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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五 青梅竹马 (第2/2页)

可是他霸道一世,偏偏总拿少臣没办法,只好一想起来就在家中跳脚叫骂,还要努力地避开少卿与我。

有时我想想,倘若把少卿换作少臣,他一定不会被逼到今天这个份儿上。如果他爱紫嫣,无论家里多么反对,他一定能够娶到她;如果紫嫣不爱他,那么无论他多爱她,他也一定能够全身而退。

可惜少卿不是少臣。用少臣的话说,他大哥温厚、善良、忠诚又孝顺,所以受伤的总是他。

如果我再天真一些就好了,那样我会相信这世上真的有童话。女孩爱男孩子,因为得不到回应,用相似的面孔替代。但无论如何,最后她终于得偿所愿。

可惜我太了解少臣。以前他尚且不爱紫嫣,这种时候他更不可能背弃家族名誉与兄弟情谊突然爱上她,“爱”这东西在他的世界里排不上好名次。

而且,他虽然并非贞洁烈男,却有奇异到接近洁癖的伦理观。比如,他绝不会与曾经是他哥们儿女友的女子交往,即使他再欣赏对方。所以,他怎么可能去与紫嫣搞暧昧?

也许他故意气公婆,因为他对于他们插手少卿恋情的事一直不满。也许他只是为了让少卿与我安心过日子。

但愿如此。

2001年

少臣回国了,却不愿回家效力。公公怒,“拧巴小子,真是我生的?随他去!”

他搬进临时租住的单身宿舍那天,少卿正在外地,我开了几小时的车去看他,带去婆婆给他准备的一大包补品,够他吃一整年,又帮他把全部东西收拾一遍,在记事本上一一标记。

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私人物品,自己又不愿收拾,所以他屋里总是堆满箱子,需要什么就临时找。反正他记性好,永远记得住东西放在哪儿。

我问:“紫嫣还好吗?”

“嗯。”

“其实你没必要为了瞒住我,自己受那么大的冤屈,让所有人误会。”

“……”

“那个孩子……”

“与你无关。”

“但是与少卿有关,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静雅,女人还是傻一点比较有福气。”

“其实……那孩子并不是紫嫣自己不要,而是你要求她……”

少臣的脸色变了,我知道我蒙对了。

这样才合理。当初紫嫣主动离开少卿,但留下了他的孩子。

少卿当时离胜利只差一小步,却选择了放弃。公婆虽然容不下紫嫣,却一定容得下他们的孙子或者孙女,而少卿却不知道。

因为他将娶的是我,而这是我多年的心愿,所以知道实情的少臣甚至无法阻止,只能用网球砸了他以泄愤。

然后他找到紫嫣,利用他在她心中的地位,劝说她打掉那个她本想留下的孩子。

所以他才会心甘情愿地照顾她许久,心甘情愿地为她背负恶名。他负她两次,一次拒绝她,一次利用她,或许让家人误认为他们俩有暧昧,便是他补偿的一种方式。除此之外,无法再多。

我从来不是个聪明学生,数理化很差,成绩中游。可是我偏偏很喜欢做推理题,并且准确率高。理论上说,这不太正常。

我一度为此自豪。可是现在,我希望自己再笨一点才好。

“你相信吗……其实我能容得下那个孩子,真的。即使那时少卿要回头,我也能承受。你不应该让少卿一直误会她,这样对她不公平。”我喃喃地说。

“温静雅,我请求你,永远都别让我哥知道那孩子并不是紫嫣自己不想要。紫嫣自己不会说,我也不会说。”

“那你是想让我一辈子背负着良心的罪?少臣,你本来不需要为我做这些。”

“我不是为你一个人,我是为我们家。这世上的人对我而言只分两种,家人,还有外人。你不可以为了外人而去伤害家人。”

“如果那孩子留了下来,他也是你的家人。”我冲动起来。

“大嫂。”少臣低低地喊了一声,这是私下里他第一次这样喊我,“从情理上讲,或许你觉得对她不公平。可是之前她接受了我爸妈的条件,如今她又接受了我的条件,这是她自愿的交易,从形式上说,很公平。你没有对不起她,这件事上你没有任何错。可是,如果你用真相再去伤害我哥一次,再去骚扰我爸妈一次,那就是你的罪过。”

