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伍子胥掘墓鞭尸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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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沈尹戍离开后，吴国和楚国的军队隔着汉水对峙了好些日子。武城黑想要讨好令尹囊瓦，便进言说：“吴国人舍弃战船改走陆路，这违背了他们的优势，而且他们又不熟悉地理情况，司马沈尹戍已经料到他们必然失败。如今对峙了这么多天，他们没办法渡过汉水，军心已经懈怠了，我们应该赶快出击！”

囊瓦的爱将史皇也说：“楚国人爱戴司马的多，爱戴令尹您的少，如果司马领兵去烧毁吴国人的战船，堵塞狭窄的道路，那攻破吴国的首功可就归他了呀。令尹您官位高、名声大，却屡次失利，现在又把这头功让给司马，那您还怎么在百官面前立足呢？说不定司马就要取代您执政了呢。不如听从武城将军的计策，渡过汉水决一胜负为好。”

囊瓦被他们的话迷惑了，于是传令三军，一起渡过汉水，到小别山列好阵势，史皇出兵挑战。孙武派先锋夫概前去迎战，夫概挑选了三百名勇士，都用坚硬的木头做成大棒，一遇到楚兵，就没头没脑地一阵乱打，楚兵从来没见过这种打法，一时间手忙脚乱，被吴兵乱打一通，史皇大败而逃。囊瓦斥责他说：“你让我渡江，现在刚一交战就败了，还有什么脸面来见我？”

史皇回答说：“打仗如果不斩杀敌方将领，进攻不擒获敌方君王，算不上兵家的大勇。现在吴王的大寨扎在大别山之下，不如今天夜里出其不意，去偷袭他们的大寨，也好立个大功。” 囊瓦听从了他的建议，于是挑选了一万名精兵，让他们披挂好铠甲，口中衔枚（防止出声），从小路绕到大别山后面出击，各军接到命令，依计行事。

却说孙武听说夫概初战得胜，众人都来祝贺，孙武却说：“囊瓦是个见识短浅的小人，贪图功劳，心存侥幸。如今史皇虽然小败，并没有太大损失，今夜他们肯定会来偷袭大寨，不可不防备啊！” 于是命令夫概、专毅各自率领本部人马，埋伏在大别山的左右两侧，只听哨角声响起，才能杀出；又安排唐、蔡两国国君分两路接应；还让伍员领兵五千，从小别山绕过去，反过来偷袭囊瓦的营寨，派伯嚭前去接应；孙武又安排公子山保护吴王，把营地转移到汉阴山，以避开冲突。大寨则虚设旌旗，留下几百名老弱士兵守着。命令下达完毕。

当时正值三更时分，囊瓦果然领着精兵，偷偷从山后绕出来，看到大寨中寂静无声，毫无防备，便呐喊着杀进营中，却没见到吴王，怀疑有埋伏，慌忙往外杀。忽然听到哨角声齐鸣，专毅、夫概两军从左右两边突然杀出，夹击楚军，囊瓦边战边退，士兵损失了三分之一，好不容易才逃脱，又听到炮声震天，右边有蔡侯，左边有唐侯，两边截住去路。唐侯大叫：“还我肃霜马，饶你不死！” 蔡侯也喊道：“还我裘佩，就留你一条性命！” 囊瓦又羞又恼，又慌又怕，正在危急时刻，幸亏武城黑领兵杀来，大战一场，才把囊瓦救了出来。

走了几里路后，守寨的小军士来报告：“咱们的本营已经被吴将伍员给劫了，史将军大败，下落不明。” 囊瓦吓得心胆俱裂，领着败兵，连夜狂奔，一直跑到柏举，才停下来。

过了好久，史皇也领着残兵败将来到这里，其余的士兵也渐渐聚集过来，于是重新扎营立寨。囊瓦说：“孙武用兵，果然机智多变，不如放弃营寨逃回去，请求增兵再回来作战。” 史皇说：“令尹您率领大军来抵御吴军，要是现在弃寨而逃，吴兵一旦渡过汉江，长驱直入郢都，您的罪责可就逃不掉了呀。不如拼尽全力打一仗，就算死在战场上，也能留个好名声在后头。”

囊瓦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忽然有人报告：“楚王又派了一支军队来接应了。” 囊瓦出寨迎接，原来是大将薳射。薳射说：“主上听说吴兵势力强大，担心令尹您不能取胜，特意派我带一万军队，前来听候您的命令。”

薳射问起之前交战的情况，囊瓦详细地说了一遍，脸上满是惭愧之色。薳射说：“要是听从沈司马的计策，怎么会落到这般地步呢？如今之计，只有深挖战壕，高筑壁垒，不要和吴军交战，等司马的军队到了，然后再一起夹击吴军。” 囊瓦说：“我就是因为轻兵去劫寨，所以才反被他们劫了营。要是两军堂堂正正地对阵，楚军难道就比吴军弱吗？如今将军您刚到，正好趁着这股锐气，应该决一死战才对。” 薳射不听从他的意见，于是和囊瓦各自扎营，名义上虽然互为掎角之势，相互之间却隔了十多里地。

