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撒网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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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边微微泛起鱼肚白,白枳就起身,吩咐胭脂伺候穿衣,说是要出街。
这边胭脂打着哈欠强撑着眼睛给白枳穿衣,那边绮罗也边整理着床铺,边好奇道:“姑娘今日有约?”
“无约。只是这几日在家里面呆着,即便没有病,也是要憋出来病的,想要出去走走罢了。”
“唉。小姐应该在等几日的,这几日天气可不好。”绮罗叹道。
绮罗的话不无道理,但是白枳要出去,可不光单纯是因为想要出去走走。白枳问:“今儿是什么日子了。”
绮罗算了算,道:“今日是七月二十三,怎么了?是什么特殊日子么?”
白枳微微勾唇,道:“是了。要的,就是七月二十三。”
白枳住的院子是清河庄上最破败的屋子,因为旁边一墙之隔便是土路,马车来来往往的时候噪音十分吵闹,再加上这院子常年没有修整,自然是没有人愿意来住的,就连丫鬟也嫌弃。
但是白枳来住了,一住还是数年。
没人愿意管白枳,起初后门还是有人看守的,后来也没人用后门,白枳也不用,便将看守后门的人调去了别处。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便宜了白枳。
白枳从昨日香玉带来的食盒夹层里拿出一把铜钥匙,看着满目吃惊的胭脂和绮罗,微微一笑,往外面走去。
三人先不急着出门,而是先在花园里头绕了一圈。
果不其然,撞见了香玉的哥哥,李航。
见到李航的刹那间,原本熟睡在神识中的涵章有了异动。白枳知道,这李航曾经加害过她,涵章看见他自然不愉。
白枳在心里面和涵章说道:“你不必激动,他一定会付出代价。不光是为你,也是为了我。我不会让他死的太轻易的,你且等着吧。”
涵章这才安分了下来。
白枳当然不会放过李航的。
白枳当年也是尚书府的嫡女,而且外祖家的实力又着实雄厚,配给一个不受宠的齐王,委实算是齐王捡了个大便宜,但是之所以自己当时仅仅是个侧妃,和今日的李航,脱不了关系。
可以说,噩梦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随着自己在清河庄居住的日子愈长了起来,自己也从刚来庄子上的那个干瘪小豆芽出现了清秀之色。李航拿着洛阳城拨过来的银子,渐渐把自己包装成了一个富家子弟,在外面耀武扬威,他接触的那些人,大多是家里有那么些一官半职,或者是有些财力的子弟,那些子弟不学无术,喜欢在西街处玩幼女娈童。李航总是和他们厮混在一起,时间久了,自然眼红,总想着尝尝那是什么滋味,可惜平桂家的管他管得紧,怎么会放任他去西街挥霍银子?
于是李航就将目光放在了白枳身上。
这不,李航在花园里撞见了白枳,那目光便毫不客气的在白枳身上上下打量。虽然白枳因为有些营养不良,头有些微黄,面色也有些不好看,但是细细看那眉眼,也是上等的,如此一来,倒是看得李航心痒痒。
李航嘿嘿一笑,道:“这么多日见不到妹妹,想的我这心肝生疼啊。今个儿出门的时候,心肝却安分了许多,果不其然是见到了妹妹。妹妹,你说我这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啊?一种见不到妹妹,便难耐的病。”
胭脂冷冷一笑,出言道:“李航,你把你的嘴放干净点。你别忘了,你也是个奴才,对着小姐这么油嘴滑舌,不想活了么?”
李航当然油嘴滑舌了,平常和那些富家子弟厮混的时候,见惯了他们调戏青楼楚馆的女子,也学会了一两分。
“哎呦,胭脂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若不日思夜想小姐,老天爷怎么能听到我的心声,让我便是在花园里闲逛,也能碰见妹妹?”
“谁晓得为什么?”胭脂冷哼。
李航不愿意同胭脂再说下去,继续将色迷迷的眼睛流连在白枳身上,惊得绮罗上前一步,想要将白枳挡住,那边胭脂也如此,恨不得将李航的眼珠子给他挖下来。
“白枳前些日子落水,身体一直抱恙,想来还有你的一份功劳,怎么,你现在是迫不及待的来找白枳领功了么?”白枳笑着,明明声音让人如沐春风,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里面拔凉。
此时的李航心里面就拔凉。当时他想要轻薄白枳,却没想到白枳是个烈性子,直接跳到了水里,他娘知道以后,让他离白枳远些,刚才远远地看见了白枳,就迫不及待地凑了过来,早就忘了平桂家的提醒自己的话。
如今白枳旁敲侧击,倒是让李航想起了平桂家的话。
他讪讪笑了笑,道:“小姐真无趣,难不成是嫌弃小的?”
