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司命 (第2/2页)
宁长久确认对方是个高手,是比参相还要强许多倍的高手。
莫非是君王亲临,要铲除自己?
但奇怪的是,对方的身上也感受不到什么杀意。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宁长久的剑招却并不慢,剑火燃起,照彻了对方的一角黑袍,一缕缕极细的银色丝在黑暗中飘舞着。
不知为何,视线里,每一缕银色的丝速度好像都变慢了下来。
接着,宁长久现自己出剑的速度也变慢了。
时间像是被人刻意拉长。
但对方的速度却一切如常。
宁长久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夺走了自己手中的剑,若此刻要杀死自己,那便是一件轻松至极的事。
宁长久不明白,为何时渊中的时间法则都没能干涉自己,但这个人以宙画成的囚牢却限制自己的动作。
但是对方在占尽先机之后也没有选择将剑刺入自己的胸膛。
对方的黑袍中,一只白到了极致的手伸出,那只手纤细美丽极了,每一节手骨都像是精致玲珑的艺术,恰与腐朽的断剑对比鲜明。
宁长久眼睁睁地看着她握着剑,伸手一推。
剑归回鞘内。
那人的手指轻柔地落到了黑袍的边缘,捻了捻被剑火灼烧而微微破损的袍缘,她轻柔地解下了外罩的黑袍,露出了似妙龄少女般的脸,那一头银柔柔地披下,着莹莹的微光。
她的嘴角浅浅地勾起,唇随之抿着,画出了一个柔和的笑容。
她以指点轻画虚空,那困囚着宁长久的时间牢笼便轻而易举地解除了。
宁长久盯着眼前罩着黑袍的银女子。
对方的眼睛通彻透明,泛着青玉般的颜色,只是更为缥缈梦幻,眼白处流转的光晕则会让人想起这个世界并不存在的月亮。
“你是谁?”宁长久看着她的眼睛,手按上了腰间的铁树枝。
那位女子看着他,笑意柔和,她所有的动作都像是可以慢上半拍,却依旧流畅自然,似缱绻的风。
女子摊开了另一只手,皓白纤嫩的掌心中,呈着一枚棱形的,宛若小尺般的白色器物。
她柔声开口,道:“这是星灵殿的信物,我奉主人之命而来,他日公子若有闲暇,可以凭借此物前往星灵殿中,主人想要见你。”
宁长久犹豫着接过了那枚白色的、打磨精致的石器。
“你们主人是谁?为何自己不来?”宁长久问道。
那位女子理了理自己微乱的衣袍,道:“主人并无姓名,只以司命想称。”
宁长久迟疑片刻,依旧忍不住问道:“你主人的修为比之你如何?”
那女子淡雅笑道:“萤火岂可与皓月争辉?”
说罢,她低眉顺眼,福了下身子,随后款款转身,漆黑的衣袍融入了夜色,转眼间便消失不见,生死间的杀意恢复如常,唯有两处的墙壁上还残留着的许多道剑痕,它们昭示着这里生过的战斗。
血羽君像只淋湿的老母鸡,蹲在一根灯笼架子上,双翅交叉,神魂在黑夜中不停颤抖。
“宁大爷,救命啊!”血羽君哭丧道。
宁长久拔出了那柄又断了一截,已经短得不能再短的仙剑明澜,道:“将就一下。”
血羽君苦着脸钻了回去。
宁长久对于先前生的一切心有余悸,那个神秘的女子突然出现,究竟是为了什么?是想表示诚意,还是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宁长久翻转着手中的那截白色长条状玉石,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
在没有办法破除她的空间囚牢之前,他也绝不会冒险前往星灵殿。
宁长久叹了口气,道:“人外有人,看来这城中另有高手。”
剑经之灵寒声道:“宙的法则远远比宇更高明更稀有,她竟然能将这法则运用得炉火纯青,一个侍女如此,那她的主人该有如何强大?”
宁长久道:“总之不是如今的我们可以抗衡的。”
他看着手中的断剑,心生怜惜,想着这若不是陆嫁嫁的佩剑,或许自己早就扔了。
剑经之灵依旧在琢磨先前那女子的出手,道:“这座城应该散落着某位神的权柄,或者说那女子不是普通的王族之人,而是神明直接的后裔!”
