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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2章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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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融融,在雪白的墙壁上投下一点漂亮的金色。

他近乎痴迷地看着太阳一点点升起,像是喷涌的金色血液,将他白地近乎透明的脸也映上了几分生气。

“洛书。”

门被推开,穿着一身运动装的青年走进来,提着手上的饭盒晃了晃,“我带了皮蛋瘦肉粥。”

洛书眼前一亮,“谢了兄弟。”

皮蛋瘦肉粥被熬得软烂,为了照顾洛书的胃,里面的瘦肉被切得碎碎的,只占个味道,到嘴里一抿就化了,皮蛋更是变成了一团香软粘舌的半液体,容易消化倒是容易,只可惜少了几分味道。

许是平时吃的药太多,舌头上沾着一股子苦味,连带着粥也带着淡淡的苦。洛书的手顿了顿,面色如常地吃了下去。

青年也不吃饭,只在一旁看着洛书一点点地吃,“这粥熬得太烂,都没滋味了,等你出院,给你做上一桌子满汉全席。”

洛书笑得弯起了眼睛,“那我可记住了,你要是敢赖账,我就去河家公司门口打滚。”

青年把手往洛书头上一按,没好气地道,“出息的你,八辈子没吃过饭似的。”

两人如常地说笑着,说着出院之后要做的事情,好像两个人都不知道,若是没有奇迹,洛书这辈子都出不了院。

天一点点变得透亮,清晨的露珠与花瓣吻别,青年的电话响起。

洛书将保温盒收拾好,等青年打完电话,往他面前一推,“我吃饱了,你可以走了。”

青年原本的欲言又止霎时被收住,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没良心的新华字典,吃饱了就赶我走。”

洛书像赶苍蝇似的挥手,“快走快走。”

青年收起饭盒,看着洛书没心没肺地晃着脑袋哼着小曲儿,气不打一处来地往他脑袋上狠狠地一敲。

“河金丝儿,你活得不耐烦了是吧,来单挑啊!”

洛书挥着拳头挑衅。

然而青年早已经像是脚底踏着轮滑似的窜到了门口,“谁和你单挑,幼稚不幼稚。”

洛书冲他竖了根中指。

青年准备关门走人,又听洛书叫他,“金丝儿,我要吃北京烤鸭。”

青年没好气儿地翻个白眼,“还北京烤鸭,我看你像个烤鸭,睡你的觉去。”

两人互比中指以示友好,青年愤愤地关门离去。

洛书躺回床上,看着外面的阳光,房间里一片寂静。

阳光一点点变得炽热,护士姐姐进门帮洛书拉上床帘,给他打针。

拉开宽大的病号服,细白的手臂上满是针孔。

洛书安安静静地看着针头,护士姐姐温柔地冲他笑了笑,“怕的话把头别过去,一下子就好了。”

说着她迟疑了一下,摸了摸口袋,拿出了一块奶糖。

很显然是被加工过的,比市面上的奶糖小许多。

“喜欢吃糖吗?”

洛书认得这个糖,一般是儿科的大夫和护士随身带着,用来安抚小朋友的。

他乖乖地点头,道了声谢,只要不是药他都很喜欢。

洛书的头发有一段时间没有剪了,微长而柔软,他皮肤病态得苍白,衬得他的眼睛干净而黑亮,人看起来很小,说是高中生都有人信。

可乖可乖的高中生。

护士姐姐心里一颤,下手的动作不由得又轻了几分,好像他是个易碎的瓷娃娃。

针尖碰到皮肤,洛书别开眼睛,用舌头裹住了那颗奶糖。

“好了,疼不疼?”

洛书摇摇头,笑得眼睛弯起来,像两弯月牙,睫毛又密又长,漂亮地紧。

好乖的孩子,只是可惜……

护士收拾好东西,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房间又安静下来。

床帘遮住了对于他来说,过于炽热的阳光。

洛书在床上坐了一会,好像谁给他按了暂停键,然后他又慢慢地起身,去拿床头的书。

光影移动,中午他吃了一顿简单的病号餐,清汤寡水,没什么滋味,压不住嘴里的苦味,洛书几次干呕,还是全都吃了下去。

天慢慢地阴了下来,阳光看不到了。

像是要下雨。

洛书打开床头的小灯,不知看了多久,有些疲乏,揉了揉眼睛,慢慢缩进了被子里。

窗外雨下了起来。

洛书睡醒之后呆坐了一会,房间里一片昏暗,有些分不清是白天还是夜晚,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他慢慢起身拉开窗帘,窗外天空昏暗,雨还在下。

