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第2/2页)
  静静愣了一下,忽然莫名奇妙的微笑起来。
  这种提问的深度是虫哥目前不可能做到的,但女王可以,和她讲话,简直像在和一个多思的人类交流。
  静静觉得,女王大概是并不愿意和她一起思考人生啊宇宙什么的,这种事对于一个还没吃饱的种族来说太远了,但她将稀薄的温柔洒下来,甚至愿意在战时分出一部分思维来,和她认认真真的聊这种和自己无关的,小女孩子的事。
  因此静静认真想了一下,回答说:“我也不知道在担心什么,其实不是未知或已知,大概……只是担心一段关系能不能持续。”
  女王立即说:“愚蠢。”
  “啊?”
  忽然被骂,静静一下反应不过来。
  女王说:“确定无疑的事情为何要担心。”
  静静说:“就是因为担心和索西斯会没办法——”
  “不用担心那个蠢货。”
  静静:“……”
  女王自豪地说:“我儿全是一根筋的蠢货,和他结了楔盟你俩就是穿一条裤衩子的人啦!”
  不女王当然没有这么说,她绝不可能这么说。
  不过她确实表达了这个意思。
  其实直到起身告辞之前,静静还在怀疑女王可能没明白她对虫哥的感情,她老觉得女王把她看成虫哥的一个外星老铁。
  说真的,静静觉得女王可能并不拥有爱情这个观念,这种基因的遗传应该是自上到下的,女王没有,所以她儿子也没,即使之后大概变异出一些,但初始状态确实是没有的。
  那么这又真的好吗?
  怀着这些混沌的疑惑,静静在控制室中和女王话别了。
  在这一个小时里,她自始至终,没有和虫哥说上一句话。
  就在静静消失的下一秒,虫哥从外面抢进了控制室来。
  他头上顶着那个千疮百孔的钛合金破盆,腹甲与背甲上的几丁质外壳沾满蓝色,断了两条触须,它们蠕动着正在生长。
  他嘴里还在嚼着一只黏虫,探头看了眼控制室,里面空无一人。
  “……咕?”
  他不明白。
  【作战,进食,滚出去。】
  脑虫传导发送的电讯号击打他的脑仁,虫哥立刻伏在地上,平平地爬了出去。
  出了母舰舱,虫哥爬到航船的外围准备往下跳。下方的星球大地已经一片昏暗,可食光殆尽,战争即将收尾,吃饱的第一批(就是虫哥他们)要开始扫尾工作,让后续赶上来的兄弟部队狂欢去了。
  弓起身躯正要跳下去,虫哥浑身的关节忽然喀拉地扭曲了一下,他猛地180°向后转头,看向了右后方的医护舱。
  他感受到了万物的降临,而此前,她从未如此近的降临。
  她常在他感到什么时降临,隔着一两次百光年的战役,降临瞬息。她带着雨露和土壤,晒过的阳光,和很多未知的,宜于进食的东西。她来,于是他便发现那种漫长的“感到”消失,变成另一种瞬时的疾病。
  他感到吓人的高热,感到触碰,感到激昂,和他的万物呆在同一个地点时,他不在战场,却如在战场。而待她离去,他又再度感到,一些无法命名的什么,好比疼痛。
  他不明白。
  远隔着千米,他触摸到她身上的气味,很多油的能量,暖和的食物,些许苦的蛋白质,一些未知的土壤味,一点花香,还有敌种的味道,很多很多。
  那是和刚才感受到的,完全不同的另一种万物。
  他更加不明白。
  他有太多不明白。
  有时万物到来,她使用柔软的器官与他触碰,那种疾病便使他感到一种剧痛,他却无法表达出来。事实上,他也不欲表达出来。
  没有任何族人出现这种症状。
  不同种群的,同种群的,飞行者,工种前哨履带板,没有一切种族有和他一样的症状,因此索西斯断定,他是罹患了病,病源是他的万物。
  他不知道如果将自己患病的消息说出来,女王会不会让他成为肥料。
  在无法作战之后,他当然希望成为肥料,最好也许是花肥。但如果因为病了,无法派上用场,万物离开而去找寻其他的族人,这却让他感到一种吓人的剧痛。
  因而他保留住患病的消息,即使在她不到来的一切漫长里,他默默感到无法命名的疼痛。
  她的到来会缓解疼痛,因此他想要留住她,但瞬息是无法握紧的,因此她从他的触须中流出去。他于是又将她盛进自己的躯体,可她凭空而走。
  当她离去时,疾病带来的剧痛会让他无法爬行,让他短时间完全失去作战能力。
  她可以让阵痛减轻,因此他时常想起她来。
  有时行军途中,他会在夜哨时爬到母舰外延,望着远处的行星动一动脑,好比或许他的万物降临在哪里,或者她又降临在另一处,看不见的星球。
  有时太疼了,他也胆大妄为地想,或许等待吃饱了,我可以去找她。
  但宇宙如此浩淼,他不知道她在哪,他也同样不知道只身穿越时空的技巧。
  那么,应该怎么办。
  他是如此的疼,要怎么办呢。
  后来,他发现自己出现了一些和战友不像似的思维网。那一小片灰色的网结在很远的角落里,每次闪烁时,都只有稀少的几个关键词。
  疼。
  怎么办。
  还有请你降临。
  头颅不动,身躯随着它转动向后方,虫哥张开甲胄将触须全部缩起来减小风阻,随后压低身躯,发动全速,驱使自己飞奔向医疗舱。
  此时那片小小的单独思维网里只有一个关键词。
  我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