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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沈乐君失踪,他几乎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给大哥去信后,建邺城的听风楼很快运作起来,打听谷城方向的动向,安永泰的旧部下也分批赶到谷城。
再加上方白柳的人暗地里帮着调查,一共三拨人着手出入大华边界的人道贩子,终于在两天前有了消息,安永辰也顺利的摸上了当初在龙门客栈里住店的那三个胡人,很快顺着那三个胡人查出了两次买沈乐君的人。
但大雪封路,掩盖了迹象,所以沈乐君留的碎镯子一入大漠,查了不过几十里就断了线索,这才给后面的搜救带来了困难。
安永辰再见沈乐君也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光洁的脸已经皴成了淡红色的,头杂乱的纠结着,衣服又脏又皱,一双手更是生了不少冻疮,整个人都瘦了很多,看起来竟比那天子脚下建邺城的乞丐还要不如。
但这样的沈乐君更让安永辰心疼,一直隐忍的那份情谊在胸中无限的膨胀着,恨不得将人拥入身体里,融入血液里,再也不让她受一点点伤害。
安永辰的手臂又紧了几分,侧脸隔着狐皮披风摩挲着沈乐君的头顶,看了一眼越来越高的太阳,对后面的两个侍卫和坐在其中一个侍卫身后的初七说道。
“咱们去找找放牧的游民吧,先给他们两个找些衣服,吃些温热的饭,一时半会的也出不了大漠!”
两个侍卫自当是听安永辰的,初七只寻思了一下,就蹦出个好字。
就算初七是个男人,这一路又冷又累的,吃不好,睡不好,身体早就疲惫的很,硬撑着呢,想来沈乐君身为一个弱女子,能坚持走到这里,已经是很不错了,他们确实需要好好的吃一顿,然后睡一觉。
在晌午之前,他们找到了一户牧民,当地的牧民还是很热情善良的,很快将家里的好吃的都拿了出来,又端上一大壶热气喷喷的奶茶。
沈乐君披着安永辰的披风,端起一杯奶茶,小心的吹了吹,就着热乎劲喝了几口。
也许是劫后余生的喜悦,也许是多日雪地长途跋涉的艰辛,喝着奶茶沈乐君的眼泪就毫无预兆的掉了下来。
安永辰的心跟着抽痛着,伸手将她拉入怀中,轻声的安慰着,“没事了,咱们在这睡一觉,明天晌午之前就能出大漠,暗月在照顾你的父母,他们都很挂念你,大哥也来了好几封信了,很是牵挂你,以后我不会让你有事了,我保证!”
沈乐君咬着唇瓣点了点头。
“行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哭鼻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羞不羞?”安永辰抬手将她的泪痕擦干,又宠溺的捏了一下小鼻子,无意外的抹了一手的鼻涕。
安永辰装作很嫌弃的样子,“咦,都是大鼻涕,脏死我了!”
安永辰又哄又逗,夸张的表情终于是让沈乐君的脸上有了些笑意,“那是你自己非要捏人家鼻子的,活该!”
安永辰用另一只手从怀中拿出帕子,给沈乐君脸上的可疑液体都擦干净,又抹了一下自己的手,“快吃吧,你一定饿坏了,吃完了好好睡一觉!”
沈乐君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专心的和食物做着斗争,虽然都是烤肉,沈乐君却觉得比在莫丽铎吃的好吃一百倍,一千倍,吃了三块烤肉,两块奶酪,三杯奶茶,才觉得肚子饱了,全身暖洋洋的。
牧民的女主人找来两身自己旧衣服给沈乐君和初七换上,虽然有些旧了,但保暖效果还是很好,沈乐君感激的抱着衣服去了隔壁换上,初七皱着眉,叹了口气,也穿上了女装。
等沈乐君再回他们临时休息的毡房时,安永辰却不在房子里了,沈乐君当下就心慌起来,跑出了毡房大声的喊着安永辰的名字。
安永辰从不远处的羊群里跑了过来,还剩下四五米到沈乐君跟前时,沈乐君跟着跑到安永辰身前,然后紧紧的抱住他的腰身,语气凝噎的问,“你去哪了?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我没有*的,没有做对不起安家的事,真的,你别扔下我!”
安永辰心疼的又是安抚一番。
关于*这个为题,他不是没有想过,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个女人落入人贩子手中被买来买去,*也是难免的事,他相信大哥不会介意,他也不会因为这个有丝毫的看不起沈乐君,安家更不会因为这个原因休弃沈乐君。
只是听了沈乐君的话,他的心里更难受了,自己身为一个男人,身为安家的当家人,居然连安家的女人都不能保护,让她受了这么多的磨难,还要担心被休弃,真真是无能!
