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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香云夹在娘俩中间,她的记忆中没有母亲也没有妹妹,只有一个哥哥,会在她摔倒时轻轻替她吹手心的哥哥,会带她去打麻雀烤麻雀肉给她吃的哥哥,以及会承诺带糖回来给她吃的哥哥,可她被人拐走了,再也没有等到哥哥的糖。
赵香云怔怔地看着站在那边一动不动的高大男人。
赵宴平早在她自陈“幼时与家人失散”时就隐隐猜到了一丝可能,再看到那张憔悴带泪的脸时,所有猜测都得到了证实。
认出赵香云的瞬间,柳氏要疯了,赵宴平也要疯了,恨得疯疼得疯,可他是家人唯一的倚仗,他必须保持冷静。
赵宴平走到娘仨身边,轻轻摸了摸妹妹香云的头顶,随即赵宴平跪下去,沉声朝宣王、卢太公诉冤道:“禀王爷、大人,下官之妹香云六岁时被亲叔所卖,颠沛流离又落到鲁氏手中,纵使香云已沦为徐府家奴,鲁氏害死嫡女,又伙同尼姑庵威逼香云假冒徐大姑娘,仍触犯了本朝律法。舍妹无心为恶,不堪虐待记忆错乱才被迫假冒徐大姑娘犯下欺君之罪,一切皆因鲁氏而起,下官恳请王爷、大人重惩鲁氏一党,还舍妹公道!”
他声音怒而不乱,掷地有声,卢太公眼中掠过一抹赞许,偏头看向宣王。
宣王冷声道:“大人秉公判决便可,不必顾虑本王。”
说完,宣王先走了。
天色不早,卢太公命人先将堂下众人关进大牢,他会连夜拟定此案裁决,明日请皇上批示。
赵宴平、柳氏、沈樱、赵香云被关进了一间牢房。
虽然前途未卜,这小小的阴暗牢房却因为家人团聚变得没那么可怕了。
赵香云不记得母亲,是因为母亲改嫁时她还小,不记得沈樱,是因为沈樱出生时她早被拐走了,不记得赵老太太,是因为赵老太太对她不够关心。在赵香云刚被拐的那段时间,她能回忆起来的只有相依为命的哥哥。
若是自己还小,哥哥也还小,赵香云一定会扑到哥哥怀里大哭一场,可当年一别,如今已经过去十九年,她成了两个孩子的娘,哥哥也是快而立的大男人了。
赵香云坐在母亲身边,看了赵宴平好几次,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分开太久了,哥哥还记得她吗?
赵宴平当然记得,可看着已为人母的妹妹,赵宴平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兄妹俩就这样,哥哥看妹妹的时候妹妹不自在地避开,妹妹看哥哥的时候,哥哥亦垂着眼一脸沉重。反倒是赵香云毫无印象的母亲与同母异父的妹妹对她嘘寒问暖,时不时地就要抱一抱她,让赵香云迅速地亲近了起来。
赵香云听说了母亲改嫁的事,听说了妹妹嫁人的事,嫁的还是宣王妃的庶弟谢郢。
赵香云有点担心沈樱:“我在王府时还算受宠,现在你我姐妹的关系暴出来,侯夫人恐怕不会喜欢你。”
沈樱满不在乎地道:“谢郢是庶子,她是嫡母,本来关系就淡,我也没指望让她喜欢,实在过不下去,我就跟谢郢和离,逍遥自在地开我的铺子去。”
沈樱本来就乐观豁达,现她竟然是一家人里过得最快活的,沈樱有什么理由在哥哥姐姐面前消沉?
柳氏、沈樱也询问了赵香云在宣王府的情况。
赵香云一脸满足:“王爷对我很好,我真心感激他,能遇到王爷,仿佛之前吃的那些苦也都值了。”
就算她没有被荆嬷嬷选中送去尼姑庵,她也可能会在别的地方吃其他样的苦。尼姑庵里那几年的确生不如死,但后来生活安稳了,赵香云很少会再回忆那些不快,反而非常珍惜不用吃苦的每一天,尤其是她还生了两个爱她关心她的孩子。
柳氏与沈樱互视一眼,都没看出那冷漠的宣王对香云有多好。
“不提我了,大哥呢,应该也娶大嫂了吧?”赵香云看眼始终沉默的哥哥,柔声打听道。
柳氏面露苦笑。
沈樱拉着姐姐的手,解释起来:“姐姐丢了后,大哥很自责,认为是他没有保护好你。老太太催他成亲,大哥就誓说一日找不到姐姐就一日不娶,就连到了京城,大哥拜了卢太公为师前途大好,有人来提亲,大哥还是同样的话。”
赵香云这才知道,看似冷冰冰的哥哥竟然从来没有放弃过找她。
眼泪已经哭干了,赵香云只能说声对不起。
她才开口,赵宴平便打断她道:“是我对不起你,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赵香云替哥哥难过,她在王府里享受荣华富贵,哥哥却一直孤零零的。
柳氏将女儿抱到怀里,舍不得她再哭。
沈樱有意活跃气氛,笑着道:“姐姐别心疼,咱们大哥是没有娶妻,但老太太做主给咱们挑了个好小嫂,刚开始大哥好像不太待见小嫂,后来小嫂要离开了,大哥急得都吐血了,进京后也想方设法找借口去见人家,要不是因为过誓,我看大哥早就去提亲,重新把人娶回来了。”
赵宴平斜了沈樱一眼。
赵香云惊讶道:“原来大哥有心上人了?她也在京城?”
沈樱连连点头,开始像夸赞仙女一样夸起阿娇来。
一家四口都知道他们前途未卜,但难得团聚,与其浪费时间去忧虑明日,不如先分享分享错过的十九年中,彼此遇到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