2004年

我与少卿的婚后生活波澜不惊,偶尔小吵小闹。

果然距离才能产生美,天天同一张桌子吃饭,同一张床睡觉,他不再是那个斯文优雅的大哥哥,不再处处顺着我,我也不再是那个活泼甜美的小妹妹,也不再什么都听他的。

有时他被我气坏了一整天都不搭理我,我也曾经摔了门想要跑回娘家去,不过总是跑到半路又灰溜溜地回家。

这样挺好的,以前他站得似乎太高,我总是需要仰视。现在,我的脖子不再那么累。

公公很严厉,可是对我很慈祥。婆婆很挑剔,可我一点也不怕她。

少卿不是温柔体贴的人,但是也会记得情人节送我玫瑰,结婚纪念日时送我礼物,偶有空闲也会带我出去观光。

我觉得很幸福,只除了一点,关于孩子。

少卿从我们的新婚之夜就开始避孕,万无一失。我每每提及孩子,他总是说:“静雅,你自己还是个孩子。”

我知道他的心结。他克服不了他曾失去过一个孩子的障碍。

他甚至在南华山的香火堂里买下一个小小的牌位。他对我说那属于一位故人。

每次去那里时,我会自觉地走开,让他可以在那里独自点上一炷香,静静缅怀。

他从来不提往事,也不喜欢听我回忆。他偶尔忧郁并陷入沉思,但从没在梦中叫过别的女人的名字。

当公公到邻城开会当晚回家后,我们平静的生活终于有了一点点新鲜感。

公公乐呵呵地对婆婆说:“你给小二媳妇准备的东西可以拿出来了。”老人家提到少臣时总是两种极端,要么气愤异常,要么满面春光。

婆婆说:“别瞎美了。他交往过的女朋友没一打也有十个。哪个你都说还可以,但是哪个都没戏。”

“这个不一样,真的不一样。你相信我肯定没错,儿子可是我生的。他喜欢什么样的,我会不知道?”

“你还说过他绝不可能跟那妖女在一起,肯定是谣传。结果呢,小二到现在也没否认过。”

“你就别提那女的了,别让小雅听见心里不好受。那事挺蹊跷,不过小二现在毕竟没跟她在一块儿。”

两天后,少臣新女友的生辰八字、祖宗八代已经被调查得清清楚楚。这回婆婆居然也很满意。

那女子模样秀丽,举止得体,气质优雅,家世清白,工作体面,口碑甚好,无不良记录。

“小二平时虽然任性,在大事上倒也算是有分寸。”婆婆看着那一摞资料点头,里面甚至还包括了那女子少年时代的一张考试卷。

幸好我不用被他们这样盘查,因为我在公婆面前根本没有秘密。做程家的媳妇真是不容易,怪不得紫嫣被逼得无法回头。

我给少臣拨电话,“恭喜恭喜。”

“嗯?”

“听说你快结婚了?”

“造谣。”

2005年

少臣果然要结婚了,新娘没换人,是那个叫安若的、全家都看着很顺眼的女子。我很喜欢她。

那天的婚宴上,少卿喝了许多酒,笑得也比平常多。

晚上我扶他上床休息,帮他脱衣擦脸,突然被他一身酒气地压到身下。他目光迷离,低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知道他此刻眼中是谁,但我伸手抱住他,闭上眼睛承受他突如其来的热情。

后来我现自己怀孕了。公婆比我还要高兴,只有少卿表情一片茫然。

起初几个月,我妊娠反应严重,他手足无措地看着我,像做错事的孩子,只有紧张与不安,而没有期待与欢喜。

少卿的反应冲淡了我的喜悦。我可以体谅,但是我做不到视而不见。

少臣倒是对这个胎儿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兴趣,兴致盎然地猜测究竟是男还是女,他的答案变来变去。

其实我早就知道是女孩,但我偏不告诉他。

某次他用手指戳在我的肚子上,被胎儿踢了一脚,立即笑嘻嘻地说:“应该是男孩,最好是男孩。”

“你怎么也重男轻女?”

