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阿莉尔往事(18) (第2/2页)
“人生呀!”玛丽立刻回答,“这些留宿兵士的露营地不好。我们不可能都成为英雄。”
“露营地不是兵营,而是任何野营的营地。”医生指出这一点。
“我是告诉你这个意思,”玛丽有些不耐烦,
“一两个词无足轻重。我们大家所有人住宿的营地实在很糟。我们是吃了败仗的兵士。这才是真谛。完成着,追求着,学会劳动,懂得等待。我们要设法镇静,我们在年幼时一直是很好的。我们学得很多,我们试了一次一次又一次。阿莉尔试过。我试过。我们都试过,但无济于事。”
“玛丽,”医生温存地说道,
“也许有什么东西妨碍了你们,也许在我们弄清是什么东西以后,就能试成功了。”
“所以你瞧,”玛丽自顾自说下去,不听医生的话,
“你不能永远相信诗人,我无论谁都不信任。”
“你信任祖母么?”
玛丽点头。
“你信任你父亲?”
“是的,”语气很有力。
“他几乎是一个完人。”玛丽显然毫无保留地爱她父亲。
“你必须相信我,否则你就不会来这儿了。”
“唔,看将来吧。”玛丽说。
时间到了。威尔伯医生陪她的新病人走到门口。
“你知道沙拉·费尔斯写的‘利己主义者’吗?”玛丽问道,“阿莉尔和我在小时候都喜欢这首诗。它是这样的:
‘在一个以我为中心的圆圈内,他绕了一圈又一圈,
说他是个奇才,一点不假;
因为除了利己主义者外,
谁能又做圆周又做圆心。’”
谁是圆周?谁是圆心?医生掂量着。圆心是阿莉尔,还是某一个化身?
寻找圆心本就不易,第二天来了两位从未见过的化身,这个问题就更加复杂了。
由维基介绍这两位新人开始,这间诊室就如此活跃,使威尔伯难以抑制自己兴奋的心情。
坐在医生身旁的女子,竟在同一时间内,既是马西娅·林恩·多塞特,又是瓦妮莎·盖尔·多塞特。
医生不由得时时思索阿莉尔·多塞特这么娇小的身体怎能同时哺育那么多五花八门的角色。
威尔伯医生对马西娅和瓦妮莎的了解很有限,还是维基介绍的:“马西娅能感到阿莉尔所感受的东西,而且更加强烈。瓦妮莎是一个身材较高,头发发红的姑娘,爱弹钢琴,充满着joiedevivre(生之欢乐)。
她俩旨趣大体一致,而且喜欢在一起办事。”
但当见到马西娅和瓦妮莎时,医生对她俩的了解还不如对玛丽。
由于躯体同时被马西娅和瓦妮莎所占有,医生还不知道怎样才能把两人区分清楚。
但刚交换了几句玩笑话,她就能从她们的嗓音上识别出来。
尽管两人的英语发音相同,说话的方式一样,但瓦妮莎是女高音,马西娅是女低音。
瓦妮莎的嗓音轻快而有节奏,马西娅的嗓音却显得郁闷。
正如对待玛丽一样,医生也以下面的问题开始谈话:
“你们两位姑娘爱干什么?”
“旅游。”马西娅说。
“到处逛逛,”瓦妮莎说,
“我们总是对新奇的地方和新奇的东西感兴趣。生命在于生活呀。”
马西娜和瓦妮莎谈到她俩都欣赏飞机、大城市、戏院、音乐会、名胜古迹、购买自己喜爱的书。
“我们各有所好,”马西娅解释道,
“但有瓦妮莎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更加心旷神怡。”
医生明白,正如维基和玛丽安·勒德洛是人间密友一样,马西娅和瓦妮莎是阿莉尔·多塞特的圆周内的密友。
“说说你的感受吧,马西娅。”医生建议道。
“你不知道这么一来会使你遭到什么麻烦,”
马西娅面带笑容地答道,“你用这个问题打开了潘朵拉的盒子啦,”
“大夫,”瓦妮莎插话,
“你不该问她。她可能会告诉你的!”
“我看你们两位姑娘挺有幽默感。”医生说。
“要在多塞特家族中生存,必须有幽默感。”瓦妮莎立即回答。
“玛丽,佩吉·卢,当然还有阿莉尔,总是十分发愁,把生活弄得象一本俄罗斯小说一般。
瞅着她们那模样真是滑稽。我抵达威洛·科纳斯时,阿莉尔才十二岁。
我在那里呆了很长时间,但我受不了这座小镇。
真的,你该来瞧瞧。害怕上帝,又憎恨人。
阿谀,奉承。他们在待人接物时惯用甜言蜜语,甜得我患了精神上的糖尿病。”
“措词真妙,”马西娅打断她的话,
“我从来没有所你用过这种措词。你是从我那里剽窃的吧?我是作者!你为什么不整天弹你那钢琴,而让我来创造绝妙好词呢?”
