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杀宁喜戮崔杼 (第2/2页)
到将要盟誓时,楚屈建又想要先歃血,让向戍向晋传达,向戍到晋军营地,不敢开口,他的随从代他述说。赵武说:“从前我先君文公,在践土接受周王的命令,安抚四方诸侯,长期领导华夏,楚国怎能排在晋之前?” 向戍回去向屈建述说,屈建说:“如果论周王的命令,楚国也曾在惠王时接受过命令,之所以互相朝聘,是说楚、晋地位相当,晋主持盟会已久,这次应当让楚先,若仍然晋先,就是楚比晋弱了,怎么能说是对等的国家?” 向戍又到晋营述说,赵武还是不肯听从。羊舌肹对赵武说:“主持盟会靠的是德行而不是势力。如果有德行,歃血即使在后,诸侯也会拥戴;如果没有德行,歃血即使在先,诸侯也会背叛。况且会合诸侯是以弭兵为名,弭兵是天下的利益,争歃血的先后就必然用兵,用兵就必然失信,这就失去了有利于天下的本意,您姑且让楚先歃血。”
赵武于是答应楚先歃血,盟会结束后散去。
当时卫石恶参加盟会,听说宁喜被杀,不敢回卫国,于是跟随赵武留在晋国。从此晋、楚相安无事,不在话下。
再说齐右相崔杼,自从弑杀庄公,立景公后,威震齐国,左相庆封生性好酒,喜好田猎,常常不在国内,崔杼独自执掌朝政,专权放肆更加厉害。庆封心中暗自心怀嫉妒,崔杼原来答应棠姜立崔明为嗣,因怜惜长子崔成手臂受伤,不忍开口。崔成窥探到他的心意,请求把嗣位让给崔明,愿得到崔邑养老,崔杼答应了。东郭偃与棠无咎不肯,说:“崔邑,是宗庙所在之地,必须授予宗子。” 崔杼对崔成说:“我本想把崔邑给你,东郭等人不听,怎么办?”
崔成向他的弟弟崔疆诉说,崔疆说:“内子之位,都已经让出去了,一个邑还吝啬不给吗。父亲在,东郭等人尚且如此把持,父亲死后,我们兄弟想做奴仆都不能了。” 崔成说:“姑且请左相为我请求一下。”
崔成、崔疆二人求见庆封,告诉他这件事。庆封说:“你父亲只听从东郭与棠无咎的谋划,我即使进言,他必定不听,日后恐怕成为你父亲的祸害,何不除掉他们?” 崔成、崔疆说:“我们也有这个想法,但力量单薄,恐怕不能成事。” 庆封说:“容我再商量一下。”
崔成、崔疆离去,庆封召来卢蒲嫳述说二人的话。卢蒲嫳说:“崔氏的动乱,是庆氏的利益。” 庆封恍然大悟,过了几天,崔成、崔疆又来,再次述说东郭偃、棠无咎的恶行,庆封说:“你们如果能举事,我会用甲士帮助你们。” 于是赠给他们精良铠甲一百套,兵器如数,崔成、崔疆大喜,半夜率领家众身披铠甲手执兵器,分散埋伏在崔氏的附近,东郭偃、棠无咎每天必定到崔氏朝拜,等他们进门,甲士突然冲出,用戟把东郭偃、棠无咎刺死。