“你们若生了男孩,从概率上说将来我们生女孩的可能性会更大些。我想要女孩。”

“去,凭什么我生男生女都为了满足你的无聊心愿?”

“我也是为你好。难道你没听说,男孩跟妈比较亲,是母亲的守护神?”

“我也没见你跟妈多亲近啊。”

“那是因为我妈够强悍了,不需要我保护。而且不是还有大哥吗?”他继续隔着厚厚的衣服戳我的大肚子,细声细气跟它对话,“喂,我是你叔叔。再来一下。”

我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没大没小!那么喜欢自己回去生一个玩去!”

他不再捣乱,临走时很肯定地说:“一定是男孩。”

我的行动越来越不便。少卿很耐心,大多时候也很温柔,替我找来口碑最好的医生与孕妇助理,即使工作很忙也会陪我去做产检,甚至愿意陪着我回娘家住,每日听我爸牢骚,忍受我妈的唠唠叨叨。

晚上我总是翻来覆去睡不好,少卿也被我搅醒一次又一次。白天我可以尽情补眠,而他则需要高强度地工作。我很过意不去。

我说:“我们分开睡吧。”

少卿说:“别耍孩子脾气。”

2006年 春

春节这天,我与我的妯娌安若在一起,然后遇见了秦紫嫣。

紫嫣还是那么美丽,飘然出尘,亭亭玉立,宛如空谷幽兰。我若是男人,我也会爱她同情她怜惜她。而此刻,我只觉得内心有愧,仿佛小偷作案被抓现行。

她看向我的眼神很镇定,却在看到安若的那一刻飘忽,我突然不安。

果然那天少臣晚归,大年初一的整个下午,他与她在一起。

安若落落大方地替他打圆场,可我觉得她似乎心底透亮。

我很想告诉她,事实不是你想的那样。但我曾经答应少臣,关于紫嫣的一切是永远不许再谈起的秘密。

我不知道少卿是否知道紫嫣回来了,那晚他睡得很早。

第二日清晨我跑到书房给只有一墙之隔的少臣拨电话。

我说:“你现在已经是有妻子的人了,就算你觉得欠她许多,同情她可怜她,你也需要避嫌。”

“她不会介意。”

“你自以为是。没有做妻子的会不介意。”

我真的担心。少臣他们两人相处的时候太平淡。有一次公公说,他们两口子在人前就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典范。

女人总要柔弱一些依赖一些,才会让男人觉得亏欠,才会让男人觉得不放心。

我无意中抱怨少卿并不爱孩子。妈妈安慰我:“男人嘛,总要等孩子生出来,才产生父爱。”

其实没等那么久。宝宝八个月的时候,我肿得像猪,每日只知吃和睡。少卿为了配合我,作息时间也像小学生。

那晚我照例在睡前听着胎教音乐。当音乐开始跳跃时,小家伙也很不安分地动来动去。

少卿说:“你睡觉前不要听这么吵的音乐,影响睡眠质量。”

“可是宝宝喜欢……”当我说这话时,小家伙正在里面狠狠地动,害我话都说不完整。我疑心它在里面做仰卧起坐。

“下次检查是什么时候?”少卿说话时,小家伙似乎又在滚动。

我终于现规律了。我急急地叫:“你到那边去,到那边。”我指着一个方向。

少卿一头雾水地照办。

“讲几句话。”

“闹什么啊?”

“再长一点的话,拜托拜托。哈哈,原来是真的……你再到那边。”

原来小家伙对他父亲的声音产生了兴趣,并且能够辨识。只要少卿开口,他就自然地朝向他说话的方向,如向日葵朝向太阳。

少卿也许就在这一刻爱上了这个孩子。他自己也整晚像孩子一样,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念着一些幼稚的诗,观察我肚子的凸起随着他的移动神奇地变化着方向。后来小家伙大概睡着了,不再折腾,于是少卿也躺下,整晚把手放在我的肚子上。

