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回头他承认了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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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回头
要说所有人都能平静地接受竹下秋的离去,也不尽然;但在表面上, 武装侦探社的一切事务逐渐归于正常的轨道, 没有人再特意提起竹下秋。
生活总是这样, 不管失去的事物在当下多么叫人悲痛欲绝,时间的流水也会横冲直撞地踏平那些情绪向前奔涌而去, 只余下悲伤的暗礁在河底沉默。
幽灵暗杀者的死亡轰动了整个杀手界, 不知有多少擅于结仇的政界和商界大人物暗中松了口气。
外界不乏对传奇幽灵杀手死因的猜测,不过少有人能猜到那个堪称闹剧的真正原因——死于其上司港口黑手党首领的怀疑猜忌。
知情者们不约而同地对这个不怎么光彩的理由保持了缄默。
坂口安吾也未将这个理由记入异能特务科的档案内。归根结底, “虚无”的异能力太过特别, 竹下秋的生死以及背叛与否不能仅从当下的维度来看待,最终他便写下“幽灵行踪不明,疑似脱离港口黑手党”的字样。
而福泽谕吉内心未尝没有遗憾, 对竹下秋这个或将成为侦探社一员的顶尖强者。
站在武装侦探社社长的角度,他对于森鸥外赶尽杀绝的做法不能苟同。这不仅过于狠毒,而且对竹下秋而言太不公平。
但易位而处, 如果他是森鸥外,他也无法对竹下秋这样的下级放心。
一是竹下秋的实力过于强大, 幽灵和虚无,谁不忌惮一二?他若反水, 轻而易举就会给己方造成重大损失。
二是幽灵暗杀者杀人无数,收割『性』命如呼吸自然。上级的命和死于他手的任何一条人命并无分别,没有哪个领导者会喜欢自己的生死取决于下属的一念之间。
第三就是太宰治。
福泽谕吉清楚,竹下秋全心全意地爱慕着他的部下太宰治。这种全心全意的单纯在某种程度上是极其可怕的——一个杀人如麻的人,会为了另一个人倾尽所有、毫无保留。
假如竹下秋的内心除了太宰治以外没有别的坚持, 那么福泽谕吉可以断定,太宰治死亡之日,就是竹下秋大开杀戒之死。
作为太宰治所在阵营的一方,福泽谕吉尚且不敢信任竹下秋,更别提与太宰治和武装侦探社对立的港口黑手党的首领。
这样一个以太宰的生命为倒计时的不定时-炸弹,福泽谕吉无法信任,也不会接纳他作为武装侦探社的社员。
换句话说,假如当竹下秋接到对抗武装侦探社的命令时,他转身背叛了港口黑手党,转而投向己方,那么福泽谕吉不会同意他的加入。
因为他的行为完全出于“不伤害太宰治”,除了这个原则,其余的事情,包括收留他数年的港口黑手党,对他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假如未来有一个需要牺牲太宰治来拯救世界的选择,毫无疑问竹下秋会为了太宰治屠尽全世界。
武装侦探社不能接受这样的人。
竹下秋固然可以保全自己,但与此同时,他在港黑和武侦二者中间将无处立身。
幸而竹下秋没有这样做。
他非但没有背叛自己的立场,并且以“死亡”证明了自己。
至此,谨慎多疑的森鸥外才能相信竹下秋的忠诚,心怀顾虑的福泽谕吉也看清了他的心『性』。
然而幽灵已归于虚无。
猜忌种种因虚无而起,最终也消散于虚无。
这是个死结。
“社长,您在想什么?”
秘书春野绮罗子见社长久久出神,笑着问道。
“啊,在想竹下君。”福泽谕吉道。
“竹下君啊……真的是可惜了。”春野绮罗子叹道。
“你觉得竹下秋心『性』如何?如果他还在,他能通过侦探社的入社测试吗。”
温婉的秘书抿嘴笑了:“那当然了。实话对您说,竹下君是我见过最单纯易懂的人了——抛却幽灵暗杀者的身份来说的话。和太宰先生几乎是两个极端呢。”
单纯易懂么。
“就算知道了他的身份,也没办法对他心生恶感,这样的念头实在难以控制——难怪太宰先生这样喜欢他。”
她轻声细语道。
福泽谕吉:“太宰喜欢他?”
