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年华正好 (第2/2页)
司命对于最后一个理由还算满意,轻轻点头,道:“那就去比丘峰,把那太上丹炉搜出来,慢慢熔炼,等它们上门谈判。”
宁长久点点头,道:“嗯,正好可以让这些人参果看守炉子,煽风点火。”
司命冷笑道:“你想得可还真周到啊。”
“过奖。”宁长久笑了笑,道:“不过我们还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嗯?”司命疑惑。
“我也不敢确信,我们身上会不会有什么东西,值得那些妖王犯险。”宁长久说道。
……
万寿楼破损的地板被烧了个干净,地板之下,司命寻到了传说中的太上丹炉。
丹炉足足有三人高,上下两个炉体相连,宛若葫芦,丹炉四面有铜龙为足,上方也做成八角小阁状。
丹炉之间的火焰已经熄灭。
司命闲庭信步般走到丹炉之前,伸出一指,将其举重若轻地抬起。
她手腕一拧,丹炉飞起,她踏在炉顶,如脚踩飞剑,从破损的万寿楼中飞出,掠过比丘峰,来到了人参果树之下。
司命是认得这副仙廷遗物的。
她稍一回想,记起了丹炉的使用要诀,按着严密的步骤将丹炉启动。
八个洞口齐开,黑漆漆的炉膛中,火焰喷涌而出。
宁长久看着她手指纤巧的操作,赞道:“司姑娘真是博学。”
司命道:“这个丹炉是曾是太上真君的法宝,其中炉火可熔炼万物,但曾有人在其中练过神功。”
宁长久道:“那人真厉害。”
司命道:“你以后再敢对我口出妄言,我就抓你进去练功。”
宁长久对于这等程度的威胁见怪不怪,甚至笑着应诺了下来。
丹炉打开之后,它像是饿了许久终可出笼的饕餮,放肆地吸纳着周遭的一切事物。
“难怪这丹炉弃之不用了,原来这炉也似那堕仙一般疯了。”司命叹息着摇头。
世间好物不坚牢。制作再精密的法宝,也总有坏损的一日。
这丹炉已无法调配炼制出任何仙丹,白鹿花精的想法也近乎赌博。但幸好,她也不指望郁垒炼成什么模样,反正……只要不是剑就行了。
乓!
郁垒被吸纳进去后,司命将丹炉关上。
宁长久将那数百个人参果围坐火炉排好,他给他们分了芭蕉扇叶,道:“你们以后负责扇火,若有不对的情况,随时来通知我们。”
事实上,这神火的火势哪里是芭蕉叶可以扇动的,而炉中的情况,也无需他们告知,司命便一清二楚。
宁长久此举,只为了锻炼他们心性。
有童女也提出了异议,她正是一开始接待宁长久的那个,她看着宁长久,目光楚楚可怜,似希望他能念及旧情,“我们……我们身娇体弱的,又天生畏火,拿这芭蕉扇叶,能扇出个什么气候呀?”
司命冷冷问道:“那你们是要当扇子,还是要当柴火?”
童男童女们清楚她的厉害,纷纷后退,噤声不敢言,各自拿起芭蕉扇叶,跪在火炉边,扇了起来。
……
越过雨中泥泞难行的山道。
宁长久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只小猴妖。
暴雨之夜,猴妖冒死传信,随后消失的无影无踪……它究竟是谁呢?
宁长久又去林间转了一圈,依旧没有找到一丁点蛛丝马迹。
他与司命一同回峰,来到了那间装饰精美的屋子里。
司命看着屋中的布置,看着用鹿角雕成的饰品,看着茶叶边用小碗盛放的,切好的鹿茸,这才现,原来一切都在这些细节中昭示了。
若她尚是神官,她只需一眼,便可识破一切。
如今……便是只缘身在此山中了。
宁长久熟稔地在榻上躺下,舒展了一番身子。
傍晚还未到来,宁长久的脸上却写满了惫意。
“你出了几斤几两的力气?怎么就这般疲惫了?”司命问道。
宁长久自嘲道:“还不是因为徒儿实力不济。”
司命没有接话。私下里她可不敢和宁长久玩什么师徒的称呼,以宁长久的性子,保不齐会按奈不住,行那欺师灭祖之举。
宁长久铺好了床榻,拉好了红线。
司命道:“红线别扯了。”
宁长久眼睛微亮,问:“什么意思?”
司命泼了凉水,道:“意思便是,我今夜不睡,继续修行。”
宁长久道:“你的身子是铁打的?”
司命冷哼道:“你肉眼凡胎,当然不能理解我。”
宁长久道:“再精美的瓷器不也是土做的么?根据传说,人便是娲皇以土捏成,有什么不同的?”