“但创造这词的是我呀,是我……”
“噢,瓦妮莎,对不起,我只是逗弄你呀。”
“小心,”瓦妮莎警告道,“我们的母亲就会说啦:
‘逗弄这个词儿在周围有人时是不该用的’。”
瓦妮莎的嗓音显然是模仿海蒂·多塞特。她又转身对威尔伯医生:“在家庭圈子之外,我们从来就不能是‘孩子’。
在家里,连‘糟啦(heck)’这个词都不许用。”
“你不该批评母亲。”马西娅说。
“噢,你依附母亲的粘乎劲儿使找作呕啦。
你一辈子也断不了脐带。
大夫,我说脐带。
你说对不对?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这位好心的大夫才来帮助你长大成人。”
“瓦妮莎,别这样,”马西娅恳求道,
“要求有人来爱自己,并不是罪过呀。”
“看在大地的面上---我宁可说看在上帝的面上---你的话听上去象一出电视连续剧。”
瓦妮莎字字句句都用着夸张的手势。
“瓦妮莎,你这样讲,太不公平。”马西娅已带哭腔。
“不公平!我们几个人,谁得到过公平?”瓦妮莎回击道,
“人家女孩儿有的,我们却遭拒绝,这公平吗?有朝一日,我要挣脱出来,自行其是。而你,亲爱的马西娅,将跟我走,让你品尝生活的滋味和体验生命的活力。而我们一直在一起,尽管你早在我之前就进入了阿莉尔的生活。马西娅,你将发觉自己能在夜间睡觉,并在早晨舒适的醒来,关键是你别再回顾既往。你别忘记洛特的妻子的下场!”
“瓦妮莎,”马西娅恳求道,“你说的够多了。我们俩在对话,大夫也许以为我们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哩。”
“那倒不,”医生打断她的话,“我完全清楚你俩是两个人。我希望你们两位姑娘想来就来,想说就说,不要拘束。”
“我们不同别人竞争,”马西娅调皮的说,
“比如,维基吧,她挺潇洒,帮我们不少忙。但她也说得过多,差不多跟瓦妮莎一样。”
由于时间已经到了,医生便问:“你们离开这里以后打算干什么?”
“我想通过国际机场到什么地方去。”瓦妮莎毫不踌躇地说。
“上次我要走,而佩吉·卢来捣乱。我本想买一张去旧金山的机票,但她买了一张去克利夫兰的票。所以,我看还是回家去弹莫扎特的钢琴曲吧。”
“我要回家去写那篇《宝冠》杂志组稿的论文。”马西娅说道。
“好吧,那就请便。”医生提醒了她们一句。
她们走后,威尔伯医生想象瓦妮莎怎样在弹奏莫扎特乐曲时在钢琴上猛力敲打,而马西娅怎样在著文立说时在打字机上猛力敲打。
她们是两个人,但无论如何只有两只手呀,怎能同时弹琴又打字呢?
一连三天,马西娅和瓦妮莎天天都来,医生开始担心维基、玛丽、佩吉·卢和阿莉尔本人会不会出事了。
但通过这三次接触,医生终于认定马西娅和瓦妮莎尽管个性迥异,却是一对连系紧密的好友。
而将二人紧密地连系在一起的,是两人都是这样地生气勃勃。
不过,二者仍有差别。
瓦妮莎充满能量,似乎是带电的,常用夸张的手势,把一切都搞成戏剧化。
这一点,无论马西娅,还是其他任何化身(至少是医生见到过的)都是不可比拟的。
马西娅是瓦妮莎的翻版,只是比较安静、比较忧郁,尽管有时心情还比较轻松,但基本上是一个悲观主义者,但可以跟着瓦妮莎来逃避现实,或借读书而遁世。
她把人生看作“令人厌恶和枉费心机”,把人们看作“简直糟糕透了”。
维基曾说马西娅能感受阿莉尔的情绪,而且加以强化,这点好象是说对了。
瓦妮莎拐弯抹角地数说马西娅的不是,以及说她讲的话象一出电视剧,似乎也没有说错。
阿莉尔和其他化身看到电视中的悲哀场面时,伤心落泪的必有马西娅。
不论是什么故事,只要演到一个小孩(甚至是一条狗)终于回家或被人带到父母面前或找到了母亲,马西娅就哭得涕泗滂沱。
马西娅是几个化身中最需母爱的人。
维基曾告诉威尔伯医生:
“马西娅只是为了想她母亲就会哭。”
在瓦妮莎和马西娅第四次来诊后不久,瓦妮莎上演了一出戏。
“再见,亲爱的,”瓦妮莎用悦耳的嗓音说道,
“我离开你真感到难过。我会想念你的,但我将在欧洲寻欢作乐。”
然后,瓦妮莎转过身子,说了一段旁白:“我一看见她就受不了。但愿这**离开码头回家。”
瓦妮莎又改变了所站的位置,嗓音也变了。
她改演码头上另一个女人,正在望着第一个女人离去。
“我为你离开我而难过,你自己保重,愿你在欧洲愉快。”
然后,瓦妮莎撇着嘴,咕噜出一句旁白:
“但愿她淹死!”
威尔伯医生清楚地看到码头上两个女人在告别。
这个小品演得如此逼真,如此活神活现,医生不由得大发议论:
“瓦妮莎,你选错了行业。你应该做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