白枳道:“怎么会呢?你一直都对白枳很好。”
李航眼睛一亮,道:“小姐终于知道小的对您好了?”
白枳抿嘴笑道:“一直都知道呢。娘亲总说,旁人对你一份好,必然要百倍奉还,你对白枳的好,白枳都记在心里。”她歪歪头,问道,“我说的,究竟对不对呢?”
李航连连点头:“对对!当然对!”
真是个傻姑娘啊。李航喜上心头,心里面已经有一些隐晦的计谋涌上心头,见白枳在那里亭亭玉立地站着,精虫上脑,便道:“那好妹妹先给小的抱抱再说罢!”
说着,就往上扑。
白枳微微侧身一躲,显得有些惊慌,往四下看看,道:“你在这儿做什么?回头让嬷嬷看见,可就完蛋了。”
李航这才回过些神来,想起来白枳口中的嬷嬷——平桂家的,也就是自己的娘,心上便有些怵,道:“妹妹的意思是,到时候只要我约你,你就出来?”
白枳微赧:“不要说出来嘛。”
李航见她这副反应,以为自己马上就能得到白枳,便欢欢喜喜地走了。
白枳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却冷冷地笑了出来。她伸手拍了拍自己刚才侧身的时候不小心被李航碰到的袖子,满脸厌恶。
胭脂也看着李航离去的方向,愤愤道:“姑娘干嘛要这样和李航说话?这要是有外人,小姐的闺誉可就毁了!”
白枳道:“要的就是没有外人在。你放心吧,我心里自有打算的。”
绮罗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终究没有说出口。
不知道为什么,小姐醒来以后,心思就变得再也让人看不懂了。原来的小姐虽然清高,但是总带着一股单纯劲,而现在的小姐,心里面的弯弯绕……
倒有些可怕了起来。
那边,胭脂仍旧不爽,冲着李航离去的方向吐了一口唾沫,骂道:“哪里来的癞蛤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模样,竟然想吃天鹅肉。一个庄子上的小子罢了,还妄想占官家来的小姐的便宜,真真是黄梁梦做多了,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她转身拽着白枳的衣袖,跺脚,怒道,“小姐,您也不看看,他那眼神!哎呦!简直恶心死了!一直盯着您看个没完!”
白枳笑了笑,但是那笑容却没有抵达眼底,胭脂同绮罗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白枳眼中的冰冷。
“他想看,那就挖下他的眼睛,让他好好看个够吧。”
白枳带着胭脂二人去见香玉。香玉是个丫鬟,但是香玉的屋子可不是丫鬟住的屋子,她这屋子同家境稍稍好些的小家碧玉的屋子比起来,那也不遑多让。院中花团锦簇,坐北朝南,且这里只有香玉一个人在住,不同旁的丫鬟挤在一块,就差拨几个丫鬟来照顾她了。就这院子的风水,布置,朝向,怎么看都比白枳那屋子好了百倍。
平桂家的向来宠爱自己唯一的女儿——香玉。她想要将香玉培养的体体面面的,甚至某一天走了大运,还能将香玉的奴籍给抹了,届时,香玉活的可未必比自己这个官家小姐差了。
香玉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素来心高气傲,否则也不会早早地就将目光放在了张二公子的身上,甚至还不知廉耻的主动将自己送上床。
只是她不知道,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的这个举动都会将她害的体无完肤。
香玉看样子是刚醒来,尚且在屋内穿衣,听见外面有细微声响,开门探头看了出来,一瞧来人是白枳,忙迎出来。她四下看了看,方才问白枳道:“小姐怎么来了?”
白枳也没有同她打腔调,开门见山道:“我有事需要出门。若是有人问起来,你便替我遮掩过去。”
香玉怔了怔,问:“您要去哪里?”
白枳没有应她,桃花双眸弯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双眼里仿佛有烟雾一样迷蒙妩媚,让香玉看不透。
对啊,白枳要去哪里,岂会告诉自己。
香玉不敢再多问下去,满口答应。见白枳行色匆匆,知晓她不会留在这里多久,却仍旧客套道:“姑娘可要留下吃一杯茶?”