“该是喜欢的吧。”
太宰和竹下因为立场问题不得善终已经是必然的结果,他们此时在社长办公室内谈论起来倒不必避讳,只是多少有些唏嘘感慨。
福泽谕吉想,太宰治此人心思复杂,从他两年前加入武装侦探社至今,他都不曾相信这个年轻人本心向善,他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愿意这么做罢了:“还活在世上的时候,做一个救人的好人。”
而这样一个心思难以捉『摸』的部下,在这两年间近乎赤-『裸』地表『露』心意,叫所有人都看得出他对竹下秋的依赖——当太宰成为幽灵暗杀者一道安全枷锁的同时,竹下秋也成了让他坚守下去的筹码。
然而当竹下秋离开,太宰的表现却出人意料。他可以像个没事人一样提起竹下秋的名字,看不出什么特别的留恋和伤感;竹下秋不在,他反而没有去故意挑战各种『自杀』方式了。
这点让福泽谕吉动摇曾经的想法的同时,也让众人困『惑』。
春野绮罗子那句“他是喜欢竹下秋的”,后面也多了个“应该吧”。
“应该是吧。”春野绮罗子道,“有人把情感流『露』在外,有人把情感埋藏在心里,旁人哪里知道人家的喜欢有多少呢。”
福泽谕吉垂下眼,“你说得没错。”
他举杯抿了口茶,道:“好茶。你的手艺又进步了。”
一语带过这个话题,掩下了相对秘书的感『性』,更为理『性』的上位者思维方式。
春野绮罗子果然中断了这个话题,惊喜道:“谢谢社长,您过奖了。”
茶梗在杯中浮沉,宛如人生浮萍般浮沉不定的命运。
算计谋划所有如太宰,都无法阻止竹下秋的离开,那未来失去了竹下秋的太宰将去往何处,又怎么是他区区一介粗人能揣度的。
只能对那个青年的离去叹一句可惜罢了。
为竹下秋,也为太宰治。
*
竹下秋不在之后,太宰治过得无比正常,但又无比不正常。
大家觉得武装侦探社里少了什么,这种感受很大部分来源于那个事事依赖竹下秋的懒散同事变得“独立自主”了。
要是放在多年前,“太宰治依赖竹下秋”,这简直像个笑话。
在港口黑手党,十四岁的竹下秋是那样殷切热切、不顾一切地追逐着十六岁的太宰治,尽管遭遇无数次冷眼拒绝,还是想尽办法围绕着他打转。
他依赖那个人,依赖到只要失去他就要死了。
但换成二十岁的竹下秋和二十二岁的太宰治,对着只要秋一出差就闹脾气的太宰,武装侦探社众人实在没法昧着良心说是秋在依赖太宰。
虽然秋在很多情况下会纵容太宰,但在原则『性』的问题上他不会胡闹,比如『自杀』和殉情。
反倒是太宰一次次踩在秋的底线上蹦跶,他们都能看到秋绞尽脑汁地请假时候的绝望。
“太宰先生……上次已经拒绝过boss了,这次也很快,真的很快就回来。”
“太宰先生,在我外出期间请保持通讯联络的顺畅,不要试图定时发送短信来打时间差去『自杀』,我会生气的。”
“太宰治先生。”
青年加重了语气,“您看着我,觉得我像是国木田先生那么好骗吗?”他『揉』了『揉』眉心,字字句句都是谴责,“因为手机太烫,把它丢进水里降温所以没有及时和我联系这种话,您怎么说得出来??”