对面楼的灯一盏盏亮着。

洛书趴在窗台上看了一会,慢吞吞地打开了屋里的灯,洗了一把脸。

他拿起手机,打开通讯录翻看了一会,又关上,回到床上拿起了书。

洛书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书都没有翻过去一页。

他叹了口气,认命地合上书,又趴回窗前。

吃饭,洗漱,发呆。

洛书歪着头看着窗外,直到外面的灯光一盏盏地熄灭了,他也拉上了床帘,缩回被子里面。

他几乎大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让人担心会不会窒息。

二零八八站在洛书的床头,隔着一个空间,默默地注视着他。

这将会是他未来的宿主。

宿主观察期——

二零八八拉下评价版面,看了看一天的记录,又收了回去。

洛书突然从被子里探出了头,定定地盯住了二零八八。

二零八八顺着看去,他周围似乎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东西。

那是在看他?

感受到了空间波动?

二零八八看着洛书又缓缓而诧异地闭上了眼睛。

很敏锐。

也许会是一个好宿主。

二零八八拉下页面,写下敏锐,看着白日记录的“洒脱”,沉默了片刻,又在后面标了一个问号。

观察还在继续。

天蒙蒙亮,太阳还没有升起的时候,洛书如往常一样睁开了眼睛,他左右看了看,诧异地按了按额角,自嘲地笑了笑。

大概是睡蒙了,他竟然会觉得房间里还有一个人。

他现在这样,会有谁为他守夜呢?

洛书慢慢地起床收拾,拉开窗帘,外面经了一夜的大雨,天还是有些阴沉,看来不会出太阳了。

洛书定定地望着东方看了一会,收回目光,开始早上日常的洗漱吃饭。

楼下升起喧哗声,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样,洛书迟疑了一下,慢慢推开了房门。

很快有护士赶过来,看见站在门口的洛书,松了口气。

“哪里不舒服吗?”

洛书摇摇头,礼貌地笑了笑,“外面发生什么了?”

护士迟疑了一下,道:“昨天大雨路滑,出了车祸。”

洛书浑身猛地一颤,点点头。

护士要将洛书送进病房,洛书道:“我就在外面坐一会,里面太闷了。”

见护士要说话,洛书目露恳求,“我就在这一层,不下去。”

他眸子是湿润的黑色,看起来像浸了水似的,小动物一般柔软而可怜。

护士迟疑了一下,叹了一声,“那就在这一层,不要乱跑哦。”

护士将洛书带到一旁的椅子上,“我一会就过来。”

洛书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又低下头,“嗯”了一声。

洛书在大厅过道向下望,能看见熙熙攘攘的人群,孩子的哭声,女人担忧地嘱托,男人焦急的询问,所有声音混杂成一团。

洛书定定地盯住一个角落,被送在病床上的父亲,已经陷入了昏迷,母亲拉着只有五六岁的儿子,强作镇定,儿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跟着哭了一会,又拉着母亲的手,茫然地四下张望着。

母亲穿着一身简谱的灰色外衣,有些老旧,不过如果不是这次车祸,大概会很干净,儿子穿着一条背带裤,很可爱的样子。

有护士出来,叫着家属名字,母亲连忙牵着儿子上前,看着缴费单露出为难的神色,看向大夫,目露绝望与恳求。

不知道说了什么,母亲跪了下来,她拉着儿子一起跪下来,周围人的目光纷纷看过来,迎上母亲渴望又恳求的目光,又纷纷别过去。

“洛书。”

护士过来,看见洛书还在原地,松了口气,她推着轮椅过来,扶洛书坐上轮椅,又在他的膝盖上盖了一条毛毯,好像现在不是九月份,而是已然深秋。

洛书乖乖地任由她动作,坐好之后,侧头问她,“下面那位,是怎么了?”

护士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见了依然跪在地上的女人,“她啊。”

“家里的男人出事,要花钱做手术,拿不出来了。”

在医院里看惯了种种别离,再无奈也要习惯。

洛书定定地看着小男孩,突然仰头问道:“差多少钱?”

