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阿莉尔往事(24) (第2/2页)
女儿所回忆的大体与威尔伯医生五年前对他说的相仿,当时他把这些事当作自己的罪责而接受下来了。
“爸爸,”你没事吧?“阿莉尔焦急地问道。
他睁开眼睛,用恳求的姿势举起一只手,说:
“阿莉尔,你别说了。我现在是个老头儿。不为别的,就为着我的老迈而宽恕我吧。”
“当我还是很小的时候,爸爸,”阿莉尔没有因他的恳求而退让,
“骇人听闻的事就发生了。你没去阻止。”
“小麦围栏、纽扣钩,”威拉德喃喃地说道。他径直看着女儿,哀求道:
“饶恕我,”
这次轮到阿莉尔站起来了。饶恕那失去的时光、失去的年华?她内心中刚刚勃发的怒气,不容她去宽恕。
“让过去的一切都过去吧”这一类话好象她这次是前来和解的。
她打算把这些都忘掉,但这不是从她不敢正视的事物前面退却的老办法,而是别让遥远的往昔再来骚扰的新的处理方式。
紧张的时刻过去了。
威拉德和阿莉尔谈起了不太使人痛苦的事,谈起了这次探亲将会感受的欢乐。
在弗里达还没有叫他俩去吃饭之前,威拉德·多塞特第一次对他女儿谈到她记忆丧失的事。
“如果我多给你些钱,这种记忆丧失的事会不会结束?”
“金钱总是有帮助的,”阿莉尔直率地说,
“但记忆丧失的事闹了三十六年之久,再多的钱也不能解决问题。不过,这种事已不常发生了,我在一点点地好起来。”
“既然谈到了钱,我希望你知道:如果我遭遇不测,你将会受到照顾,我正在建造的那套两层楼的公寓将归你所有。”
“谢谢你,爸爸,”阿莉尔说,几乎不敢相信他终于吐露了这样的关怀。
这时,威拉德问她:“告诉我,阿莉尔,那些你似曾认识并与之交谈的人到底是谁呀?”
阿莉尔惊诧地打量着这个与佩吉、维基、马西娅、瓦妮莎、玛丽等在同一屋檐下相处多年的男人。
“爸爸,”阿莉尔说,
“你误解了威尔伯医生告诉你有关这些人的话。我跟他们并非似曾相识,也没有与他们交谈。在威尔伯医生告诉我以前,我根本不知道有这些人存在。我只是在不久以前才刚刚认识他们,开始同他们交谈。”
威拉德对于阿莉尔这番话仍是似懂非懂。
他一边琢磨着,一边说:“关于你的事情,我无法了解的实在大多了,阿莉尔。”他疑惑不解地领着阿莉尔走进餐厅。
那天夜里,阿莉尔睡在她父亲家的客房里,梦到了威洛·科纳斯老家的日光室。
海蒂已经死了。阿莉尔特地来探访她父亲。
房子里只有一张床---她父母用的那张熟悉的大白铁床,如今摆在日光室。
阿莉尔总得有地方睡觉,而家里只有一张床,阿莉尔就睡在这张床的一侧。
她父亲睡在另一侧。她突然醒来,发现窗外有一个男人的面孔。
这个陌生人的嘴皮子还在动,正对什么人说着:
“他们在同房。”
“你瞧呀,爸爸,”阿莉尔大声叫醒他,
“有人在窗外朝里偷看。他以为我们在一起睡觉。”
她又发现那人手里拿着照相机,便用手臂挡住眼晴免得自己在相片中被人认出。
“爸爸,”她求他,“劳驾给我一杯热奶,让我睡得好一些。”
在她父亲默默地依从时,她仔细地观看那个男人的脸,以便事后精确地把它画下来交给警察。
她心里有些不安,因为那个男人的头发色泽金黄。
她小心翼翼地摸到床头的铁栅,伸出手臂找到了放在地下的电话机。
“按线员,请接警察局。”
“他们出去巡夜了,”电话里回答道。
“请你找一下警察吧。”
“出去巡夜了,”电话里的嗓音阴森森的。
“但我总得找人救援呀,”阿莉尔叫道,“有人在我窗外。”
“你父亲保过什么险吗?”
“那跟这个有什么关系?”阿莉尔嚷道。
“我可以找保险经纪人呀,只要你有电话号码。”
阿莉尔突然发现自己手里拿着一大把保险公司的名片。
她想找一家保险公司的名字,但名片太小,印刷的字体也小得无法分辨。
“电话号码,快,电话号码,快一点。”电话里的话声似乎捶在她脑子上。
“我看不清号码,”她绝望地说,
“卡片又那么滑,我拿不住。”卡片从她手里滑走,她抓不住。
“请挂上电话,”接线员终于说出这一句。
“对不起,”阿莉尔恳求道,“总得有人来援救呀。”
电话里寂静无声。这告诉她一个实情,一个她过去根本无法正视的实情,那就是:
再也不会有人来对付那窗外的人,再也不会有人在她需要的时候来援救她。
三个月以后,弗里达·多塞特在4月12日写的一封信送到威尔伯医生的诊所。
信的内容是:
我丈夫的医生今天中午找我,并告诉我:阿莉尔的父亲活不长久了。
正如我上次写信讲的那样,多塞特先生已处于癌症晚期阶段。医生建议我写信给你,并让你知道他乐于跟你谈谈,把病情告诉你,如果你给他打电话的话。
他的卡片附寄在后。
阿莉尔和她父亲都没有提到她是否回家来探望。
我也没有建议她来还是不来,因为我不知道她是否离得开你。多塞特先生总是说他一、二天内就会好一些的。
医生为了止痛,给他用了够多的药,但这些药也昏愦了他的心灵。
他已有一个多星期没有问阿莉尔的信,而在过去,这些信对他一直是视如珍宝的。
上次我想读一封信给他听,他居然不想听。
如果我能照顾阿莉尔,我是欢迎阿莉尔回家的。
但是,坦白地说,这使我忧虑很久。
你知道,我得工作,而且在白天不可能陪伴她。
如果你有什么建议,欢迎你来信。
两星期后,威尔伯医生把威拉德逝世的消息告诉了阿莉尔,阿莉尔听了以后还挺平静。
但玛丽这位毫无保留地爱她父亲的化身悲痛欲绝。
阿莉尔不想去参加葬礼,这个决定占了上风。
但葬礼的那天晚上,阿莉尔梦见她参加一个茶话会,威尔伯医生在这场合告诉她父亲死去的消息。
“他没有死,没有死,”阿莉尔听见自己的嚷声。
然后,她冲进日光室,发现他还活着,躺在床上。
人们围着他,站成一圈。她扑到床上,嘴里还在嚷嚷,“他没有死,没有死。”
可是,对阿莉尔来说,威拉德确实是死了。
他的死所带来的破坏性后果,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弗里达那里来的消息,说威拉德没有给他女儿留下分文。
这使阿莉尔面临了可怕的现实,而她的梦其实早已影射了这个现实。
“你要知道,”威尔伯医生安慰她说,
“你对你父亲一直怀有强烈的恋父情结,但你也一直恨他。原先的阿莉尔既恨母亲,又恨父亲。”
这种仇恨,又因她父亲言而无信,愈发似火上浇油。
她父亲所讲的话如今言犹在耳:
“如果我遭遇不测,你将受到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