沈乐君躺在床上,睡意很快袭来,她有些睁不开眼了,心里却仍不放心,手悄悄的攥住了安永辰的袍角,不时的睁开眼看一下。
安永辰一直坐在沈乐君身边,甚至像哄小孩子一般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过了一会,沈乐君才算真的睡着了。
安永辰来到牧民前,拿出二十两银子答谢了他们的热情款待,然后又要了纸和笔,给安永泰书信一封,派护卫先骑马去谷城,吩咐人来马车接他们,再将信送回建邺城。
安永泰收到第二封信,已经是三天后了,他刚喝完药,坐在迎松苑内室的软塌上,望着外面的星空出神,手里拿着他送给沈乐君的楠木琉璃簪。
虽然沈乐君很是喜欢这只簪,更是生怕磕了碰了,平日里都是不戴的,只有想起来时才拿出来小心翼翼的赏玩一番,每日必戴的还是安永辰的那只玉簪。
安永泰其实更希望当初他送的东西别那么珍贵,也能让沈乐君时时戴在身上,看见他的东西就能想起他的人。
软塌旁放的是一个绣了一半的花样,花样上依稀能看见有蝴蝶的影子。
安永泰亲眼看见沈乐君绣半天又拆半天,反反复复这才有了这个还算凑合的绣花。
安永泰将那个绣花拿起来放在鼻尖闻了闻,隐隐还有沈乐君身上淡淡的香味,安永泰闭上眼睛,从眼角滑落一滴眼泪,打湿了手里的花样。
只要你能活着,只要能活着,我如何都愿意!
安永泰低声喃喃着。
翠雀远远的站着,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她 吸了吸酸的鼻子,看了一眼外面黑漆漆的天空,大少奶奶,你一定要回来啊!
一阵风从敞开的窗户刮进来,已经近三月的天了,建邺城的积雪早已融化,柳树都冒出了些微的绿意,但晚上的风却是带着寒气的。
安永泰被风拍了一下,很快咳嗽起来,带着肩头不断抖动。
翠雀端来一杯参汤走到软塌前,“大少爷,夜凉了,把窗户关上吧,您为了大少奶奶,也得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啊!”
安永泰又看了一眼外面天幕上挂的星星,缓缓说道,“君儿最是怕冷了,也不知道她穿的够不够暖和,她还爱挑食,芹菜,葱花都不吃,光爱吃肉,在外面会吃不饱肚子的!”
翠雀沉默了一下,也不知怎么回答,被人掳走,还能有什么好的待遇?
安永泰也不看翠雀,继续絮絮叨叨的说着,“这次君儿在外面受苦,肯定得瘦了,不过没关系,我会天天让厨房给她做好吃的,也会陪着她一起吃,她爱吃红烧肉,那么我们就天天吃红烧肉好了,一定把她养的白白胖胖的!”
碧月翠雀眼睛湿润忙看向地面,她真的怕沈乐君不被找回来的话,安永泰就会崩溃的!
安永泰突然放下手里的东西,侧耳听着外面的声响。
翠雀疑惑的也屏息听着,果然很快就有一个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听着像是向迎松苑这面来了。
安永泰忙让翠雀去开门,翠雀小跑着来到门前,打开门等着来人,安府的门卫还来不及敲门就被门槛绊了一下,踉跄着跌到了屋里。
门卫差点摔倒,又是跑的过激,只有出气没有进去,脸色看上去就差了两分。
安永泰的心猛的沉了下去,目光从门外的脸上移开,“还是找不到吗?还是有更坏的消息!”
翠雀也紧捏着帕子,生怕门卫说沈乐君已经殁了,安永泰受不住打击晕倒,她看了一眼开着的门,随时准备好去喊太医了!
那个护卫缓上口气,才喜极而泣的说道,“找到了,找到了,二少爷正带着大少奶奶往家返呢!”
安永泰猛的从软塌上站了起来,只穿着袜子就下了地,三两步走到门卫身前,双手握住门卫的肩膀,生怕自己听错了,不敢相信的又问一遍,“真的找到了?君儿还活着?”
“找到了,找到了,二少爷送信的护卫说大少奶奶只是受了点惊吓,毫无损!”门卫这才想起手里的书信,忙把书信递给安永泰,“大少爷,这是二少爷写的书信,您自己看吧!”
安永泰接过书信,穿着袜子走到内室的琉璃灯前,手指有些颤抖的展开安永辰的书信,安永辰如行云流水一般洒脱的字迹映入眼帘。
安永辰的马车很快从谷城昼夜不停的赶了来,里面除了之前那个可以煮茶的小碳炉外,马车地面上又厚厚的铺了一层羊绒,整个马车又舒适又暖和。
沈乐君脱了鞋上了马车,围着厚厚的棉被,手里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热茶,她这几天才感觉真的活了过来。
安永辰将暗月放在马车里带过来的糖炒栗子拨开一个,递给沈乐君。
沈乐君围着棉被,手又捧着杯子,小心的腾出一只手,伸手接过了安永辰手里捏着的栗子,这么一豁等,被子散落下来,刚捂热的暖和气又散了开来,沈乐君微微皱了下眉头。
安永辰再将包好的栗子送过来时,沈乐君就张开嘴,弯了身子用嘴去衔。
安永辰先是一愣,然后嘴角晕开宠溺的笑,下次直接将栗子送到沈乐君嘴边。
“乐君,想吃点什么?天快黑了!”安永辰撩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
“嗯,我想喝粥!”沈乐君想了一下说道。
“好!”安永辰将门口的帘子撩开一个小缝,“李威,告诉队伍,找地方休息一下,大家吃点东西!”