孩子出生的时候很顺利,从阵痛开始到最后一共只有三小时。

没有意外,是个健康的女孩,少臣没有科学依据的小算盘落了空。公公给她取的大名叫作程浅语,婆婆给她取了小名叫阿愚。

在单独产房里,我一直紧紧抓着少卿的手,感到他一直在为我擦汗。听着婴儿啼哭的那一刻,我昏了过去。

当我再度醒来,少卿仍然握着我的手,大颗的眼泪一滴滴落在我的手上,却一句话也没说。

我认识他这样久,这是第一次看见他哭。小时候他骨折做手术时都不曾流泪。

我用手帮他擦泪,轻轻摸他的头,突然感觉到我与他的距离似乎又近了一些,而且,因为阿愚的出世,我终于真正地得到了他,即使只是一部分。

少卿真的很疼爱那个孩子,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搬到她面前。

在胎教姐妹班时,朋友曾经讲:“只要男人爱这孩子,而这孩子是你生的,那还有什么可求的呢?”我觉得真的是这样。

但我心中仍有阴影。如果紫嫣的那个孩子当时也生了下来,少卿会不会像爱阿愚一般地爱着他或者她?

我突然能够体会少臣愿意给予紫嫣最大的关照,却在别人提及她时的那种不耐烦。这本是我们共同的罪,公公婆婆的,少卿和我的,而最终他选择了由自己一个人来背负。

紫嫣自杀的那个晚上,或许是与她心有灵犀,我陷入梦魇无法醒来,却能隐约听到少卿接电话的声音,模模糊糊,忽远忽近,我努力去听却总听不真切,不知究竟是真实还是梦境。

终于挣扎着醒来,少卿却没有睡在我身边。我在阿愚的婴儿床边找到他。

他没有开灯,只借着透过窗帘的微弱光芒,目光长久地停留在阿愚的小脸上。

他的手机放在一边,已经调到静音,始终闪烁着“有来电”的指示画面。

我小声提醒他:“你有电话。”

他摇摇头,“打错了,不用接。”

那手机又闪烁了几次,终于停下,屏幕陷入寂静,与夜色融为一体。

我等阿愚醒来,给她喂过奶,又重新躺下,睡得并不安稳,每次醒来,都现身边的少卿躺得僵直,似乎怕弄醒了我。我知道他一夜没睡。

我可能永远都没办法知道,少卿那晚是否与紫嫣通过电话,而紫嫣又是否是因为他而吞下过量的安眠药。

就像我也永远没办法知道,他是否知道他曾经失去的那个孩子,紫嫣本来是打算留下的。

那夜紫嫣最终选择向少臣求助,而少臣用了一句“她最近精神抑郁”便答复了我全部的疑问。

那几天少卿又开始抽烟。自从我怀了阿愚,他已经很久没碰过烟。

他在书房,一次抽掉半盒,然后洗澡、刷牙,再回来抱阿愚,但阿愚还是挣扎着不要他抱,在他怀中扭来扭去,躲闪他的亲吻。

我说:“你去看看她吧。她一个人,很可怜。”

其实我想说,我已经有了阿愚,即使你要走,我也不会孤单。

少卿低头,良久后说:“静雅,你是我唯一的妻子,而小语是我唯一的孩子。没有人可以改变。”

这算不算我等候已久的承诺?却是在这种不合宜的时候。我只想哭。

他再也没在我面前提过紫嫣。

其实,自我们结婚后,他从未提起过她。

2006年 冬

这是个多事之秋。公公一手创办的企业遭遇了重大挫折,连从不插手家业的少臣都回来帮忙。只有我以及阿愚,安然地躲在他们为我们构建的玻璃房子里,每天无忧无虑。

一切都很突然。公公猝然辞世,少臣失去他尚未出世的孩子,程家的事业危机四伏。雪上加霜的是,一个多月后,少臣离了婚。

他回家后毫无预兆地向大家宣布一句“我又是一个人了”便回屋倒头就睡,睡了整整两天两夜,喊都喊不醒,苍白又消瘦。

婆婆守在他房里,一会儿骂他,一会儿掉泪,请了两次医生来看,医生只说他疲劳过度。

后来婆婆也累了,换我守在少臣房里。四处寂然无声,少臣兀自沉沉睡着,我泪流不止,“如果你不爱她,那你这又是何苦?如果你爱她,那你为什么放她走?”

