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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应晖 (第2/2页)

所以那个晚上的到来,不知是因为情绪长久的积压,还是一时失控。

那天他在外面应酬,喝醉了回来,默笙手忙脚乱地照顾他。

应晖说不清自己是醉是醒,若是醉,他怎么会到现在还记得清楚每个细节,若是醒,他又怎么会这般不受理智的控制……

似乎半梦半醒间,他把默笙压在了身下……

他清醒过来已经是凌晨。

意识回笼的零点一秒,他冲下了楼。

楼下大厅没有开灯,一片黑暗。

依稀看到默笙坐在楼下沙上,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膝盖,头垂着。

应晖好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说,当人受到巨大的伤害时,会下意识地用这种婴儿在母体中的姿势,因为缺乏安全感。

他的手按在电灯的开关上又放下。

默笙忽然出声,弱弱的:“应大哥,你……是把我当成她了吗?”

应晖愣了好一会才意识到她说的“她”是谁。

他的前女友。

自己好像只和她提起过一次他的前女友,说了什么他都不太记得了,她以为……他还想着她?

默笙,你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恋恋于过去吗?

应晖苦笑。

他现默笙给了他一个有趣的困境:如果说“是”,他无法袒露自己的心迹,也许永远无法再进一步。若说不是,他必须承认自己是个强奸犯。

虽然未遂。

面对默笙信任的眼神,应晖最后选择闭上眼睛,不回答。

让她找最能安慰自己的答案吧。

事实上,这之后默笙已经无法和他坦然地共处在一间屋子里,默笙提出要搬出去的时候,应晖说:“默笙,你回国吧,去看看。”

默笙怔怔的站着。

“你不能永远当只鸵鸟。”

回去看看吧。

如果那里天气晴朗,那你就留在那里。

如果那里风雨凄凉,那你就赶快回来。

把那里,把那个人完全地忘记。

在机场把已经连他名义上的妻子都不再是的默笙送走,应晖仰望着天空飞机飞过的痕迹,寂寞的情绪在身体每个角落蔓延。

刚刚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她理解吗?她在某些事上,似乎迟钝得惊人。

“如果你不回美国……那我们暂时不要联系了。”登机前他对她说。

他还有机会吗?

也许有。

那个叫何以琛的人也许早就爱上了别人。

世界上,像赵默笙这么傻的人会有几个?

茶香袅袅。

漫长的年月,不过几小时就讲完了。

“……原来竟真不止一个。”应晖最后说。

“有时候,她真是迟钝得惊人。”应晖仰头叹息,“世事真奇妙,没想到,这些事情,你居然是我唯一可说的人。”

以琛没有说话,抽完最后一支烟,他拿起手边的衣服。“时间不早,应先生,我先走一步。”

“何必这么急。”

以琛脚步顿了一下。“默笙喝醉了,我不太放心。”

应晖大笑出声:“何先生,你这是把成功炫耀给失败者看吗?”

以琛没再回头,快步走出茶座,推开门,外面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以琛深深的呼吸。

握得青筋暴起的手良久才渐渐放开。

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两点。

默笙喝醉了睡觉反而乖起来,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还是他走前一模一样的睡姿。以琛轻轻地脱了鞋子,钻进被窝,将她搂过来。

她动了下,适应了一下新姿势,皱起眉,以琛放松了一下手臂,她眉头才重新舒展开来。

鼻间盈满她的香。

以琛低声说:“以后再不给你喝酒。”

她没有抗议,犹自睡得香甜。

以琛却无法入睡,睁着眼睛到四点多,叹了口气,起床去书房。

还有一大堆工作没做,甚至明天,不,已经是今天了,早上要开庭的资料还没有整理完整。这对以琛来说,真是鲜少的临时抱佛脚的经历。

忙到晨曦初现。

以琛困倦地闭上眼睛,揉着眉头,再睁开的时候,看到默笙站在书房门口看着他。

“以琛,你一直没睡吗?”默笙问他,咬唇。

这是她紧张时候的小动作,以琛了然。

“过来。”他招手。

等她走到身边,以琛把她搂在怀里置于自己的膝上。

“醒了吗?没见过人喝醉就睡觉的。”

“呃?”默笙大概被他的态度弄迷糊了,傻傻地反问:“那做什么?”

