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断界 (第2/2页)
她是此处唯一的公主。
但她现在却无比地紧张。
不是因为末日即将临近,而是因为王座之后的蛇骨。
蛇骨大部分时候在沉睡,时而会苏醒,它告诫了自己很多话,给她讲了许多真实的历史。
她是冥君的少女心。
而这蛇骨,则是冥君的残躯。
他们本该是一体的……
但此刻,九幽却感受不到太多的共鸣。
骨蛇说的所有话,她依旧应了下来,那是因为恐惧而做出的服从。
她立在镜子前,每日要换上百种衣裙,这个频率越来越高。
她这么做的原因也很单纯——以后心回到了身体里,就要重新变回男子了,那时候,自己就没办法再穿漂亮的裙子了。
九幽掂着脚尖,来到殿外眺望。
她看着天空的黑暗之海,心思是矛盾的。
“怎么还不来呢……”
“不要来啊……”
……
夜色降临。
宁长久与司命渡过无运之海时,已是子夜。
半月悬于正中央,流光苍白。
宁长久与司命一路上原本还会谈笑一番,但真正来到南州之后,他们的神色一下肃然了起来。
“此去谕剑天宗北方的深渊,至少还要七日,绝对来不及。”宁长久说道。
司命问:“还有其他入口么?”
“有。”宁长久说:“我们出来的地方。”
当时他们从一口古井中离开了深渊,出来之后,那口古井就离奇消失了,当时他们反复寻找过,未能找到蛛丝马迹。
司命看着前方黑压压的林野,道:“你还记得它的位置么?”
“不记得。”宁长久说。
司命蹙眉道:“那怎么找?”
宁长久看着她的眼,认真道:“我记得我破境入紫庭的位置,那口古井在那里的正东方向。”
司命也记得当时的场景,那时正有细雨濛濛,她立在一片悬崖上,眺望着宁长久,待确认他成功破境之后方才离去。
只是南州绝非弹丸之地,哪怕是寻那里,也绝对要费很大的力气。
但司命看着宁长久平静的脸,心情也定了一些,她问道:“你有办法?”
宁长久道:“有!”
说着,他闭上了眼,太阴之目如无数纵横的线,竭尽全力地向着周围展开了。
他似在寻找着什么。
司命更加疑惑,轻声问道:“南州何其辽远,你的太阴权柄固然强大,但又能延伸多远呢?”
“确实延伸不了太远。”宁长久说道:“但如果……那里有我沉落的锚的话,就会不一样。”
“沉落的锚?”
“嗯……也就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宁长久认真道。
“身体的一部分?”司命听着有些惊悚,她打量着宁长久,道:“除了心眼,也没见你缺少其他部位啊。”
宁长久轻声道:“有的……”
这一刻,识海的西南方向,忽然亮起了一丝微弱的光,那点微光极远,却远远超越了太阴权柄极限的距离,与他呼应了……这点微光就像是身体的一部分,向着自己延伸而来,抓住了他。
宁长久轻轻松了口气。
“找到了。”宁长久说:“不必绕道,继续向前就好。”
司命更好奇了:“当初的破境之地,你到底留下了什么?”
宁长久想了想,神秘道:“以后再告诉你。”
司命假装不屑道:“爱说不说。”
宁长久心中叹了口气……当然不能告诉她啊,当初他破境之后,在山谷之中,与柳希婉在识海中战了一场,从清晨战至日暮,他击败了柳希婉,却没有吞噬她,反而让她离开了自己的身体,成为了独立的存在。
那时候,柳希婉尚是满头的灰,那灰极长极长,长得可以将她整个人包裹住,当时她在一条溪水边,用剑将自己长割短。*
满头灰白之皆是剑丝,沉入溪水之底。
柳希婉是他的白银之剑,是他真真实实的一部分,那满头剑丝犹在溪河之底,听到了他的召唤,便也生出了感应。
宁长久的识海中,南州不再是黑压压的一片,他只要循着西南处光点的所在,一直向前,直至于光点齐平,就能回到当初的地方。
“宁长久。”司命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宁长久问道:“怎么了?”
