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致深(三) (第2/2页)
我颇是诧异,看周怀铭一脸平静地摆摆手似是默许三姨太的提议,五姨太屈膝低从命去办。只是我满腹狐疑,这石老夫子是何方神圣?眼见六姨太玉珑已经痛哭失声,瘫坐在地,被丫鬟婆子们架起离去。
隋嬷嬷是慧巧分给我房里的老嬷嬷,据说先时曾经伺候过府里的太小姐的。
隋嬷嬷趁机在我耳边轻声说:“石老夫子在府里教女眷四十余年,太太小姐就受过他的教诲,便是老爷对他都要敬畏几分。三姨太入府时,目不识丁,老爷逼她读书识字,就请来这位石老夫子。这老夫子最是古板,拜过夫子像,就一日为师终身是父了。手里提根儿老爷赏的戒尺,三天两头打得三姨太的手心青肿如熊掌一般,膝盖跪地砖跪得如今都落下寒疾。偏是三姨太天资笨,那时年轻,还贪玩不肯读书时,一次竟然被石老夫子告状辞馆,恼得老爷当众将三姨太一顿家法板子,打得那叫一个没脸,落下了府里的笑柄。”
我惊得咂舌,不由噗嗤一笑,竟然有如此的趣事,难怪玉珑急恼得大骂三姨太是落井下石的小人。
我本只想借机让玉珑有个教训,好歹收敛几分,却不想三姨太节外生枝,不动声色的就给六姨太玉珑下了如此一个套儿,还套牢了马腿,稳稳的逃脱不得了。
众人散去,独周怀铭立在春暄馆的庭院,好言安抚了斯蒂尔画师几句,言语间却是宽柔兼济。斥责了六姨太的莽撞无知,却也告诫斯蒂尔华人是礼仪之邦,男女有别,不可逾矩。更是叮嘱了贴身的小厮孝儿留在春暄馆伺候着,以防再生事端。让孝儿带了斯蒂尔出去喝酒压惊,算是替六姨太赔礼。
诸事已毕,他侧头转向我,唇角勾着一抹拿捏的笑意。
暮云四合,天边夕阳退去时,洒下一抹暗红的影,曳着几抹鱼肚白,老缃黄,层次暧昧不分明,恰似眼前我心神不宁的时的面色。
他静立对我立在廊下,风拂起他的衣摆飒飒作响,我的茶白色水墨画裙鼓起如风中摇曳的花儿。彼此立了片刻,我低垂着头,含了几分愧意,下颌紧紧贴去了胸口。
“澜儿的画技想必精进了,令人钦羡,倒令为夫也想学画西洋人物画。”他目光中难以捉摸的深邃,似笑非笑的模样反令我摸不到头绪。虽然严惩了六姨太大快人心,但毕竟我失礼不够周全在先,小左儿露体,斯蒂尔私藏的西洋小天使的油画……我心存顾虑,竟然讪讪地望着他不敢近前。
他一步步踱步来到我面前,鼻尖贴近我的前额,俯身低语在我耳边,轻轻的,彷如喉头的气声:“夫人赏脸,今晚就当着‘人模子’如何?”
我一阵惊羞,恍悟他的促狭。羞恼得啐他一口扭身欲逃,嘴里还叨念一句:“不正经!为官不尊的!就不用怕被言官弹劾了去?”
我不过是戏言,他却俯身一把将我抱起,惊得我轻噫一声,身子已是悬空,稳稳在他怀里,被他抱入画室。冰绡和隋嬷嬷恰是在廊下见到,惊得一声叹,慌忙扭身躲避了,轰赶了众人回避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