崔杼听说变故大怒,急忙叫人驾车。车夫和仆人都逃光了,只有马夫在马厩,于是让马夫驾马,一个小僮驾车,去见庆封,哭诉家中的灾难,庆封假装不知,惊讶地说:“崔、庆虽然是两家,实际是一体,这小子竟敢如此无礼,你如果想要讨伐,我会效力。” 崔杼信以为真,于是感谢说:“倘若能除掉这两个逆臣,以安定崔氏宗族,我让崔明拜你为父。” 庆封于是出动全部家甲,召来卢蒲嫳让他率领,吩咐:“如此如此。”
卢蒲嫳受命而去。崔成、崔疆见卢蒲嫳率兵到来,想要闭门自守,卢蒲嫳引诱他们说:“我奉左相的命令而来,是为了对你们有利,不是来害你们的。” 崔成对崔疆说:“难道是要除掉孽弟崔明吗?” 崔疆说:“或许有这种可能。” 于是开门接纳卢蒲嫳,卢蒲嫳进门,甲士都进入,崔成、崔疆阻挡不住,于是问卢蒲嫳说:“左相的命令是什么?” 卢蒲嫳说:“左相接受你父亲的诉说,我奉命来取你们的首级!” 喝令甲士:“还不动手!” 崔成、崔疆还没来得及回答,头已落地,卢蒲嫳放纵甲士抄掠他们的家,车马服器被抢掠一空,又毁坏他们的门户。
棠姜惊骇,在房中上吊自杀,只有崔明事先在外面,没有遇难,卢蒲嫳把崔成、崔疆的首级挂在车上,回复崔杼。崔杼见了二尸,又愤怒又悲伤,问卢蒲嫳说:“有没有惊扰内室?” 卢蒲嫳说:“夫人正在高卧未起。” 崔杼有了喜色,对庆封说:“我想要回去,无奈小僮不善于驾车,希望借一个车夫。” 卢蒲嫳说:“我请求为相国驾车。” 崔杼向庆封再三称谢,登车而别。
回到府第,只见层层大门大开,没有一个人走动,等到进入中堂,直望内室,窗户门扉,空空如也,棠姜悬梁自尽,还未解开绳索,崔杼惊得魂不附体,想询问卢蒲嫳,卢蒲嫳却已不辞而别,到处寻找崔明不见,放声大哭道:“我如今被庆封出卖,我没有家了,还怎么活下去?” 也上吊自杀了。崔杼遭受如此灾祸,难道不悲惨吗?有位老者作诗说:
昔日同心起逆戎,今朝相轧便相攻。
莫言崔杼家门惨,几个奸雄得善终?
崔明半夜悄悄潜回府第,偷出崔杼与棠姜的尸体,放入一口棺材之中,用车载着出城,挖开祖墓墓穴,把棺材下葬,仍旧加以掩埋,只有马夫一同做事,此外没有其他人知道。事情完毕,崔明出奔鲁国。
庆封上奏景公说:“崔杼确实弑杀了先君,我不敢不讨伐。” 景公只是随口应和。庆封于是独自担任景公的国相,以景公的名义召回陈须无回到齐国。陈须无告老退休,他的儿子陈无宇代替他,这是周灵王二十六年的事情。
当时吴、楚屡次相互攻伐,楚康王训练水军以讨伐吴国。吴国有所防备,楚军无功而返。
吴王余祭刚刚即位两年,好勇轻生,恼怒楚国前来讨伐,派相国屈狐庸,引诱楚国的属国舒鸠背叛楚国。楚令尹屈建率领军队讨伐舒鸠,养繇基主动请求担任先锋。
屈建说:“将军老了,舒鸠是个小国,不愁不能取胜,不必麻烦您了。” 养繇基说:“楚国讨伐舒鸠,吴国必定救援,我多次抵御吴兵,熟悉军情,愿跟随出征,即使死了也不遗憾!” 屈建见他说了个 “死” 字,心中恻然。养繇基又说:“我受到先王的知遇之恩,常常想要以身报国,遗憾没有机会,如今头发胡须都已变白,倘若有一天病死在床上,就是令尹辜负我了!”
