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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055佳期 (第2/2页)

美丽的天鹅,扇动着白金翅膀,翩翩而来,她左右盘旋,上下翻飞,表演着天上人间最为优美的舞蹈,是霓裳羽衣?是仙袂飘飘?是凤凰展翅,是嫦娥下凡……她欢快地鸣叫着,展示着醉人的歌喉,如佛界梵歌罄音,如天界仙乐神曲,是远古的九歌,是今世的传奇……天籁之音,轻拂着人的心扉,慰藉着人的灵魂。他的心里,安逸着,愉悦着,空明纯净,像大雨洗过的碧蓝天空,像清澈见底、没有一丝涟漪的湖水。

霞光、云影、鹅舞、剑花……组成了天地间最美的图画,美得摄人魂魄,美得百鸟侧目……风声、鹅鸣、剑音,组成了千古未闻的乐章,美得醉人心脾,美得万物寂寂……

韩傻儿累了,他停下来,张开双臂,欢迎他的舞伴,舞伴落落大方,优雅地停在他的面前。她是一只雏鹅,很多绒毛还留着淡淡的胎儿黄,或者叫嫩叶青,她很高大,翅膀与他平肩。

韩傻儿又爱又怕,伸出手,怯怯地,想抚摸又不知抚摸哪儿。天鹅仿佛读懂了他的心思,伸出喙,在他的手心里摩挲。韩傻儿胆子大了,轻抚她的脖颈,轻抚她的翅膀,热切地说:“我们做朋友吧!好不好?”她用喙在他手心里点点,扬起来,用冠部轻抚他的额头,又抚了脸颊。

“那你答应啦!”韩傻儿跳起来,喜不自禁地搂抱她的脖子。天鹅让他搂一下,抽出脖领,用目光和他对视,温情地靠在韩傻儿胸前,犹如默契已久的情侣,静静地享受着二人世界。

“以后,我来看你,你也来看我,好不好?”韩傻儿满怀期待地发问。娘亲去世后,他再也感受不到女性的关爱和柔情了,爹爹在时,二娘还好,背过爹爹,他感到了二娘的冷漠,冰月跟他亲昵久了,二娘会抱走冰月……至于火火,是同窗?是哥们儿?是妺妹?酸甜苦辣的,他也说不清楚。

天鹅用头部在他脸上磨蹭,离他更近了。韩傻儿的泪流了出来,好久好久,无论多苦多累,他都没流过眼泪了。忽然,天鹅轻轻啄起他的衣领,朝外推。韩傻儿不解,用手梳理着羽毛,轻声问:“天鹅妹妹,你怎么啦?”天鹅不趣他,又啄起袖子,往山下拉。韩傻儿明白了,天鹅在赶他下山。这时,他觉察到了凉意,练剑停下来,热气渐退,穿上夹祆,仍抵御不过寒风。一步三回头,他磨蹭着离开,直待走远,天鹅才依依不舍地飞走。

韩傻儿将喜悦和眷恋压在心底,时而缓慢,时而轻快地回到了剑南门。今晨之行,他交了一个美丽、通灵、温柔、细腻的新朋友,收获太大了!

火火见韩傻儿来晚了,责备说,既练了剑,就不能学从前的胖墩哥哥,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浪废时间等于慢性自杀!韩傻儿诺诺,应付过去了。早饭后练剑,韩傻儿阴死阳活、少气无力的样子,令火火尤为光火——

“大家早起来了,你看你,晚来不说,还偷懒耍滑!总有一天,胖墩哥哥会甩下你!”她气咻咻地,一副严师模样。小胖墩瞅着不像,探手一摸,脑门像着了火,滚烫滚烫的:“发烧了!感冒啦?”火火也去摸额头,果真烫手:“昨晚没好好睡,蹬被子啦?”韩傻儿无精打采地点点头,坚持练习蹲桩。蹲桩是练习拳脚的基本功,也是练剑的基本功,万一没了武器,双方肉搏,总不能让对手一拳揍飞吧?身体发软,脑袋晕乎乎的,喉咙有些干。火火报告了爹爹,苟史运过来,关切几句,吩咐苟不教送回家。