我把这话说了一遍又一遍,不知到底说给谁听。

“温静雅,你能不能不这么吵?”我终于成功地吵醒了少臣。

少臣为什么离婚,也成了一个谜,他从来没有说过。我一直想,或许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从小到大就没有什么特别想要得到的东西,所以他对拥有过的一切向来看得淡然,懒得珍惜。

而我,因为等待成为一种习惯,以至于从不曾奢望过,所以明知选择嫁给少卿会不安一辈子,负疚一辈子,仍然选择了接受。每天都仿佛是从别人那里偷来的,若无其事装作不知道他心中还有别人。即使是这样,我也仍然觉得这是一种幸福。

少臣的离婚成功地转移了婆婆的悲伤。她每天中气十足地念念叨叨,他在家时在他面前念,他离家时在电话里念。落井下石的还有我,有时候我会想起曾与安若共处过的和睦时光,也会指桑骂槐,说他始乱终弃。

少臣忍无可忍,对我和少卿抱怨:“这时候你们是不是本该对我表示充分的同情?”

我和少卿一起摇头,不过也松了一口气。他能说出这种话,证明他已经没事了。

这人的治愈功力一向很强。我想起当初少卿的失魂模样。他们两兄弟个性差很大。

晚上,少卿说:“少臣够烦了,你不要总挑起他的伤心事。”

“他那没心没肺的样子我看着来气。你不知道,他连初恋女友的名字都记不住。”

“还不到时候,他的痛觉神经一直比正常人迟钝。而且,初恋女友怎么能跟妻子比?初恋是装饰品,妻子则是身体的一部分,失去了,人就残缺了。”

听说公司依然很混乱。少卿对我说:“静雅,如果为了这个家,我必须做出牺牲,你能够体谅吗?”

“你指什么?”

“如果我这次不得不坐牢,我不知道需要多久。你愿意和小语一起到国外去吗?”

“你不是说,我是你唯一的妻子,你也是我唯一的丈夫?你在的地方就是家,你要我到哪儿去?”

“真的有可能很久,而等待太漫长。静雅,你还很年轻。”

“少卿哥,你知道我等了你多少年吗?从八岁那年我与少臣在山上迷了路,只有你找到我们,将我背回家开始算起,到我嫁给你时,我等了你十七年。我不在乎再等这么久。”

2008年 春

少卿担心的那种情况并没有出现,虽然家里紧张了很久,虽然他仍然承受了很多委屈,但我们毕竟不必分离。

少臣当时说:“大哥不会有事。”我以为他只不过是安慰我,但他果然做到了。

那年出国的是少臣,一年多后他回家,接手了程家的事业。这是公公生前最大的心愿,可惜当它实现时,老人家却见不到。

而少卿将带着我和阿愚,还有婆婆,我们一起去英国,避开那些不想见到的人,离开那些令人不快的事,一切重新开始。

婆婆说:“少臣,总要有人照料你,我才能放心走。”

“我以前也是一个人。”

“那不一样。一直一个人无所谓,但是如果你已经习惯了另一个人……”

少臣无语问苍天,以带阿愚出去玩为借口,火速离开,很久才回来。

婆婆就是这么狠,永远哪壶不开提哪壶,揭人伤疤,踩人痛脚,挖人隐私,乐此不疲。

晚上阿愚天真地问婆婆:“奶奶今天要叔叔做什么,把叔叔吓跑了?”