“做点有意义的事情……”说着他低头覆盖她柔软的唇。

等默笙气喘吁吁地伏在他怀里,以琛静默了一会说:“昨晚我去见应晖了。”

怀抱里的身躯顿时僵住。

“他和我说,有个人曾经在搜索器里搜索过我的名字,我想问那个人,她都搜索到什么了?”

默笙没有声音,以琛继续说:“我刚刚用你的名字搜索了下,现默笙原来得过摄影奖的,你从来没说过。”

“没什么名气的奖……你也没问过。”默笙低低的说。

以琛叹气,抱紧她:“对不起,是我的错。”

“默笙现在告诉我好不好,你都做了些什么?”

“在美国吗?”

“嗯。”

这样温柔的何以琛,就算在七年前大学里感情最好的时候默笙都没感受过,轻轻一句温柔的询问,轻易就把她这些年所有的委屈都勾了出来。

默笙开始讲述那些在美国遭遇到的事情,讲刚到美国时不会说英语,迷路了看不懂路牌结果越走越远,讲学英语有多讨厌,讲外国人奇怪的习惯,还有那些难吃的东西,她重点描述某个牌子的方便面有多难吃。

“那为什么不吃别的?”

“别的都贵,我那时候很穷的。”

“你爸爸没给你钱吗?”这是以琛第一次语调这么平缓地说起默笙的父亲。

默笙看了下他的表情才说下去。“有的,很大一笔,开始我吓了一跳,后来在报纸上看到,才知道……就把那些钱寄给大使馆了。”

“嗯,那大使馆有没有写表扬信给你?”

“我没留名啊,我是在一次华人大捐款里寄的。其实我没有什么高尚的念头的……”只是怎么也无法坦然地花那些用命换来的钱,而且也自欺欺人的觉得,没有那些钱,父亲就不会死,这一切都好像没有生过。

“嗯,默笙很聪明,还有呢?”

“还有……”

默笙想过有一天必定会和以琛说起这些事情,但是她从没想过会是这样的。一点沉重的感觉都没有,好像是最普通不过的聊天一样,那些曾经令她痛苦过的经历,好像在一夜之间远去了。

对话渐稀。

天已经完全亮起来。

“以琛,我居然一点也不难过,我以为说起这些会很难过的。”

以琛静静的说:“你有我了。”

默笙没有出声,脑袋靠在他胸口一动不动,久到以琛以为她睡着了,渐渐的,却感到胸口那边一阵潮湿。

已经是周一了,早上还要上班。

以琛第一次打无准备之仗,上了庭却现公诉人和法官似乎比他还浑,于是大家一起浑到结束,下次再审。

当事人亲属看到以琛明显睡眠不足的样子以为他为案子殚精竭虑,不由感动不已,频频称谢,以琛哭笑不得。

默笙上班的时候眼睛红肿未退,小红严肃地研究着她的眼睛,用沉重哀悼的语气问她:“失恋了?”

默笙低下声音,配合她的沉重哀悼:“小红同志要不要请牛肉饭安慰伤员?”

小红继续严肃地思考了下:“那你还是不要失恋了。”

老白买的报纸上应晖的消息是头版头条,默笙走过他桌子的时候看到,顺手拿了过来。报纸上长篇累椟地报道了应晖的生平经历,多溢美之词,文末不改小报特色,对应晖口中的夫人做了多方面八卦的猜测。

默笙放下报纸,怔仲良久。

她在美国熟悉的人不多,娟姐是一个,可是娟姐回国后就再也没有联络过她,剩下的就只有应晖。其实对应晖,默笙感激远多于其他情绪,毕竟他帮了她那么多,而且那次他喝醉酒,最后也没有造成什么实际的伤害。

迟疑了下还是打开电脑,输入sosoal的网址,默笙进入自己回国后就没怎么用过的邮箱,翻出应晖的电邮地址。

信的内容改来改去好几遍,最后只剩了一句。

——“应大哥,昨天酒店大堂的事,谢谢你。”