韩春旺正给人瞧病,仲月一旁玩耍,贾九妹带着冰月,去景济仁家串门子了。

病人主诉咽喉肿痛,牙龈出血。韩春旺察看,脸色微黄,双目微赤,牙龈红肿,咽喉处有个花生大小的肿块;嗅了嗅,有股腥味;问是否心烦,腰酸不酸,腹胀不胀,背痛不痛?病人说话艰难,连说带比划......韩春旺判断,症状由重度胃热引起,非阴虚引起,不放心,又把了脉,随后开药方:生石膏、生地黄、连翘、黄连、升麻、当归各三钱,仙鹤草、仙茅根各六钱,水煮煎服,一天一副,三副可愈,同时嘱咐病人多喝绿豆汤,也可竹叶熬茶喝。三副药,每副只要三十个铜板,病人死活留下一百个,千恩万谢走了。

韩傻儿筋骨强健,脉搏旺盛,韩春旺便不肯用药,取了一块生姜,切成薄片,另取十颗红枣,半勺红糖,倒锅里一瓢水,烧开后,一齐放入,熬得只剩一碗,凉一凉让韩傻儿喝了,盖上被子,蒙头捂汗。中午,韩春旺拿毛巾把汗擦了,另换了干衣,让他悠着劲下地。除了有点小疲乏,韩傻儿觉得好利索了,要回剑南门,韩春旺不允,说还须巩固,量减一半,又熬姜糖茶喝了。韩傻儿半躺半坐在床上,百无聊赖,便要看书。

书籍是韩家的财富,多是帛绢医书。韩傻儿要来《千金方》,熟悉药材的品名、数量和药理,默记于心,慢慢消化。看了五六个药方,不知不觉睡着了......前半夜有些失眠,又翻阅了《吕氏春秋》,后半夜困意袭来,一觉睡到了大天亮。感觉精力充沛,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便恢复了训练。

假期只剩一天了,先生回来,诸事便不从容了,在此之前,怎么滴也得再见天鹅一面。五更天,韩傻儿又起了个大早,带了件薄袄,打成布包,背在后面......

月南山顶,奇异的一幕再次上演,这一次,天鹅只翩翩起舞,不再展示优美的歌喉。

一遍剑练下来,韩傻儿又出汗了,没等他伸手,天鹅把布包衔了过来,亲昵一会,又用肢体语言,催赶韩傻儿下山。这次,天鹅俏立在一块突兀的尖石上,目送他离开。

走了一段,天鹅还在,又走了一段,天鹅仍在,直到化作一个反射金光的亮点。

前面有了树林,几片针叶树林。

突然,一只金钱豹,从不远处冒了出来,嗅了嗅,快速奔向韩傻儿。

韩傻儿吓得魂飞天外,拔腿就跑,拼命跑向最近一棵树,噌噌几下,爬到树上。他清醒地知道,金钱豹矫健敏捷,凶残狡诈,比狼还难对付,弹弓再准,打眼珠也没有五成把握,与其对抗,必死无疑。

金钱豹速度更快,风驰电挚,韩傻儿前脚刚上树,它后脚就到了,望一望,一扭身,四爪抓树,飞速向上攀爬。

韩傻儿吓惨了,有生以来,他第一次感到了恐惧,真真切切地感到了死亡的威胁!急切间抱住树枝,快似猿猴往上爬,几乎快到树梢了。

金钱豹也向树枝攀爬,树枝摇摇晃晃,几欲折断,它又退下去,换了另外的树枝,小心翼翼地向上移动,只要接近,它的跳跃能力足可以捕杀猎物。

相距不过五、六尺,金钱豹猛地放大瞳孔与韩傻儿对视,威慑猎物放弃抵抗,它积蓄力量,准备发起致命一击。

韩傻儿双腿夹紧树枝,抽出弹弓,一颗石子激射而出。

金钱豹头一摇,石子击中面部,它痛叫一声,眯起眼睛,不待第二颗石子发出,凌厉地发动了进攻——

一道白光闪电般疾射而至!

天鹅犹如利箭,她的喙,直刺金钱豹的眼珠。

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快得不可思议,快得雷电失色。

金钱豹直觉到了危险,前扑转为上扑——胆敢向它挑战的鸟儿,还未出生呢!

