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头奴 第56节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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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煜看着她进屋收拾碗筷去,自己也便下了阶矶往二门上去。他并不把翡翠说的那几句没头没脑的话往心上放,只当她又心情不好发脾气罢了。有时候觉得,翡翠这个做丫鬟的,比自己主子脾气还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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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丁煜和韦卿卿回了家梳洗罢,一个往宫里翰林院去,一个留在上房陪婆婆,都没得闲。比较起来,沈翼便轻松些。梳洗罢了吃了早饭,给自己半日清闲日子,也给士兵们放半日假。在这里,整个军营都是他的,权力都在他手里,做什么自然也都轻松些。
姜黎和沈翼去营外的河边溜达,也把昨晚上的事情说给他听,还比划着动作,他怎么往丁煜脑袋瓜子上敲的,丁煜怎么踹他被拉住的,说得沈翼也忍不住笑起来。后来两人便笑作一团,忍也忍不住,没半点儿正经样子。
笑罢了,姜黎又认真起来,跟他说:“以后可不能吃这么多,我可不想伺候你,太麻烦了。这么大身架子,谁捣饬得动?就想把你扔在酒楼里的,等你酒醒了,自个儿回来。”
沈翼这会儿头还重,拉着姜黎的手,还往她身上歪,“不是丁煜耍横,我能醉成这样?你说我要是在你面前输给他,多没面儿啊。本来要和他吃酒,就是为了让他知道,有我在,没他什么事儿,别成天还想着当救世菩萨,往我这里来要人。”
姜黎听着这话心里暖,嘴角有笑意,却还是推他,不与他煽情,让他,“站好了。”
沈翼站直了一会儿,她又说:“你们是都有面儿了,苦了我和韦姐姐。若再有下回,身上得备个棒槌,当场就给敲昏了,叫人抬上马车拉回来,最省事儿。”
沈翼又往她身上歪,“你舍得敲么?”
姜黎推他,“有什么不舍得的?”
沈翼又往她身上歪,姜黎又推他,你一言我一语,没句正经的,也没个完……
沈翼和姜黎在河边逛了一气便回去了营地,在帐篷里看看书打发打发时间到午时,便在一处吃饭。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日子便显得悠闲。姜黎心里惦记着沈翼暗下派人打听她家人的事情,但沈翼一直没有说消息,她也就耐心着不问。
而沈翼那边儿确实也还没有把消息全部收全,所以不想跟姜黎说。他想着,非得把事情都弄得清楚,一气跟姜黎说了才好。难过也是那一气,高兴也是那一气,不必反复受折磨。
这样把半日耗费过去,晌午吃了饭歇了晌,沈翼便又忙活起来。去场地之前,姜黎在帐里帮他穿甲衣,问他:“头还晕么?若不行,再歇半日也不妨。也不是在外头,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打仗。这会儿偷些懒,也没什么吧。”
沈翼看着姜黎给自己系腰带,嘴角带笑,“不是这么想的,若人人懈怠时时懈怠,等真有事情的时候,怕就晚了。还有士气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败完了,想一时收起来,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人做事么,最怕懒散。”
姜黎这就不再跟他说了,帮他系好腰带往后退两步,“那你去吧,我找阿香她们打发时间去,还等你回来吃饭。”
沈翼应一声,走两步又回来说:“不要听如意那丫头瞎说话。”
姜黎白他一眼,与他一起出帐篷。然刚出帐门走两步,便瞧见一个小士兵风风火火地迎过来,到沈翼面前就行礼道:“沈将军,宫里来了位公公,说来请您进宫去。正在营外等着呢,让您速速过去。说皇上在宫里等您,片刻耽搁不得。”
沈翼听到“宫里”和“公公”的时候就有些诧异,结果最后还听到了“皇上”,就更诧异了。虽说他是皇上亲自封的官,但到底是个新官,也不没有多了不得的阶品,只还管理着自己手里的这些兵将。他在朝中那些手握重权重兵的人面前,其实什么都算不得。当然,也没想过会在这时候得皇上宠幸。
见他生愣,那来传话的士兵又说了句:“将军,您快去吧。”
沈翼这就不站着了,怀里抱着自己的头盔,回头看姜黎一眼,“那我先过去,等我回来。”
姜黎虽然也满腹狐疑,但也不好这时候多问什么,自然点头应一声,“嗯。”
沈翼这就跟着那传话的士兵往营外去,到了外头果见一个锦衣戴冠的太监在马车旁来回踱着步子。瞧见他出来,挂上一脸笑意,忙上来拱手施礼。沈翼亦回礼,也不知他是哪一个,只道:“公公突然造访,有失远迎,不如先到里头吃杯茶再走。”
这太监摇摇头,拉开胳膊摆出请的动作,“茶就下回再吃罢,还请将军上车。皇上这会儿还在宫里等着您,不好耽搁太久。”
沈翼听这话也就不推辞了,踩了高凳上马车。这太监便随他后面,踩了高凳也上马车。等车围子落在,车夫便收了那高凳跳上马车抽鞭赶起马来。马车离了军营,沿着早就碾出的无毛小道儿出郊野。
姜黎站在栅栏里看着马车走远直至消失,那提起来的心,也没放下去。皇上突然召沈翼进宫跟她自然不可能有关系,可她眼瞧着沈翼每走一步,心里的不踏实就越多一分。如果有一天沈翼的天地不再是这一方军营,她又该何去何从。
☆、57.婆媳
沈翼和那锦袍戴冠的太监同乘一车, 言笑晏晏, 打的都是官腔。
沈翼是新封的官, 对宫里的人不甚相熟。大约识得几个大人,都是靠着他爹的关系, 或有些自个儿愿与他结交的。他委婉着问下这太监的身份, 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就是御前伺候的, 姓安。宫里的差事不好当, 能做到御前,这太监的年岁自然也算不得小。
沈翼对于突然被召这事儿心里没底, 寒暄客气一套之后,自然也问他,“不知道皇上突突叫末将进宫什么事?”
