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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晏蛾儿殉节 (第2/2页)

一朝疾卧牙刁狂,仲父原来死不得。

晏蛾儿见齐桓公断气,痛哭一场,想叫外面的人,无奈墙高声音传不出去,想翻墙出去,无奈墙内没有垫脚的东西。左思右想,叹口气说:“我曾说过,‘以死送您’,如果是殡葬的事,不是妇人能知道的。” 于是解开衣服盖住齐桓公的尸体,又背着两扇窗户来盖,权当掩盖的意思。向床下叩头说:“您的灵魂暂且不要远去,等我相随!” 于是用头撞柱,脑裂而死。真是个贤德的妇人啊!

这天夜里,小内侍钻墙洞进来,看见寝室堂柱下,血泊中挺着一个尸首,惊慌地跑出去,报告给巫、刁二人说:“主公已经撞柱自尽了。”

巫、刁二人不信,让内侍们挖开墙,二人亲自来看,看见是个妇人的尸首,大惊。内侍中有认识的,指着说:“这是晏蛾儿。” 再看牙床之上,两扇窗户,掩盖着一个不说话不动弹、没有知觉的齐桓公。哎呀呀,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断气的。

竖刁就商议发丧的事。雍巫说:“且慢,且慢,必须先确定长公子的君位,然后发丧,以免发生争斗。” 竖刁认为对。

当下二人一同到长卫姬宫中,秘密奏报说:“先公已经去世了。按长幼顺序,应该是夫人的儿子。但先公在世时,曾将公子昭嘱托给宋公,立为太子,群臣很多人都知道。倘若听说先公的变故,必然会辅助太子。依我们的计策,不如趁今夜仓促之际,立即率领本宫的卫士,追杀太子,而奉长公子即位,那么大事就定了。”

长卫姬说:“我是个妇人,全靠你们好好办!” 于是雍巫、竖刁各率宫廷卫士几百人,杀入东宫,来捉拿世子。

且说世子昭不能进宫探病,闷闷不乐。

这天晚上正点灯独自坐着,恍惚之间,似梦非梦,看见一个妇人前来对他说:“太子还不赶快走,灾祸马上就到了,我是晏蛾儿,奉先公的命令,特意来相报。” 昭正想问她,妇人把昭一推,就像坠入万丈深渊,忽然惊醒,妇人不见了。这个兆头很奇怪,不能不信。急忙叫侍者拿灯相随,打开便门,快步到上卿高虎家,急忙敲门。

高虎迎接进去,问他来意。

公子昭诉说了情况。

高虎说:“主公生病半月,被奸臣隔绝内外,消息不通。世子这个梦,凶多吉少,梦中口称先公,主公一定已经去世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世子暂且应该逃出国外,以防不测。”

昭说:“哪里可以安身?”

高虎说:“主公曾将世子嘱托给宋公,现在应该去宋国,宋公一定能相助。我是守国的臣子,不敢和世子一起出逃。我有门下士崔夭,掌管东门钥匙,我派人吩咐他开门,世子可乘夜出城。”

话还没说完,看门人传报:“宫廷卫士包围了东宫。” 吓得世子昭面如土色。高虎让昭换衣服,和随从一样,派心腹人相随,到了东门,传谕崔夭,让他打开钥匙放出世子。

崔夭说:“主公生死未知,我私自放太子,罪行也难免。太子没有人侍从,如果不嫌弃崔夭,我愿一同逃往宋国。”

世子昭大喜说:“你若同行,正是我所愿。” 当下打开了城门,崔夭看见有随身的车辆,让世子上车,自己驾车,向宋国急急而去。

话说两头。却说巫、刁二人,率领宫廷卫士,包围了东宫,到处搜寻,不见世子昭的踪影。看看敲了四更鼓,雍巫说:“我们擅自包围东宫,不过是出其不意,如果等到天亮,被其他公子察觉,先占据朝堂,大事就完了。不如暂且回宫,拥立长公子,看众人的情况,再作打算。”

竖刁说:“这话正合我意。” 二人收兵,还没回宫,只见朝门大开,百官纷纷聚集,不过是高氏、国氏、管氏、鲍氏、陈氏、隰氏、南郭氏、北郭氏、闾邱氏这一帮子孙臣属,名字也不能一一列举。这些众官员听说巫、刁二人,率领许多卫士出宫,料想宫中一定有变故,都到朝房打听消息,宫内已经传出齐侯的死讯了。

又听说东宫被围,不用说,是奸臣乘机作乱。“那世子是先公所立,如果世子有失,我们有什么脸面做齐臣?” 三三两两,正商议去救护世子。恰好巫、刁二人率兵回来,众官员一拥而上,七嘴八舌地,都问:“世子在哪里?”

雍巫拱手回答说:“世子无亏,现在在宫中。”众人相继入朝。寺貂拦住问:“老大夫来此有什么意思?”