韩傻儿第二颗石子得以发出,不偏不倚,正中金钱豹右眼,白光掠过,啄中了金钱豹的左眼。

金钱豹的爪子,勾下了一根雪白的羽翅,却没能扑到对面,就像一个断线的风筝,挣扎着,朝下坠落——

啪!坚硬的石面,以亘古不变的方式,迎接了高空的不速之客,金钱豹的四肢,展开了。

韩傻儿揉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一幕是真的!白光哪儿去了?举目四望,没有天鹅的影子。他做了个深呼吸,下了树枝,停在树杈间,进一步观察。

金钱豹一动不动,脑袋变了形,嘴角淌出了血。

确信无误,韩傻儿溜下树,执着木剑,这儿捣捣,那儿挑挑,金钱豹跟一只死狗,没什么两样。他掰开金钱豹的爪刃,取下那根洁白的羽翅,羽翅根部,有一丝红色的血痕,他将羽翅揣入胸口,仰天高呼:“天鹅妹妹!你在哪儿啊?”

“我在这儿呢!阿奔!”飘飘渺渺的声音,如高楼上渺茫的音乐。

“啊!”韩傻儿惊呆了!美丽的天鹅,就在他刚才躲身的树枝上!

“不要再上山了!三年后,你练成剑客,能打倒猎豹,娥儿在山顶等你。”泉水叮咚,泉水叮咚响,响过之后,天鹅——不,娥儿飞走了,留下一道幻影。

韩傻儿傻了,呆了,懵了!使劲掐自己的大腿,痛,不是梦!她是天鹅?是精灵?是仙子?她会说话,她喊自己阿奔,自己学名韩奔月,她怎么知道的?

太多太多的疑问,没有答案。

她叫娥儿,对,她自称娥儿!那么,她从哪里来的?从天上,从天月山?天上有凌霄殿,天月山有什么?不让自己上山,是怕豺狼虎豹吃了吧?三年,剑客?是了,自己苦练三年,一定能练成剑客,保护自己——不,先保护好娥儿,不能让她再受伤害了。

掏出那根带血的羽翅看了看,心里隐隐作痛,自己无能,连累娥儿受了伤......憧憬着,思考着,拖起金钱豹的尸体,找到一处土质松软的灌木丛,掘个坑胡乱埋了,迈着坚定的步伐,下山疾行。

剑南门东北角,有一堆乱石岗,被杀的镖师就埋在那儿。韩傻儿想,他们客死他乡,家人老小,也没人保护了。隔着百十步,特意多望了几眼,兀地发现,有一个石子,莹莹发光,近前一瞧,是个翡翠玉坠。玉坠可是贵重玩意,小胖墩的娘亲,就穿金戴玉,二娘贾九妹,也有两件玉首饰——谁掉的呢?除了夫人,别的女子也到不了这儿啊!

想不通,干脆不想了,他把玉坠揣怀里,打算择机还给夫人。

这次迟到,火火没责怪,还关切感冒好透没有。韩傻儿看火火的目光也变了,觉得刁蛮、耍公主脾气,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计较便了......

傍晚,景德震和教书先生返回,苟史运在东厅为二人接风洗尘,韩傻儿,火火,苟不教也一同入席。

行聘非常顺利,石墩还嫌他们啰嗦破费,婚期也定了,女方请风水先生验证,佳期也是腊月二十六,婚礼地点定在剑南门,要迎亲队伍二十一便出发,保障不误佳期吉时,为此,石墩还写了文书,延请沿途驿站照顾,提供方便。

这是一个大好的消息,还有一个不好的——四通镖局益州分号接到驿站文书,兰陵萧氏以童心圆行为不谨,女德不淑,解除了三年的婚约!

上次,童心圆以规范分号镖务为名没回扬州,接到催促结婚的信没两天,解除婚约的信便到了,往后会发生什么,谁也估摸不透。

几人边喝酒边推测,两圈没喝完,苟不理回来了,自搬了凳子,挨着苟不教坐下,也不说话,也不饮酒,闷头吃起来,不一会儿,两个盘子见了底。

火火轻拍后背:“慢点吃,饿老虎似的,没谁跟你抢。”倒碗水递过去:“给你,别噎着了!”苟不理嘿嘿笑着,抱了抱妹妹,抹抹嘴,咕嘟把水喝了,长吁一口气:“饿死我了!”