“奶奶想要你叔叔结婚。”婆婆答。

“可是他结过婚了呀!上次您给我看过那些漂亮照片。”

“他被抛弃了。”

“叔叔好可怜。不过不要紧,等我长大了,我可以嫁给叔叔,我最喜欢叔叔了,我一定不会抛弃他。”

我把口里的水喷了。

2008年 夏

我们在伦敦生活得很好。少卿在这里反而更能挥所长,闲暇时,他带我们四处游玩,捺着性子陪我练英语口语。

我那不值得炫耀的学习能力再度体现出来,所以多数时间都留在家里种花,养狗,指挥帮佣收拾房子。反而是婆婆与阿愚,很快就与外国邻居打成一片。

重新适应一个新环境,接受一份新工作,或许很艰难,但我感受不到,因为留给我的永远都是一片玻璃屋顶之上的蔚蓝天空。

学了那么多年的英语,却无法与人正常交流,虽然很丢脸,却也不是坏事。因为这样我总喜欢闷在家里,少卿反而愿意抽更多的时间来陪我。

婆婆说,少臣与安若应该很快就能复婚了。她与前任以及准下任亲家通了长达一个半小时的越洋电话后,仍是掩不住喜上眉梢,千载难逢地亲自下厨为我们做了一桌子中西结合的菜。当晚,少卿与阿愚都闹肚子。

我拨电话给少臣,把他大大地嘲笑了一通,他一句话也没反驳。

总之,一切很美好。

2009年

四月,草长莺飞,春暖花开。

安若生下一个漂亮男孩。我们与婆婆一起回国两周后,她仍不舍离开小孙子,打我们回英国,自己继续留在那儿当只帮倒忙的闲职保姆。

周末,我们一家开车经过海底隧道去法国游玩,顺带参加少卿朋友筹办的慈善游乐会。

阿愚对那个比她的布娃娃还小的小婴儿念念不忘,声称长大以后可以“娶”他,这样她就跟她亲爱的叔叔关系更亲近了。

最初对她的这种惊人言论我总惊诧莫名,如今已经见怪不怪。我笑笑说:“少臣当初那套‘男孩亲母’的理论正好可以适用于他们家,等小珈铭大上几岁,就可以保护安若不受少臣欺负了。”

少卿说:“没人帮忙时少臣也只勉强与安若打个平手。再加一个小帮手,那他准定只输不赢。”

那种场面值得期待又令人嫉妒,我一想起来就想笑。

安若真好命,哪像我,一对一已经不是少卿对手,结果还有个阿愚永远跟他同伙。

慈善会结束时,少卿去取车,我与阿愚在休憩区等待,赫然在人群中见到一抹熟悉的倩影,长裙飘逸,笑容优雅,岁月似乎从未在紫嫣身上留下过痕迹。

我静驻片刻,抱着阿愚上前打招呼。阿愚主动与她握手,将抱在怀中的几个毛绒玩具送她一个。她平时对人很少这么友善。

“真是漂亮可爱的小姑娘,长得像你也像他。”紫嫣微笑着向我们告别,然后离开。

在车上,我对少卿说:“我看见了紫嫣。”

他说:“我也看见她了,还有她的未婚夫。”他说这话时神色平静,仿佛在谈论一个多见未见只是泛泛之交的普通女同学。

“她看起来还不错。”

“对,比以前好了许多。”

我们俩停住这个话题,但是阿愚奶声奶气地说:“妈妈,刚才那位阿姨,真是漂亮。”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少卿说:“你妈妈也很漂亮。”

每次一同出游,回程总是我开车,因为累了的阿愚一定要她爸爸的怀抱当摇篮。

此时她又昏昏欲睡,少卿脱下外套把她裹起来,将她安全而舒适地安置在自己怀中。我将电台的音量调小。

车上的中文电台里响起一名字叫作《全世界我最爱你》的老歌。第一次听这歌时,我年纪还很小。

阿愚把脑袋往少卿怀里拱了又拱,半梦半醒地撒着娇,“爸爸,全世界你最爱的人是不是阿愚?”

“那你打算把你妈妈排到哪儿去呢?”

“那就最爱我们俩吧,我是这根手指,妈妈是这根手指。”她拖着少卿的两只手,掰着他的拇指,然后伸出细细的小指,强行地与她爸爸拉钩,“就这样说定了,全世界你最爱的人是我和妈妈。一言为定哦,一百年不许变。”

“好,一言为定。”少卿说,顺从地伸着手被她摇来摇去。

我专注地开着车,装作不去理会那一大一小的童言童语,但是笑意从嘴角悄悄地蔓延到全身的每一个细胞。

这就算是表白了吧?虽然形式有点特别,来得又有点意外。

执子之手,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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