高虎说:“彼此相持,没有了结的时候,我们专门请公子主持丧事而来,没有别的意思。” 寺貂于是向高虎作揖让他进去,高虎一招手,国懿仲和群臣都进去了,一直到朝堂,告诉无亏说:“我们听说:‘父母的恩情,就像天地一样。’所以作为人子的,活着就尊敬,死了就殡葬,没听说父亲死了不装殓,却争夺富贵的。而且君主是臣子的表率,君主既然不孝,臣子又何必忠诚呢,现在先君已经死了六十七天了,还没有入棺,公子虽然坐在正殿上,心里能安稳吗?” 说完,群臣都伏地痛哭。

无亏也流泪下拜说:“这是我的愿望。” 高虎吩咐雍巫仍旧守住殿廊。众公子只要穿丧服进入灵堂的,就放他们进宫;如果带着兵器的,立即抓住治罪。寺貂先到寝宫,安排殡殓。

却说齐桓公的尸体在床上,时间久了没人照顾,虽然是冬天,血肉狼藉,尸臭散发,生出的虫子像蚂蚁一样,一直散到墙外。起初众人还不知道虫子从哪里来,等进入寝室,打开窗户,看见虫子聚集在尸骨上,无不凄惨。无亏放声大哭,群臣也都哭了,当天就取来梓棺装殓,皮肉都腐烂了,只用袍带裹着,很草率。只有晏蛾儿面色像活着时一样,形体也没有变化,高虎等人知道她是忠烈的妇人,叹息不已,也命人取棺装殓。

高虎等人率领群臣奉无亏居主持丧事的位置,众人各自依次哭灵。这天夜里,一起睡在灵柩旁边。

却说公子元、公子潘、公子商人,在宫外扎营,看见高、国老臣率领群臣穿着丧服进入宫内,不知道什么事。后来听说齐桓公已经殡殓,群臣都奉无亏主持丧事,尊他为君,各自互相传说,说:“高、国做主,我们不能和他争了。” 于是各自解散兵众,都穿丧服进宫奔丧,兄弟相见,各自大哭。当时如果没有高、国说服无亏,这事不知会怎样结局。胡曾先生有诗感叹说:

违背忠臣宠佞臣,致令骨肉肆纷争。

若非高国行和局,白骨堆床葬不成。

却说齐世子昭逃奔到宋国,见到宋襄公,哭着拜倒在地,诉说雍巫、竖刁作乱的事。这时宋襄公就召集群臣问:“以前齐桓公曾把公子昭嘱托给我,立为太子,屈指算来十年了。我心里一直记着,不敢忘记。现在巫、刁内乱,太子被驱逐,我想约会诸侯,共同讨伐齐国的罪行,把昭送回齐国,确定他的君位后再回来。这个举动如果成功,名声震动诸侯,就可以倡导会盟,来继承齐桓公的霸业,你们认为怎么样?” 忽然有一大臣出班奏道:“宋国有三个方面不如齐国,怎么能称霸诸侯呢?” 襄公看他,这人是齐桓公的长子,襄公的庶兄,因为早年让国不立,襄公任他为上卿,公子目夷字子鱼。

襄公说:“子鱼说‘三个不如齐’,原因在哪里?”

目夷说:“齐国有泰山、渤海的险要,琅琊、即墨的富饶,我国土地狭小,兵力少粮食缺,这是第一个不如;齐国有高、国世代为卿,来治理国家;有管仲、宁戚、隰朋、鲍叔牙来谋划事情,我们文武人才不具备,贤才不被任用,这是第二个不如;桓公北伐山戎,俞儿开路,在郊外打猎,委蛇现身,我们今年春正月,五星陨落地上,都变成石头,二月又有大风的异常,六只益鸟退着飞,这是上天降下而下面的人不接受,想进取反而后退的征兆,这是第三个不如。有这三个不如齐国,自保尚且来不及,哪有空闲顾及别人呢?”

襄公说:“我以仁义为主,不救遗留的孤儿,不是仁;接受别人的嘱托却抛弃,不是义。” 于是以接纳太子昭的名义向诸侯传檄文,约定来年春正月,一起到齐国郊外集合。

檄文到了卫国,卫大夫宁速进言说:“立儿子以嫡出的为好,没有嫡出的就立年长的,这是常理。无亏年长,而且有守卫卫国的功劳,对我们有恩,希望您不要参与。”

卫文公说:“昭已经立为世子,天下没有人不知道。那守卫卫国,是私恩;立世子,是公义。因私废公,我不做这样的事。”

檄文到了鲁国,鲁僖公说:“齐侯把昭托付给宋国,没有托付给我,我只知道长幼的顺序。如果宋国讨伐无亏,我应当去救他。”

周襄王十年,齐公子无亏元年三月,宋襄公亲自联合卫、曹、邾三国的军队,奉世子昭讨伐齐国,驻扎在郊外。当时雍巫已经升任中大夫,做司马,掌握兵权。无亏派他统兵出城抵御敌人,寺貂在城中调度,高、国两位卿分别守住城池。高虎对国懿仲说:“我们拥立无亏,是因为先君还没有入殓,不是真的奉他为君。现在世子已经到了,又有宋国相助,从道理上说他们顺,从形势上看他们强,而且巫、刁杀害百官,专权乱政,一定是齐国的祸患,不如趁此除掉他们,迎接世子奉为君,那么众公子就断绝了觊觎的念头,而齐国就有泰山一样的安稳了。”

懿仲说:“易牙统兵驻扎在郊外,我召竖刁,假托商议事情,趁机杀了他。率领百官迎接世子,来取代无亏的位置,我想易牙也没什么办法。”

高虎说:“这个计策很好。”

于是在城楼上埋伏壮士,假称有机密重要的事,派人请竖刁相会。正是:做就机关擒猛虎,安排香饵钓鳌鱼。不知竖刁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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