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 36 章 (第2/2页)
“那等不及了。”殷承玉蹙眉道:“控制疫病宜早不宜迟,孤先去见山西布政使,将赈灾事宜安排下去,等赈灾物资到了,便能尽快安排。”
收拾妥当之后,殷承玉便往太原府城的官署去,同时命人召了山西布政使和都指挥使前来觐见。
自巡抚周为善被撤职下狱之后,布政使荆卫山就一直提着一颗心,生怕悬在头顶上的铡刀什么时候落了下来。
这日清早忽然听闻太子驾临,他心头先是跳了一下,接着便松了一口气,不论结果好坏,头顶这把刀总算是落下来了,太原府乃至山西这个烂摊子,也终于有人来收拾了。
山西布政使,都指挥使,以及太原知府领着一干下属侯在衙门门前,将殷承玉恭恭敬敬迎了进去。
殷承玉至大堂主位坐下,打量着垂首缩肩,战战兢兢的一干官员,略微缓了缓语气:“怎么就这么些人?”
如今还站在堂中的官员,除开布政使都指挥使和太原知府外,就剩下并十来个官员,
布政使荆卫山面上露出苦涩,拱手告罪:“回太子殿下,官署里之前好些官员也染了疫病,都、都被……处死了。”
周为善任山西巡抚近二十年,掌管整个山西的民政兵权,积威深重,整个山西几乎是他的一言堂。
这一次疙瘩瘟忽发,周为善为了瞒下疫情,心狠手辣处死了不少人,就连一些官职低微的官员也没能躲过。
这些官员往日里听周为善的话听惯了,忽然遇到这等大事,面对周为善的暴行,竟无一人敢反抗。
若不是薛恕派人说动了安东中屯卫指挥使孙耀越级奏报,此事恐怕根本到不了朝廷,而这些被烧死的官员和百姓,恐怕最后也只是周为善奏折里的一个笼统的数字罢了。
虽然有些怒其不争,可再看到这些官员面上憔悴和惶恐交织时,殷承玉也说不出太多苛责的话来。
来之前他已经看过荆卫山生平,此人虽能力平平,没什么主见,却并未为恶。
周为善做下的决策,他也只是听令行事罢了。
“周为善已下狱,待山西事了后会交由大理寺处置。至于尔等,虽亦有过失,但念在只是从犯并且非有意为恶的份上,允你们将功补过。”
殷承玉打量着众人面上神色,缓缓道:“孤已经传令大同和宣府调兵封锁整个山西,疫病没控制之前,任何人不得离开。朝廷的赈灾队伍再有两三日便至,银子,粮食,药材……孤都能确保不缺。但眼下唯独缺少听令办事之人,诸位大人可能胜任?”
他虽自进门后便没有动过怒,语气也还算缓和。
可一干官员听着他说已经调兵封锁整个山西时,心头就冒出了凉气。
这位太子殿下,瞧着和气,但行事手段恐怕并不比周为善软和。
若是疫病能控制住就皆大欢喜,若是控制不住……众人根本不敢往下想。
荆卫山深深弯下腰,带头道:“但凭太子殿下驱使,臣等必定肝脑涂地。”
殷承玉立了威,满意颔首:“既如此,便传令下去,尽快将山西境内的人丁核算一遍,生者何数,死者何数,病者又何数。一一核算清楚,记录成册。”
“再命兵士在府城外一里外空地广修善济堂疠人所,用以安置病患。”
“……”
殷承玉一条条吩咐下去,一众官员终于又找到了主心骨,各自领了差事便散去干活了。
三日之后,朝廷的赈灾队伍也终于抵达山西太原府。
大批的官兵护送一车车的粮食和药材进了城,殷承玉让薛恕带着人,一车一车验过,确认粮食药材都未曾出差错,方才入了库。
“赈灾粮已经到了,接下来该分发到各个州府去,叫差役广为公告,通知灾民前来领取救济粮。”
殷承玉说着,眉头却是不展:“只是各地统计上来的名册,各地病患数目竟然为空。这疙瘩瘟如此烈性,在不知病患数目之前,聚集大批百姓恐怕会适得其反。”
患者数目为空的缘由很好猜,先前周为善行事太过残酷,但凡是有咳嗽高热的都要视作染疫处以火刑,如今百姓已然不再相信官兵,就算家里有人染了病,恐怕也是藏着,不敢让人知晓,更不可能主动报上来了。
这种情形,殷承玉一时也想不到好的办法,只能道:“罢了,先由太原府开个好头,等领到粮食,得到救治的百姓多了,其他州府便可效仿行事。”
他看着堆满仓库的粮食,道:“今晚便叫人准备粥饭,明日一早便可施粥。再派两个太医跟着,若发现有染疫症状之人,立即送往疠人所。”
如今三位太医以及民间招来的大夫们已经在钻研如何治疗疙瘩瘟,但在找到治疗之法之前,目前也只能先将染疫的病患转移到疠人所,和正常人隔离开来,以防更多人染上疙瘩瘟。
“灾民恐怕等不到明日一早。”
薛恕闻言却是摇摇头,提议道:“今晚殿下便可命人在仓库附近守着,恐怕会有灾民强闯仓库。”
这几日间薛恕已经派番役将太原府内外的情形摸透了,别看太原府眼下看似死城,实则是因为之前官兵抓人吓坏了普通百姓,大部分人都躲了起来,白日里躲在家中地窖里,晚上才出来活动。
方才粮车入库时,便有番役来报,说瞧见仓库四周有鬼祟身影。
“这本就是赈灾的粮食,他们何必来抢?”殷承玉闻言却是不解。
“先前的赈灾粮都未落到百姓手中,再加上周为善暴行,这些如同惊弓之鸟的百姓恐怕不会再轻易相信官府。”薛恕垂着眼眸,声音发沉:“与其盼着官府施舍那么一点救济粮,不如自己去抢。”
山西大饥疫已有一月余,这些艰难活下来的百姓,恐怕都已经到了极限。
人一旦到了绝境,便不会再相信任何人,只信自己。
殷承玉思索片刻,觉得他说得不无道理。
只是他还是有些不解,打量地看着薛恕,目光隐含逼迫:“你如何这么清楚这些灾民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