这安公公一直笑眯眯的,回他的话, “也没什么,听说是用午膳的时候忽想起了将军来,念及下晌无事,找将军进去说说话。皇上是老人家了,什么都见过,这会儿没什么新鲜的乐子,不时就有些叫咱们摸不着头脑的想法。不过他老人家记得您, 这会儿还叫您进宫说话, 您的好日子就不远啦。您想啊, 朝中文武百官那么多人, 有谁能单独与皇上一处说话?算起来,就首辅孔大人一人。这回召了您,您立马就不一样了。”
沈翼知道这个道理,即便没有嘉奖施恩,他这往宫门里一去,在皇上面前哪怕只说半句话,就跟以前不一样了。可是这皇上为什么突然召他进宫,还当真叫人摸不着头脑。大约就是人老了,一时一个主意,就图个新鲜罢了。
这就不问因由了,沈翼看这安公公好说话,又向他讨教,“待会儿见了皇上,末将该注意些什么?”
安公公瞧着沈翼不讨厌,也乐意跟他多说一些,便道:“你这心里不要七上八下就成,沉住气,别显出小家子气来。皇上再是九五至尊,那也是个人不是?他又是老人家,没多大脾气了。只要你礼数到了,说话捏着分寸就成。自然些,别拘得跟个只会答话的奴才一样,那就没趣儿,皇上自然不喜欢。”
沈翼点头记下这安公公的话,路上又与他闲说些各自任上的琐碎小事,瞧着马车入皇宫,夹道外停下来,自下马开始步行。安公公微微走在前头,把沈翼往文德殿那处领过去。皇宫甚大,这夹道便足有二里长。出了夹道有楼阁殿宇,沈翼皆不知其构置用处。
安公公一面领着他,一面也小声再与他说些话,只道:“这会儿皇上应该歇了晌刚起来,您过去了,看着眼色,依着规矩,伺候他老人家高兴就行。”
沈翼不住应声,又谢他提点。好容易去到了文德殿,安公公把他往阶矶上领,上去与门口站着的白髯老太监说:“人请来了。”
那老太监看沈翼一看,叫他门口稍候,自己微微躬身到门边儿,推开个缝口儿,往里说话,“皇上,沈将军到了。”
“让他进来吧。”门缝儿里传出位老者的声音,中气却还是足的。
沈翼只见过皇上一回,就是从西北刚回来领恩那一日。但那一日是在大庆殿里,不是私下场合,所以他并没有抬头仔细看过皇上长什么样。这会儿抬步进了殿中,瞧见皇上一身青袍盘腿坐在炕上,便忙过去行礼,还是依着规矩不乱放目光。
皇上等他行了礼,便说了句:“平身罢,过来坐。”
沈翼回京至今,连真正的权贵都没怎么接触过,说他什么都能自如顺畅,那是哄人的。不过提着一颗心,依势而动,不犯蠢不失礼,也就成了。他听皇上让他坐,自然先推辞一句,“末将不敢。”
皇上便瞧着他,给他松气般地说了一句,“有什么不敢的,这里没别人,别拘着,坐坐坐。你若弄得朕不自在,下回也不叫你来了。”
沈翼听着这话也就只好应声“是”了,往他炕下的两排交椅上坐上去。不知道皇上到底找他来做什么,也不能唐突问,只好就等着他老人家先开口。然这老皇帝就是一副没啥事的样子,手里捏着一颗棋子,往他对面的棋盘上敲了敲,说:“坐这里!”
这是坐哪里?皇上的对面,虽不是平起平坐,坐的下首的位子,但也觉得要折煞人啊。沈翼心里不踏实,但也还记着安公公跟他说的话,叫他不要拘得跟奴才一样,不然没趣儿。他这会儿便暗压了口气,往皇上对面坐过去。
皇上抬眼看他,忽笑起来,说:“还是年轻,没见过世面。”
被人一句话戳中了心思,沈翼耳根一热,那种拘谨的心理却少了几分。他这也便看向了皇上,接话道:“确实是没见过什么大人物,这会儿见着您,心里惶恐。”
皇上见他说实话,便还是笑,把棋盘上的棋子往棋桶里捡,嘴上说:“朕又不是老虎,能吃了你不成?第一回见着惶恐,多见几回你也就发现,我不过就是个糟老头,跟外头那些田地里抽搭大烟袋的,没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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