苟史运又高兴又惊讶:“怎么回来的?郝姑娘放行了?”才二十来天,苟不理或许拥有超级大剑师的实力,但要在草原剑客手里过三十个回合,依然希望渺茫,跟小鸡捉老鹰差不多。苟不理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嘿嘿:“老子把她打败了——用的智取,跟我比,她毛还嫩着呢!”便得意地吹嘘起来。

原来,苟不理刻苦练功,希冀真刀真枪,破了郝宝宝的戒约,哪曾想,他进一步,郝宝宝也进一步,长此以往,遥遥无期了!近日思乡心切,又挂念童心圆,想偷偷溜走,偏郝宝宝像多长了双眼睛,几次精心策划,全泡汤了。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花言巧语,又哄又激,要郝宝宝与他酒后比剑——阴谋得逞了!第一次,他喝两碗,郝宝宝喝一碗。郝宝宝二十五个回合胜;第二次,加了量,喝四碗,郝宝宝喝两碗,郝宝宝二十四个回合胜;第三次,再加量,他喝六大碗,郝宝宝喝三大碗——他玩起了花花肠子,借口小解,到茅房抠嗓子,把酒吐了!好嘛,二十个回合过去,他越战越勇,三十个回合安然无恙,还把东摇西晃的郝宝宝杀得疲于应付,说声“我赢了”,丢下一楞一楞的郝宝宝,牵匹马,大摇大摆地走了,没有盘缠,蹭了一顿,饿了两顿了。

“啧啧!”苟不教拍肩膀,“老弟牛掰啊!快赶上老子了!丫头片子,就不能惯着!”火火冲苟不教吐舌头:“呸呸!你是小子片子!”苟不理鼻孔一哼:“赶上你?冲壳壳差不多,你能想出这主意,母猪上树狗会飞!别扒我肩膀!”

“呦呵,几天不见,脾气见长啊!来试试,长能耐没?”苟不教说着,攥住了苟不理的手。往常他一使劲,苟不理都得五官挪位,乖乖就范,这次打错了算盘,苟不理毫不退缩,两只手握在一起,暗暗较劲,竟不相上下。

韩傻儿道:“你这是使诡计,胜之不武!郝宝宝鬼精鬼精的,一准反应过来,还得找你算账,打不过她,还得受虐!”苟不理正当过五关斩六将显摆呢,韩傻儿预言他走麦城,不乐意了:“去去去,小毛孩,郝老头要找你算账呢,那一石子,得打十八下屁股,才饶得回来。”韩傻儿大大咧咧地:“让他找我好啦,我不怕他!”苟不理以郝宝宝的腔调嗤之以鼻:“嘻嘻,家里又多个冲壳壳滴,带尾巴的小能豆!”

“不许这么说笨笨!”火火挺身维护,“爹爹说了,笨笨以后就是你弟弟。”

“呦呵!哪来的弟弟?这么小,当你小相公还差不多!看你护的,亲哥哥也不要了。”

“苟不理!臭嘴!狗嘴!”火火脸红了,大声叱责,“郝宝宝咋没把你屁股踢八瓣?心圆姑姑咋没割掉你舌头?”

“别闹啦!好好吃饭!”外人还在呢,成何体统!苟史运训罢,又叮嘱小儿:“歇一天,收拾收拾,快回去吧!咱武功不如人家,信义一节,别再让人瞧扁了!”

苟不理点头:“嗯,明天我就回。”去益州的弟子,有人嘴快,碰见苟不理,统共三句话,一句是寒暄,一句是苟不教亲事已定,一句便是童心圆婚约解除。此刻,他最忧心的便是童心圆,解除婚约,乃奇耻大辱,逢人矮三分,再嫁降一等,万一想不开,再投江跳楼——必须火速赶赴益州。

苟史运边劝景德震和教书先生喝酒,边商讨婚礼逐个事项的大纲,苟不教很上心,苟不理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次日一早,苟不理带好盘缠,心急火燎地上路了,谎称回大刀门,经松潘府折向东北。沿途无风景,两天路程,一天半便到了。

天府之国,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山川俊秀犹如锦缎,驰名天下的益州,便是这匹锦缎上最璀璨的明珠。汉朝几百年的治理,加上蜀国定都,又避开了北方连绵不断的战乱,益州的富庶,可谓西南半壁江山之冠,时张水部诗云:“锦江近西烟水绿,新雨山头荔枝熟。万里桥边多酒家,游人爱向谁家宿。”天下四大名城,益州稳居其一,四、五十万人,熙熙攘攘,摩肩擦踵,店铺陈列的商品,令人目不暇接。冬天已经到了,这里红红火火,依然一副秋天的景象。

苟不理什么也顾不上,打听到四通镖局益州分号,即在对面客栈住下,等待童心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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