宁长久心中也有自己的想法,他并未直言,而是以神识自观,探照紫庭。
金乌已经大致重新凝聚成型,只是犹在沉睡,它原本失色的羽毛上,暗金色的光泽一点点重新浮现,但这一过程缓慢,醒来不知要等到何时了。
宁长久收起了思绪,重新走回了王城。
回到院子里,宁长久便听到了里面叮叮当当的声音,他走到门口,现原本整齐的屋子一片乱糟糟的,椅子被掀翻,桌帘被扯起,果盘里的果子也滚得满地都是。
屋子里面,邵小黎焦虑至极的声音传了出来。
“老大,你去哪里了呀……”
“呜呜呜,你出来呀,不要吓我呀,你要是走了,我可就要去蹲鬼牢。”
“老大,你是不是躲着我呀,昨天的提议我不要就是了,只要你出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
少女急的眼泪哗哗直掉。
宁长久走到房间门口,正看到她趴在地上,搬出了床下的箱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向里面张望着。
宁长久轻轻敲了敲门。
邵小黎神色一凛,迟缓地回头,看到了那袭立在门口的白衣,她欣喜若狂,疲惫的身子却似抽干了力气,一软之后坐倒在地上,纤细的双腿外八分开,裙子覆盖在褪上,她看着宁长久,道:“老大,你去哪里了呀,我翻箱倒柜都找不到你……”
“……”宁长久原本见她睡得很熟,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快醒来,他平静道:“我叫宁长久,长视久生的长久,以后叫我名字吧。”
邵小黎抹眼泪的手停顿了一下,她揉了揉自己的脸,受宠若惊,道:“好的,老大!”
宁长久点点头,道:“记得把屋子收拾好。”
“是,老大!”少女火急火燎地起身。
宁长久叹了口气,愈怀疑赵襄儿和陆嫁嫁在身边的日子。
他都怀疑今天出剑变慢,是不是被这身边的三个傻子拖累了。
宁长久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邵小黎忽然举手,自告奋勇道:“老大,我要和你一起睡!”
“嗯?”宁长久吃了一惊,暗暗感慨此处的民风淳朴。
邵小黎皱着满是泪水的小脸蛋,道:“你要是再消失不见了怎么办啊……”
宁长久道:“我喜欢一个人睡。”
邵小黎拍了拍自己的脸,心想自己明明也有几分姿色的呀,她只好感慨道:“老大真是高风亮节呀!”
宁长久淡淡道:“还好。”
“我呸!”
剑经之灵与血羽君异口同声道。
这要是那两位女子问出这个问题,想必就是截然相反的答案了。
宁长久回到房间之后,邵小黎开始收拾起了屋子,她将那些散落的东西有条有理地放回了原处,等到屋子收拾整齐后,她心满意足地笑了笑,然后裹着被褥子来到了宁长久的门前,席地睡下,自己睡眠本就浅,这样老大只要一有动静,自己就能醒了。
……
清晨,邵小黎醒来的时候,现自己竟又重新躺在了床上。
“这……”
邵小黎捏了捏被子,想到了什么,立刻嗖咙一下起身,抓起了一团东西,然后跃下床,快步跑到了屋外,目光灵敏地搜寻一番,直到看到了坐在院子里的少年才松下了心弦。
她悄悄地走到了宁长久的身后,给他轻轻地捶打肩背,羞赧道:“老大,昨天我记得我是睡地上的,是不是你把我……”
“你自己梦游走回去的。”宁长久闭着眼,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堵了回去。
“哦……”邵小黎弱弱地应了一声,旋即眼睛又是一亮,道:“老大,您是时渊的神灵,人生地不熟,我作为断界城的王族土著,我带你去城里逛一逛吧!这里还有好多像你这样的灵,不过放心,他们都没你好看的。而且……这几天,城里要生大事了哦,可热闹了。”
“大事?”宁长久隐约觉得这和昨晚的刺杀有关。
邵小黎神秘兮兮地笑了笑,她一边穿着先前仓促跑出房间时带着的衣裙和鞋袜,一边道:“等我带你去看了你就知道了!”
等到邵小黎穿好了,宁长久才睁开眼睛。
他也想多了解一下这座城池,所以并未拒绝。
最终,邵小黎把他带到了王城中的一座装饰奢华的高楼外,道:“这是艺楼,按古书中的说法好像是,嗯……江楼楚馆?反正比皇宫还漂亮哩,里面有很多好看的姐姐。”
宁长久心想果然是座城就一定有青楼,他无奈道:“这就是你说的大事?”
邵小黎见他脸色不太友善,立刻摇头,直奔主题:“不是的!这座艺楼有一位绝世大美女,名为苏烟树,王族中有一个行渊的剑客,最近扬言,不仅要为她赎身子,还要娶她过门呢。”
宁长久内心没什么波动,只是愈觉得,太阳底下没新鲜事,这座城池过去一定曾在人间存留过一段时间。
邵小黎便带着他去逛艺楼了。
这是当初宁小龄想做却一直没做的事情。
今日凑巧,宁长久有幸见到了这位被邵小黎吹得天花乱坠的女子,她抱着一把红漆瘦琴盈盈弱弱地坐在珠帘之后,如画的面容上妆容相宜,贴花娇艳,她的肩膀微微地收窄着,似是怕生,给人一种想要怜惜保护的欲望。
宁长久看着她的眼神自始至终平淡。如观一个官窑的精致花瓶。
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来历,但他确定她不是断界城的第一美女。
断界城最美的女子,他在昨夜或许已经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