屈建见他心意已决,于是答应他的请求,派大夫息桓协助他。
养繇基行军到离城,吴王的弟弟夷昧同相国屈狐庸率兵来救援。息桓想要等待大军到来,养繇基说:“吴人善于水战,现在弃舟从陆,而且射箭驾车并非他们所长,趁他们刚到还未安定,应当急速攻击。” 于是张弓搭箭,身先士卒,所射之人无不丧命,吴师稍稍退却。养繇基追赶,在车中遇到屈狐庸,骂道:“叛国的贼子,竟敢有脸见我吗?” 想要射屈狐庸,屈狐庸驾车而退,快如疾风。养繇基惊骇地说:“吴人也善于驾车吗?后悔没有早点射箭。” 话还未说完,只见四面铁叶车围裹过来,把养繇基困在中间,车上的将士,都是江南的射手,万箭齐发,养繇基死于乱箭之下。
楚共王曾说他仗着技艺必定会死,在此应验了。息桓收拾败军,回报屈建,屈建叹息说:“养叔之死,是他自找的啊!” 于是在栖山埋伏精兵,派别将子疆用自己的私属军队引诱吴兵交锋,才交战十余回合就败退,屈狐庸猜测有埋伏就不追。夷昧登高眺望,不见楚军,说:“楚军已经逃走了!” 于是全军出击追赶,到栖山之下,子疆回军再战,伏兵全部杀出,把夷昧围住,冲突不出。亏得屈狐庸率兵赶到,杀退楚兵,救出夷昧,吴师战败而归,屈建于是灭掉舒鸠。
第二年,楚康王又想要讨伐吴国,向秦国请求出兵相助。秦景公使弟弟公子鉏率兵相助。
吴国在江口集结重兵防守,楚军无法进入,因为郑国长久以来都臣服于晋国,于是回师侵犯郑国,楚国大夫穿封戍,在战场上擒获郑国将领皇颉,公子围想要抢夺,穿封戍不给,公子围反而向康王告状,说:“我已擒获皇颉,被穿封戍抢走。” 不久,穿封戍押解皇颉来献功,也诉说这件事,康王不能决断,派太宰伯州犁裁决。伯州犁上奏说:“郑国的囚犯是大夫,不是小人物,询问囚犯自己就能说明白。” 于是让囚犯站在庭下,伯州犁站在右边,公子围与穿封戍站在左边,伯州犁拱手向上说:“这位是王子围,寡君的弟弟!” 又拱手向下说:“这位是穿封戍,是方城外的县尹,是谁擒获你的?可如实说!” 皇颉已明白伯州犁的意思,有心要奉承王子围,假装睁大眼睛看着王子围,回答说:“我遇到这位王子不能取胜,于是被擒获。”
穿封戍大怒,于是在战车上抽戈想要杀公子围,公子围惊惶逃走,穿封戍追赶不及。伯州犁追上,劝解后返回,向康王汇报,把功劳分给两人。又自己摆酒,与公子围、穿封戍二人讲和。现在人们议论徇私偏袒之事,就说 “上下其手”,大概就是源于伯州犁这件事,后人有诗感叹说:
斩擒功绩辨虚真,私用机门媚贵臣。
幕府计功多类此,肯持公道是何人?
却说吴的邻国叫越,是子爵,乃是夏王禹的后裔,从无余开始受封。从夏朝历经周朝,共三十多世,到了允常。允常勤于治理,越国开始强盛。吴国忌惮越国。
余祭即位四年,开始用兵讨伐越国,俘获越国的族人,砍断他的脚,让他做守门人,看守 “余皇” 大船,余祭观看大船时醉卧,族人解下余祭的佩刀,刺杀余祭,随从才发觉,一起杀死族人。余祭的弟弟夷昧,依次继位,把国政交给季札。季札请求停止战争安抚百姓,与上国通好。
夷昧听从他的建议,于是派季札首先到鲁国聘问,请求观赏五代及列国的音乐,季札一一品评,都切中要害,鲁国人认为他是知音;其次到齐国聘问,与晏婴相友善;到郑国聘问,与公孙侨相友善;到卫国聘问,与蘧瑗相友善;最后到晋国聘问,与赵武、韩起、魏舒相友善。他所友善的都是当时的贤臣,季札的贤能也就可以知道了。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