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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村拾遗》序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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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喜玲

最早听到“空壳村”这个名词,是2003年在浙江临安的洞霄宫。

洞霄宫附近有一个自然村,坐落在苍翠的大山间,四围青松翠竹环抱,远山近岭,层峦叠嶂,一条石板铺就的小路通往村里,清澈的泉水在石头铺设的沟渠间汩汩流淌,村口有两棵巨大的银杏树,树冠在秋日的蓝天白云下呈现出一片金黄。整个村子古木苍苍,人影寂寂,老屋隐隐,拙朴静美。可这么美丽的村子只剩了四口人,才知这就是人们说的“空壳村”。

2006年受邀去陕北的靖边采风,前后走访了二十多个村庄,所到之处,多是苍凉破败的景象和大片撂荒的土地,广袤的田间半天见不到一个人影。我问当地一位陪同我在乡下采风的某乡副乡长,这位副乡长回答说,直接原因是一户现在就一两个孩子,生源越来越少,学校都合并了。孩子太小,需要大人照顾,父母们都跟着出去了。一家三口在外面租间房子,女人给孩子做饭,男人打工挣钱养家,时间一长就不回来了。农村的女子如今都想嫁到城里去,男青年娶不到媳妇,也都走了,农村渐渐就只剩下了老弱病残。这位副乡长告诉我,陕北许多农村最年轻的农民都在五十岁以上。我问他:“这么大片的土地,这一代农民过世之后谁来耕种?”乡镇干部说:“土地好说,没人种了可以栽树,其他就不好说了。”其时并没有在意,以为“空壳村”现象不过是局部地域性的问题而已。

2009年初春,在晋城“凤城论坛”上见到了程立胜拍摄的《太行梯田》,麦苗青、菜花黄,风景绝佳,色彩绚丽,便耐不住想去游走一番。于是选了一个周六,随同几位摄友去到阳城的大山里,本想让美丽的春色洗涤一番尘心,却不经意看到了一座座的“空壳村”。这些村庄镶嵌在山坳间,随坡就势,青瓦青砖,充满自然的大美。可用照相机拉近来仔细一看就看出了村里的颓败,房子大多残破不堪,许多人家的窗户只剩了黑洞洞的窗框,且每个村子几乎都是一样的空寂,一样的萧索,自此才知道,农村的空壳化已是一个全国普遍的现象。

农村出乎想象的衰败,成了许多人心头的疑问和困惑,有省城朋友电话里告诉我说,他开车路过一个村子,车轮陷在泥沼里开不出来,到村里求助,竟然找不到一个能使上力气的年轻人。

带着疑问和不解,我开始探究走访晋城周边的自然村,走访中不经意现了晋城农村厚重的人文积淀,这些隐藏在农村民居建筑里的历史文化让我震撼,让我着迷。让我震撼和着迷的不仅仅是年代久远的民居建筑,还有农村的民俗以及诗意栖居的环境和恬淡的生活方式,其价值是线装孤本,是无韵之诗,是立体的历史,是中国传统文化骨骼的要素,是民族文化之根本所在。毫无疑问,它们一旦毁掉绝不会再现,却又注定了必将随着古村落的消亡而消亡,因此抓紧时间做一些记录留此存照,成了自己给自己强加的一种责任。

晋城古老的自然村大多有着百年以上的历史,那些遗留在残垣颓壁间的文明碎片,昭示和见证了农村曾经有过的繁荣昌盛。农村的民居建筑不仅仅记载着农民曾经的生存状态,也记录了中国传统的思想文化,这一点在各种风格的砖雕石雕木雕中处处可以体现出来。淹没在荒草杂树之下的,是千百年来生长传统文化的肥沃土壤,农村曾经的辉煌,告诉了我们中国农民有过的精致生活和高度的自治能力。

过去的士大夫们,致仕后讲究落叶归根,农村因此得以繁荣昌盛,农民因此受到儒家文化浸染。晋城的代表村落有田逢吉田阁老的高平良户盘龙寨,有明朝吏部尚书刘东星的故居沁水坪上村,有明朝兵部尚书张五典的故居沁水窦庄,有明朝户部尚书王国光的故居阳城上庄,有清朝著名数学家张敦仁的故居阳城砥洎城,还有南明礼部尚书张慎言的故居阳城屯城村以及清康熙帝师陈廷敬的老家阳城皇城村……这些闪烁着历史光辉的人名和村庄,过去、现在、未来都是乡人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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