司命道:“不同的是,创造你们的娲皇与娲人一族早已死去,而我的神国,尚且留存。”
宁长久不再与她斗嘴,道:“我先歇会,若有事,记得叫醒我。”
司命淡淡点头。
宁长久闭上了眼。
他很快地进入了梦中。
……
……
梦中的景色真实得宛若现实的复刻。
宁长久出现在庭院里,神殿与高山在眼前巍峨矗立,连绵的云从院便翻腾过去,从此处看,大河镇在眼中不过一个遥远的缩影。
宁长久如常地寻了一会儿襄儿的影子,但他未能寻到。
最后,他回到桌边,继续翻看起了上次未看完的书卷。
他沉浸入书中的大道里。
等到宁长久再次抬头时,他便望见了一张纯净清美的少女面容,少女扎着干净利落的马尾,脸颊似雪,眉目如画,她坐在自己的对面,目光轻轻地游移过书页,时而思索,时而疑惑,时而微笑。
正是赵襄儿。
今日,她再杀一妖,她如常地盘膝而坐,进入梦中,她见到了宁长久,她看着他看书的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没有出声打扰,只是与他一起坐下,认真地看起书来。
许久之后,知识的摄取似到了识海的极限,两人才停下了阅读。
他们几乎是同时放下书的。
“襄儿,好久不见。”
虽只隔了一天,宁长久却真的生出了如隔三秋之感。
赵襄儿看着他那被知识熏陶后的面容,顺眼了许多,道:“好久不见,嗯……你也喜欢看书?”
宁长久抱着对小襄儿留下好印象的想法,微笑道:“我自幼饱读诗书,遇到奇文异卷便爱抄录推敲,更何况是这等师尊赐下的文章。”
赵襄儿轻轻点头,她忽地想到了什么,摊开手,道:“把你那本书拿来给我看看。”
宁长久将书递去,道:“我们交换了看?”
“嗯。”赵襄儿乐于分享知识,也将自己的书递给了他。
两人翻开了彼此的经书,却一同蹙起了眉。
咦?书上怎么什么字也没有?这是无字天书么……是了……只是梦境呀,我在想什么呢?一定是娘亲怕我独自看书孤单,所以让他来陪陪我的。赵襄儿这样想着。
嗯?书上怎么是空白的?对了……只是场梦啊,这世上哪来两本这等奥妙的秘典呢?一定是师尊怕我独自看书坐不住,所以让小襄儿来陪我。宁长久这样想着。
“嗯,你这本书也不错。”两人抬起头,齐口同声地,真诚地说道。
他们递还了彼此的书。
“嗯,你一定要好好读书,莫要辜负了娘……师尊的期待。”赵襄儿说道。
“你也是,莫要辜负了师尊的栽培。若敢三心二意,我就替师尊罚你。”宁长久说道。
赵襄儿挑眉道:“宁长久,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说这种话了?”
宁长久微笑道:“襄儿姑娘,上次我们打赌还记得么?谁大谁小可是已经分出来了的。”
“我……”赵襄儿咬着绯玉般的嫩唇……这该死的梦境居然真的是连续的啊……少女气鼓鼓地想着,揉着头,道:“我不记得了哎。”
宁长久佯作叹息道:“原来品貌俱美的襄儿姑娘是这样不重信诺之人,唉,传言果然不可相信呀。”
赵襄儿总感觉这是对自己道德上的绑架,她细编的贝齿轻轻磨着唇,瞳孔在阳光下泛着水灵灵的光,她犹豫了一会儿,鼻翼翕动,终于不情不愿地起身,微微福了下身子,弱弱开口道:“师兄。”
宁长久珍惜地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模样,露出了微笑。
“师妹真可爱。”宁长久柔声道。
赵襄儿很不情愿,心中暗暗思考着,想寻个什么理由,再找他赌一次,将师姐的身份赢回来。
宁长久看着她稚美的眉目,想着这是自己的师妹,等再过几年,一起青梅竹马般养大些,她便要从师兄改口为夫君……美好的前景在心中勾勒出蓝图,他心绪起伏着,后悔前世没有应下婚书,不然便可以历经两世,每一世都能品尝不同的美,而不是如此刻般在梦境中弥补遗憾。
赵襄儿的心境是完全不同的,师妹,师妹,师妹……什么师妹啊!自己在临河城的时候,明明揍得他连喊姐姐饶命,三年之约的时候,若非他利用自己的同情,他也必败无疑!明明我该是姐姐才对!哼!阴谋诡计……
赵襄儿在心中气恼地数落着他,又自我安慰着,幸好只是梦境,无人知晓,就当是模拟练习,吃一堑长一智,以后真遇到他了,可不能再被这种手段骗了!
她正想着,宁长久的手便轻轻伸来,抚上了她的。
“师兄!”赵襄儿身影忽厉。
宁长久微惊,道:“怎么了?”
赵襄儿一下子打开了他的手,义正言辞道:“你做什么呢?我们所来观中,是读书修行的,可不是比大小摇骰子的!”
宁长久这才从美好的想象里回神。他看着赵襄儿认真的俏脸,看着她热爱知识的模样,不由露出了愧疚之色。
“好,我与师妹一起看书!”宁长久微笑道。
……
不可观的大树上盛开着雪花的花,树下,青草在风中摇曳,其间点缀的牵牛,蔷薇,郁金香亦是芳华正好,写满岁月的大树旁,宁长久与赵襄儿坐在柔软的草坪上,他们捧着书,屈着腿,背靠着背,一束束阳光自上方翠绿的叶隙间漏下,在衣裳与间留下斑驳的影。
他们就这样一同看着书,时而安静,时而交谈。
春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翠鸟低鸣,蚂蚁顺着树干爬上。
这是不可观阳光正好的午后,也是他们曾经错过,如今相互依偎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