护士一愣,“五万,加上术后护理之类的,至少也要六七万吧。”

才六七万吗?

洛书心口一阵阵地疼。

他深吸一口气,道,“那划到我账上吧。”

护士一怔,想劝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点了点头,“那我去跟医院和她说一下。”

洛书摇了摇头,“不用告诉他们家了。”

护士给洛书掖了掖毯子,看着洛书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颊,迟疑了一下,又嘱托道:“我很快就回来,您要逛一会我推着您。”

洛书点点头,冲她笑了笑。

过了一会,他就看见医生去给母亲说了什么,母亲激动地想去抓医生的手臂,又胆怯着什么地收回来,最后跪在地上,向四面磕着头,一把将男孩抱在怀里,在哭又在笑。

男孩不知道母亲怎么了,只是知道母亲流了泪,笨拙又慌张地掏出纸巾。

洛书淡淡地笑着,又别过头不再看。

六七万。

雨夜冲撞的货车,山一样的阴影,暴雨声,喊叫,哭泣,一点点冷下来的怀抱……有什么碎片在脑袋里冲撞。

洛书猛地抓住心口的衣服,猛烈而突兀的疼痛让他甚至无法叫喊,他颤抖着去抓放在抽屉的药瓶,倒出了几粒也没有数清,最后捏着两粒仰头咽下,握着药瓶微微发抖,不过片刻,后背已经全然汗湿。

走廊寂静无声。

六七万。

洛书仰头捂住眼睛,嘴角竭力地上翘。

有水珠顺着脸颊滑下,又隐没在衣领中。

……

护士回来时脸上带着笑意,“洛书,大夫说抢救及时,大概率不会留下后遗症。”

洛书面色如常,只是眼角有点发红,他笑着道:“那太好了。”

护士走进,看到地上的药片,瞳孔一缩,焦急地上前两步,“你又发病了?”

洛书点点头,道:“没事了,我吃过药了。”

护士内疚又自责,连忙给洛书做简单的检查,洛书安慰道:“真的没事,吃了药就好了。”

二零八八站在角落,沉默地看着洛书安慰护士,看着洛书被推回房间,安置在床上。

太阳东升西落,外面的喧嚣声一点点散去。

日子乏善可陈。

一次次进来的护士与医生,做不完的体检,打不完的针,吃不完药。

二零八八没看见洛书的亲人来探望过他,只看见那个被称作金丝儿的青年,会带着书和饭来看洛书,有时候匆匆地来又走,有时候是周末,便带着笔记本过来,像是在处理什么东西,偶尔和洛书打趣几句。

更多时候,洛书坐在床上,看看书,看看外面的太阳,对着外面的车水马龙发呆。

上次发病之后洛书很少出去,不过通过护士的话,还是能知道,那一家中的父亲得到了及时的救助,苏醒了,能下床了,痊愈了……

在离开的那一天,他们一家给医院送了一面锦旗,送给暗中救助他们的好心人。

那一面锦旗,医院送到了洛书的房间里,洛书将锦旗珍视地卷起来,放在床头。

数个月的住院,那个男孩好像成长了很多,从一个“孩子”变成了一个“少年”。

离开医院的那一天,男孩穿着校服,带着红领巾冲着医院的大门深深的鞠了一躬,洛书笑着冲他挥挥手,虽然他知道,男孩不可能会看见。

二零八八经常能看见洛书在写日记,或者也说不上是日记,更像是便签,写着窗外的流云,啄食的麻雀,痊愈的病人,在墙角钻出的嫩芽,绽放在花坛中的花,有时候也会写对未来的计划与幻想,字里行间热切而温柔。

可是二零八八知道,洛书永远不会出院了。

凡是被系统提前选定的人,都是注定时日无多的人。

在这段时间里,父亲越来越健康,而洛书却越来越瘦削苍白,好像一朵被高楼围住的花。

即使那么努力地舒展枝叶,绽放花瓣,渴求阳光的照射,也是徒劳。

二零八八看着宿主确定时期越来越近,由月到天到时。他站在洛书的身侧,看着洛书把青年送走,手里还把玩着一只魔方。

“明天记得把口诀图纸给我带过来啊。”

二零八八听见洛书的话,低头去看版面。

还有三个小时。

洛书洗漱完,缩进被子里,依旧是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

时间一点点过去,月亮从东天移到正中,二零八八将几个月的记录一一翻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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