司命忽然摘下了兜帽,道:“我忽然想到,这帽子,是不是拦不住你的太阴?”
宁长久一怔,立刻道:“断界城十万火急,没工夫争这个了。”
司命幽幽然地看他,真是太阴了啊……
她也不自欺欺人了,解下了兜帽和面具,她将手伸至颈后,撩出了藏在衣裳间的,长如水般流泻而出,色彩艳丽。
他们一同御空,笔直飞去。
夜色中的长如缎,轻柔飘舞,那是南州最美的彩虹。
……
断界城。
虚境之下,时间的长风绕着她们持续不断地飞舞着。
越往高处,时间的流速就越快。
外面经历了数日,此处却只是数个时辰。
但白藏并未在意。
只要不被拖入虚境,她就有绝对的把握,在白藏年结束之前将姮娥击败。
在她看来,姮娥想错了一点。
她认为自己的目标是非入无头神国不可,但其实不然。
若能击溃她的投影,将她投影中的权柄之力汲取干净,她亦已心满意足。
姮娥的存在是她唯一担心的事,只要将姮娥的力量削弱,就能保证自己高枕无忧。至于日后某一日,天下再乱,十二神国互相争权,是很遥远之后的事了,她并未多想。
长空之中,这场本该惊天动地的神战,却显得有些寂寞。
白藏娇小的身躯散着熔银般的光,她的身影像是剑,在天空中纵横着,化作一道道缭绕的线,这些线曲度流畅,每一条都有千万里,而断界城是时间的横截面,这些线在时间的跨度上,亦流转了百万年。
这是她的剑。
这道纤细绵长的剑,在特殊的时空中被赋予了玄妙的意义。
而线一般的剑的中央,是邵小黎红裙墨的影。
她的身影在天空中漂浮着,好似困在风中的云。
叶婵宫借着邵小黎的身体,手握枯枝,挥出了一剑又一剑,银辉的剑光在周围温柔地流淌着,却无法突破白藏剑光构筑的铁壁。
“梦境没有实际的力量,无头神的权柄里,时间也已残缺得不像话了……”白藏时而会停下身影,静看着她:“我很好奇,你究竟做了什么,可以将时间的权柄磨损到这个程度。”
叶婵宫当然不会回答。
她的身影在缭乱的剑光中穿梭着,以梦境为遮蔽,再以命运创造一次次生的可能,她穿梭在这些可能性中,躲避过了许多看似绝境的杀机。
但白藏的剑越来越密集。
命运所能展现出的可能性也越来越微小。
终于,一道剑线贴着她的手腕割过。
鲜血从白皙的皮肤后渗了出来。
白藏十指张开。
天空下,白藏本就娇小的身影显得愈渺小,但就是这微小的影,却有着掌控世界,唯我独尊的力量。
缭乱的剑离叶婵宫越来越近。
邵小黎的红裙每过片刻就被割破,渗出鲜红的血。
叶婵宫的咳嗽声也越来越密集。
白藏看着负隅顽抗的女子,并没有生出什么大敌将去的快感,她时刻警惕着变故,提防着对方的后手。
她是有底牌的。
她相信叶婵宫也藏有底牌,只是不知何时才会亮出。
但叶婵宫却真的像是待宰的羔羊,只以月枝不停格挡,并无反击之力。
剑光将不远处的虚境都照出了惨白的颜色。
邵小黎的身上,伤势越来越重。
“师尊?”
邵小黎的意识有一部分回到了她的身体里。
她能感同身受叶婵宫如今的虚弱。
这让邵小黎很难过。
白藏的剑不停劈来,她一手握着尘封,一手持着崩坏,同样身负两样权柄的她,杀伐之力上,是要远超过叶婵宫的。
“师尊……师尊……”邵小黎感受到身躯上传来的痛意,她喊着不停地喊着师尊。
她能感受到,叶婵宫的身体正在被一点点地剥离身躯。
对方的气息也越来越微弱……
“师尊!”邵小黎忽然大喊。
“嗯?”叶婵宫似终于听到了。
邵小黎感知到了她的手,握紧了枯枝,坚定道:“师尊,让我来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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