“是!”护卫长李威应了一声,然后将队伍靠边停了下来。
初七侧目看了一眼马车,三个小时前才停的车休息,现在又停车,马车本来就要比骑马慢上许多,这么三折腾四折腾的什么时候才能回皇宫复命!
初七披着一个厚实的棉披风,侧腿下了马!
马车刚从谷城赶来时,沈乐君是想要初七和她一起坐马车的,但被初七拒绝了,他更喜欢骑马。
再到谷城已经是七天以后了,这一路安永辰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沈乐君,沈乐君手上的冻疮都好的差不多了,脸上的皮肤也变的细润起来,只是她睡觉时还是很不安稳,只有抓住安永辰的手才能熟睡,一觉醒来第一件事也是先要找到安永辰才能安心。
自从暗月在谷城太守的默许下,偷梁换柱的将沈家三人救了出来,他们就被安排在谷城里的一个偏僻院子里,几乎与人隔绝,但半个月前,谷城突然来了一批黑衣人,几乎是地毯式搜索整个城池,沈家人躲过一次黑衣人的暗查后,没想到他们非但没有死心,第二波第三波搜查很快又开始了。
暗月无法,只能提前将沈家人偷渡出去,亲自将他们送到远离谷城的一个小镇子隐姓埋名。
所以沈乐君再到谷城时只收到了一封沈景轩亲笔写的书信。
等沈乐君和安永辰再回到建邺城时已经是五月中旬了,街道两旁的树木都伸展着枝叶,草长莺飞!
沈乐君侧身躺在雅间的软塌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梦里大胡子咧着嘴对她笑,捏起她的下巴挑着眉说道,“小妞,来陪老子爽一爽吧!”
接着大胡子摇身一变成了那个刀疤脸的样子,刀疤脸手里拿着一个鞭子,一侧的嘴角勾了勾,语气阴森森的说道,“敢逃?哼,我一定要打的你皮开肉绽,屁股开花!”
接着刀疤脸一甩鞭子,鞭子上夹杂着铁屑,铁屑上带着像是肉一样恶心的东西向沈乐君身上飞来。
沈乐君吓的蜷缩起来,这时安永辰骑着马从她身边奔了过去,她一边爬一边喊安永辰的名字,刀疤脸就在她身后追着。
“永辰!”沈乐君一个激灵从马车的软塌上坐了起来,额头都是冷汗,四处环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安家的马车上,但安永辰呢?
沈乐君顾不得穿衣服,伸手将架子上的鞋好歹的提上,就往马车下蹦去。
马车在安府的后院停了一会了,安永辰见沈乐君睡的熟就没喊醒他。
这会听见沈乐君喊他的名字,他忙起身从侧院里走了出来,安永泰落后一步跟在安永辰身后。
安永泰的心跳都紊乱了,他太想念那个有四个月没有见的女人了,刚才和安永辰心不在焉的聊着,他的心却早已飞到沈乐君的身边了。
沈乐君见了安永辰从侧院出来,刚才梦里的委屈又涌上心头,她眼睛湿润,越走越快,几乎是飞扑在安永辰的怀里。
安永辰的身子先是僵硬了一下,然后感受着沈乐君哭的身子都一抖一抖的,不由伸手轻拍着她的后背,尽管知道哥哥就在身后两步之遥的地方。
安永泰嘴边的笑意慢慢的消散,放下准备迎接沈乐君的拥抱的手臂,心里堵的难受,他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在心里明白,这一路都是辰弟照顾他的君儿的,沈乐君又是刚经历了那么大的劫难,依赖辰弟也是情理之中的。
但是谁能告诉他,他的心里这么难受是怎么回事?
迎松苑内,安永泰倚靠在软塌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出神,刚刚在膳堂的那一幕不断的回映在脑海里。
本来是一家四口高高兴兴的在一起吃个团圆饭的,席间丫鬟端上一碗红烧肉,安永泰第一时间就想起了沈乐君爱吃这个菜,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夹起一块就要放在沈乐君的碗里。
但抬头间,安永辰已经扯了一个鸡腿递给了了沈乐君,沈乐君很自然的接过来,还一边吃一边讨论哪种鸡做着好吃,二人有说有笑,沈乐君嘴巴上吃的都是油,顺手拿过安永辰放在手边的手帕擦了擦嘴,又放了回去。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