了笑意,平静的语气稍稍能窥见得知父母凄惨的死状而痛苦茫然的年幼的小李瓒。

“我知道的不多,他们俩一直在当卧底,好不容易结束卧底工作,全部身份、资料都销毁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消息走漏,车里装了炸-弹,他们其实提前一步察觉到了。可是汽车在闹市区,谁都不肯下车,一个转移车,一个试图拆炸-弹,结果双双死在荣归的路上。”

尸骨无存。

那时是千禧年,十岁的小李瓒在家里等待父母的归来,他很兴奋,像猴子一样跳得老高,成天『骚』扰分局,逮着个人就跑过去神神秘秘的说‘我爸妈要回来了!’,然后他接到了还是刑侦队长的佟局喑哑的通知。

江蘅抱住李瓒,手掌按在他的后脑勺,给予迟来的、无声的安慰。

李瓒倒没什么感觉了。

“当卧底的,结局都不好。”李瓒拍着江蘅的手臂说道:“我没事,带你去见其他人。走吧。”

李瓒握住江蘅的手腕到了前面的英烈墓碑,大概二十个墓碑,不同生年、同年死。脚步哒哒,停在正中一块墓碑,碑上同样是一个名字、一行字。

“我师父。”他指着左右两边:“我第一批同事。”

东城分局刑侦办。

老曾还跟说故事一样的语气回忆当年:“魏霆,当年刑侦大队队长,犯了个错误,被人从市局支队队长的位置踢下来,但又舍不得真把人赶走,就做个样子调到东城区分局来。他跟周言关系好,周言拖他多照顾李瓒。”

“反正一来二去,魏霆就成了李瓒的师父。”

“从此以后,东城区分局更加臭名昭彰了。”

“魏霆……魏队长是个什么人?”

“你们想象二十年后的李瓒。”

众人想象了一下,纷纷打寒战,不由同情当时的佟局。

“一大一小师徒俩,所到之处,人憎狗嫌,腥风血雨。”老曾感叹:“我是没见过比他们两更讨人嫌的了。”

“那魏队长人呢?调到哪个区去了?”

“死了。”

众人皆惊,良久无言。

陈婕:“这就是李队和东城分局被骂了四五年养老局的原因?”

东山陵园·英烈纪念园。

“出任务被狙了。我师父、同事,”李瓒指着墓碑一个个点过去,“一共十九人死在我面前,我以为是当时追击的凶徒还有幕后主谋。后来才知道没有,不是同一拨人。”

东城区分局刑侦办。

老曾:“是两拨人。他们出了粤江市,击毙真正的凶徒,中途突然闯入另外一拨人。他们在李瓒面前残忍的杀害魏霆和同事共一十九人,最后救援到达,发现了毫发无伤的李瓒。”

“为什么?”季成岭轻声问出大家心里的疑『惑』。

为什么突然杀害魏霆和其余警察?为什么没有伤害李瓒?

“为了报复。”

茶水被吹皱,一波碎茶梗随水波飘到茶杯另一侧,淡绿的茶水里倒映一张颇为苍老的脸,眉宇间有一道深深的褶痕,从天而降似的劈下来,说明褶痕的主人年轻时经常皱眉,一定是个严肃的人。

“老佟,快去看看我厨房里的汤煲好没?”

老太婆在屋里指挥做事,书房里的佟局不慌不忙,他知道汤的火候,喝完了茶、抬头一看,看到书桌上的照片,条件反『射』、神经一绷,再又想起今天是照片里的人的忌日。

佟局冷哼了一声,起身出去,顺便把照片盖到桌面,看到那张脸就拳头发痒,下午去当面骂一骂才行!

茶杯落桌,‘哐啷’一声,水波『荡』漾,像风吹过树梢时随之『荡』漾的日晕。日晕之下,一块块墓碑像沉默的山峦。

一片翠绿的叶片飘落到落满绿叶、黄叶的地面,两双脚前后踩了过去,声音清脆、平静,无论多沉重的情绪,现在都已归于平静。

“是为了报复我,他们因我而死。”

江蘅紧紧扣住李瓒的手,尽管他早从东城分局法医那儿知道了这些过往,但是再从李瓒嘴里说出,他仿佛能看到再次腐烂裂开流血的伤口。

他比谁都知道良师亲友死在面前、因自己而死的痛苦,足以令人彻底崩溃、绝望,自虐般的背负沉重的罪责,甚至渴望自我了断来赎罪。

江蘅无法安慰李瓒,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

李瓒:“是我爸妈的仇人。他们查到了我,他们憎恨的仇人居然还有血脉!居然平安的长大了!又进了他们最憎恨的公安机关!我一直被盯着,而在粤江市,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当他终于踏出粤江市的土地,野兽饮血,恶徒狂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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