白枳道:“这就不必了。香玉姐姐帮白枳遮掩好,便是帮了白枳大忙了。”她说罢,朝香玉点了点头,带着胭脂二人转身离去。
香玉看着白枳离去的方向许久,目光沉沉如寒潭,一双柔荑也在身侧收紧。
她自然,是不愿意被摆布的。
尤其还是一个被家族抛弃,翻不起什么大波浪的女人摆布。
白枳一行人畅通无阻地去了后院,开了门,在土路上拦了一辆牛车,往城里走去。赶车的老伯十分热情,见白枳虽然是个穿着打扮朴素,甚至有些寒酸的小女子,但是那通身气度是骗不了人的,决计不是普通小家能养出来的。况且水灵灵的小姑娘任是谁都会喜欢的,老伯便忍不住搭起话来:“姑娘可要去东城?”
“东城?”胭脂脱口问了一句。她掏出腰侧的小包,手指在里面掏了两回,苦着脸看向白枳,低低道,“姑娘,咱可没钱了……”
白枳拍了拍她的肩,轻轻柔柔地对老伯道:“不,去西城。”
“去西城做什么?”老伯讶然。
要知道,西城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就连胭脂和绮罗都充满了诧异之色。
比起东城的规整安分,西城的气氛可就不那么太平了。西城相较于东城的宽阔,略显窄小,但是西城的人可未必比东城要少,西城专做花街生意,处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放眼看去,处处美人香,步步销金窟。
这么一个柔柔弱弱的姑娘要去那里……
老伯思索了许久,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劝劝这小姑娘,这小姑娘多半是好奇西街的气氛,想要去开开眼界。
但是西街哪是她这样的女孩子去的?
却还不等老伯开口,白枳便道:“我必须要去西街。”
看见老伯怔了怔,白枳续道:“我父亲他去了西街,我担心他,想要找他回来。”
至于白枳真正的父亲,现在恐怕正在洛阳城过着高枕无忧的富贵生活呢。白枳心下微讽。
老伯这才了然,有些心疼同情,嘴上也喊道:“好嘞,姑娘坐好,马上就到了!”
老伯当然不知道白枳是在说谎,但是胭脂和绮罗心里可是门清。想着白枳好似从前几日起,日日变化大了起来。原本只是个心高气傲,略显小孩子气的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日日窝在屋里头,对家里面的冷漠态度哀哀自怜。但是现在的她,似乎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哀伤。
哪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绮罗心不在焉地跟着白枳走着,脑海里面思索着这个问题。
西街上鱼龙混杂,多是些醉酒男子,或是些烟花女子,偶尔走过在街上巡逻的卫兵。绮罗一不留神,被一个醉醺醺的大汉撞得趔趄了两步,胭脂眼疾手快,扶她一把,这才勉勉强强稳住身形,而那大汉早就醉的没了意识,骂骂咧咧地走了。
绮罗蹙了蹙眉头,什么都没说,转头看去,却见走在前面的白枳也回身看她。
刹那间,她对上了白枳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坚定的如同磐石一般,任是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
她终于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了。
她当然不必再哀怜自己的境遇。因为她无比的肯定,自己一定能够回到洛阳城。
绮罗忽然有些心慌。
她受那人之命,在白枳身边呆了这么多年,现如今,白枳性情大变……
一定要尽快通知到那人。
白枳在一个小摊铺前停了下来,摊铺上坐着一个扎着童髻的小姑娘,杏眼圆脸,粉面桃腮,额前是一排弯弯的拱桥刘海,生得十分讨人喜欢,此时她手里面挽着一个篮子,篮子里面盛满了野菊花。这菊花并不名贵,山间轻易便可找到,但是胜在漂亮。可惜在这西街,无人会停下来欣赏的。
胭脂见那女孩衣裳单薄,着实可怜,摸了摸布袋,即便囊中羞涩,却还是问道:“这花再怎么卖啊?”
小姑娘在这里站了一天了,见有人问价钱,忙道:“不贵的!只要三文钱,这些都可以拿走,小姐……要买一些么?”
白枳微微弯腰,捻起小姑娘篮子中的花,把玩旋转了两下,将花扔回篮子里,道:“都买下吧。”
胭脂闻言,连忙掏钱,钱袋里面也不过一百来枚钱币。白枳的饰钱财都是交由胭脂打理的,所以胭脂现在手头的钱币,就是白枳身上仅有的钱币了。
白枳将钱币略略一分,取出了一部分,放在小姑娘手心,道:“这些钱就用来买你的花了。”
那一把足足有六十来枚铜币。
小姑娘面色一白,惶恐失色:“小姐!不需要这么多的!只是寻常野菊花而已!”
“你拿着走吧,毕竟我很想要这些花。想要的东西,付出多少,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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