信出后几分钟,信箱提示有新邮件,默笙刷新了一下,点开。

收件人:赵默笙

寄件人:n

主题:r:无主题

不必

简单至极的两个字,生疏扑面而来,默笙的手指在键盘上停住,不知道说什么好。脑子里闪过在c大听到的学生们说的八卦,很快地打了封回信——

“应大哥,你这次回来有没有见到她,也许你们还有机会。”

这次很久没有回音。

默笙有点后悔。

自己也许是逾越了,每个人心底都有不能触及的部分。那个人,也许就是应大哥最深的伤口。

晚上默笙和以琛说起这个,以琛瞥了她一眼,说了四个字:“果然迟钝。”

然后又加了一句:“幸好你笨一点。”

默笙愕然。

一个多月后默笙定期清理各个信箱才看到应晖的回信,信上的日期是两天前。

默笙打开。

收件人:赵默笙

寄件人:n

主题:r:r:r:无主题

不是每个人都似何以琛能守得漫长寂寞。

笙。我已变心。

另:预祝圣诞快乐

默笙愣愣地看着屏幕。

短短的两行字,却经过那么长时间才出,或许回信的人也打了很多遍,想了很久。

这一瞬间,有些东西默笙似乎就要明白,可是转眼,那种直觉又逃开。

鼠标点向删除键,迟疑了一下又移开,最后只是退出信箱。

她以后也许再不会用这个信箱了。

那封信将安静地躺在网络某个角落,无人开启,却永不消失。

秋天很快在寒流的到来中退场,在小红的影响下,默笙迷上了织围巾,可惜总是织错针,松松紧紧的参差不齐,以琛万分感激她的好意,可怎么也不敢往自己脖子上绕。 圣诞节那天晚上以琛请以玫及她男友张续一起吃饭。张续是以玫的上司男友,人非常的风趣,以琛也是这次吃饭才第一次见到他。

吃完饭出去才现外面已经开始飘起小雪。

年轻人和小孩子们在街上跳跃欢呼着今冬a城第一场雪的到来。

默笙和以玫站在路边,等着去拿车的以琛和张续回来。以玫笑着说:“本来明年我结婚还想叫你当伴娘的,谁知道以琛这么等不及,不过也不能怪他,他大概也忍了很久了……”边说边暧昧地眨眼。

默笙脸一红,什么时候以玫也这么不正经了。

以玫大笑起来,转头看到张续在马路对面向她招手,对默笙说:“不陪你等了,我先走了。”

“好。”默笙点头,以玫走出两步停下,却没有回头。

“你们一定要很幸福,就算……”她低声说,几乎听不见,“是为了我。”

默笙一怔,她已经小跑着往马路对面去,始终没有回望。

以琛回来的时候看到默笙在盯着脚尖呆。“以玫先走了?”

“嗯。”默笙抬头,没看到车。

“下雪了,我们走回去。”

“哦。”

她不太热烈的反应让以琛有些讶异,还以为她会雀跃不已。

默笙闷着头心不在焉地走路,眼看就要撞上路灯,一双大手及时拉住她。

“你脑子里在瞎想什么?又想写检讨吗?”以琛蹙眉。

默笙跑远的思绪慢慢回来,抬头傻傻地看着他一脸责怪,突然就好想好想抱住他……手不由自主地伸到他大衣里,环住。“以琛……”

以琛被她突如起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放低声音。“怎么了?”

埋在他怀里的脑袋磨蹭着摇头,闷闷的声音。“……没有。”

以琛想掰开她的手看看她到底是怎么回事,默笙却怎么也不肯放,反而抱得更紧。

“默笙!”无奈的语气,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粘人。

“这么大还撒娇会被人笑的。”以琛低下头在她耳边说。

胡说!她哪有!

“唔……我试试我买的大衣暖不暖和。”

随她去了。以琛无可奈何地任她抱着,苦笑着接受行人或暧昧或羡慕的目光。

下着小雪的夜晚,人来人往的闹市街头,第一次,觉得圣诞是个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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