“太宰先生,不要挑战我的耐心。不然您就会知道,我对您的耐『性』有多好。”
听到秋的前半句以为他们要吵架而兴奋起来武侦众:“……”
算了,意料之中。
秋对太宰有种超乎寻常的包容,远远超出了普通恋人间通常的范畴,大家以为这是秋对太宰心意的见证。
而太宰对秋的喜欢,则体现在当他站在竹下秋身边时,他才像个正常人。
很奇妙,太宰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使他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但每当他碰到竹下秋时,他的特殊之处就被温柔注视着他的竹下秋完全溶解了。
竹下秋就好像是太宰治坠落的网,是他的绷带下清凉的『药』膏,是河滩谷底嶙峋『乱』石上一床柔软的棉被。
武装侦探社的众人不知道,竹下秋对太宰治这份奇妙的溶解源于他陪伴了太宰治十八岁前最幽深那几年。
也正因如此,太宰治明了竹下秋自诞生起一路的轨迹因自己改变,他懂得竹下秋正如竹下秋懂得他。他们是彼此的镜子,他从竹下秋身上体会到了独一无二的归属感。
这份归属感外显出来,便是在武装侦探社众人眼中“格外的腻歪”“任『性』到分手活该”“秋这都能忍你真是不可思议”。
竹下秋一旦离开,太宰表面上看似没有异常,但缺失了半身,本来就是一种显而易见的异常。
可这有什么办法呢?
竹下秋确实走了。
那个大家原本以为永远不会对太宰生气、永远陪在他身边的青年就这样消失了,太宰再次变成了孤身一人。
至此,被竹下秋的温柔长久包容着的太宰,再次与这个世界孤独对视。
*
夜勾得人思绪万千。
“你到底喜不喜欢竹下秋?”
某个月光清浅的深夜里,太宰脱下外套,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突然想起了一根筋的搭档曾经问过他的问题。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原话是:“谈恋爱就要有谈恋爱的样子啊!如果你喜欢他,就多体谅他一点!一天天耽误别人工作还理直气壮的像什么话!!”
附赠黑脸的典型国木田牌咆哮。
初时国木田看不下去太宰和秋的相处模式,作为旁观者忍不住说道太宰。
结果太宰反驳:“哪有谈恋爱,秋还在追求我啊?”把国木田倒被气得半死。
通过“你到底喜不喜欢秋”这个话题,太宰圆满达成“今天也惹怒搭档且挨搭档的揍”的每日成就。
那时候是打哈哈混过去了,那么他有没有喜欢过,甚至爱过秋呢?
没有一个人在床头陪聊陪-睡,太宰只好自问自答。
“光说‘爱不爱’却不谈‘欲望’、‘冲动’以及‘行动’,着实是无聊空洞的话题。”
他对着空气喃喃道。
当秋说“爱”的时候,他在想什么?
太宰治记得竹下秋弯弯的眉,湛蓝的眸,翘起的眼角,上扬的唇形,洁白的牙齿。神『色』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他说:“我爱您。”
他同时也在说:“您真好。”“您真帅气。”“请您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您受伤了我会心疼。”“我不会答应殉情的,我希望能和您一起活下去”等等许多话。
“那可不够啊秋。”
太宰的鸢眸在黑夜中变得幽深。
重逢之后两度春秋的朝夕相处,他们作为成年男『性』,对彼此都有滚烫的欲望,只是两人擅于隐忍。太宰感受过竹下秋许多次压抑而热烈的爱意,但他的克制常在冲动前,于是他们从来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太宰治也有过晦暗的欲望。
他爱不爱竹下秋,他不知道。但对秋不止一次地心动过,这是绝对的事实。
从什么时候起,他看着长大后的秋就移不开眼了呢?
太宰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唇,好像忆起了某次接吻的温度。
那一次秋的反应激烈得超乎预料,秋用拳头打倒了他,骑在他身上。
那双碧蓝『色』的眼眸满是受伤,带着前所未有的勇气和孤注一掷的决绝凶狠地锁定了自己。
藏青发青年悲伤又绝望,可他双眸明亮得像一团幽蓝『色』的火,“呲啦”一下,烫得太宰的心脏不规则地撞击起来。
他当时头晕目眩,肺部火烧火燎似的,喘都喘不过来,心跳却在那一刻忽然失控了。他被那个青年的眼神烫到浑身发麻,指尖颤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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