囊瓦自恃爵位高、地位尊贵，不敬重薳射，薳射又瞧不上囊瓦没本事，不肯屈居其下，两边各怀心思，不肯一起商议对策。吴国先锋夫概探听到楚国将领之间不和，便进宫拜见吴王说：“囊瓦贪婪又不仁德，向来不得人心。薳射虽然前来救援，却不遵守约束。楚军上下都没什么斗志，如果我们追击进攻，必定能够大获全胜。” 阖闾没有答应。

夫概退下后说：“君主有君主的命令，臣子有臣子的志向，我要独自前往，如果有幸攻破楚军，郢都就能攻进去了！” 第二天早上，夫概率领本部五千士兵，径直奔向囊瓦的营寨。孙武得知后，急忙调派伍员领兵前去接应。

再说夫概打进囊瓦的大寨时，囊瓦完全没有防备，营中大乱。武城黑拼命抵挡。囊瓦来不及乘车，从寨后步行逃出，左边肩膀就中了一箭，幸亏史皇率领本部人马赶到，用车载着他，对囊瓦说：“令尹您赶紧找地方脱身吧，我愿死在这里。” 囊瓦脱下战袍铠甲，乘车快速逃走，不敢回郢都，径直逃往郑国避难去了。髯翁有诗写道：

披裘佩玉贺名驹，只道千年住郢都。

兵败一身逃难去，好教万口笑贪夫！

伍员领兵赶到时，史皇担心他去追赶囊瓦，便提着戟，率领本部人马杀向吴军，左冲右突，杀死吴军将士两百多人。楚军死伤的人数也差不多，史皇身负重伤，最后战死。武城黑与夫概交战，无法击退夫概，也被夫概斩杀了。薳射的儿子薳延，听说前营失守，赶忙报告父亲，想要领兵前去救援，薳射不许，亲自在营前弹压，命令军中：“谁敢乱动就斩首！”

囊瓦的败军都归到薳射这边，清点人数还有一万多，合兵一处后，军势又振作起来了。薳射说：“吴军乘胜追来，势不可挡啊。趁他们还没到，我们整好队伍出发，退回郢都，再做打算。” 于是命令大军拔营起寨，薳延在前面先走，薳射亲自断后。

夫概探听到薳射移营，就在后面追击，追到了清发这个地方。楚军正在收集船只，准备渡江。吴军见状就要上前奋勇攻击，夫概制止说：“被困的野兽还要挣扎反抗呢，更何况人呢？要是把他们逼得太紧了，他们就会拼尽全力反抗，不如暂且驻扎下来，等他们渡到一半的时候，再出击。已经渡过江的楚军庆幸逃脱，没渡江的就会争着渡江，谁还肯拼死战斗呢，这样我们肯定能取胜！” 于是吴军后退二十里安营扎寨。中军孙武等人都赶到了，听到夫概的话，大家都称赞不已。

阖闾对伍员说：“我有这样的弟弟，还怕进不了郢都吗？” 伍员说：“我听被离曾经给夫概相面，说他毛发倒生，必定会有背叛国家、背叛君主的事，虽然他很英勇，但不能完全信任他呀。” 阖闾却不把这话当回事。

再说薳射听说吴军追来，正要列阵迎敌，又听说吴军退回去了，高兴地说：“我就知道吴国人胆小，不敢穷追不舍呢！” 于是下令五更时让士兵们吃饱饭，一起渡江。刚渡过去十分之三的人时，夫概的追兵就到了，楚军争着渡江，顿时大乱。薳射制止不住，只得乘车快速逃走，还没渡江的士兵，都跟着主将慌乱逃窜，吴军从后面掩杀过来，缴获了无数的旗帜、战鼓、兵器、铠甲。孙武命令唐、蔡两国国君各自率领本国军队，去抢夺渡江的船只，沿着江边一路接应。

薳射逃到雍澨这个地方时，将士们又饿又累，实在跑不动了，好在追兵已经被甩开了一段距离，便暂且停下来，埋锅做饭。饭刚煮熟，吴军又追上来了，楚军将士来不及吃，扔下饭菜就跑，结果煮熟的饭菜反而被吴军享用了。吴军吃饱后，又全力追赶，楚军自相践踏，死的人更多了。

薳射的车翻了，被夫概一戟刺死；他的儿子薳延也被吴军围住，薳延奋勇突围，却冲不出去。忽然听到东北角喊声震天，薳延绝望地说：“吴军又有援兵到了，我这下死定了！”

原来那支军队，是左司马沈尹戍走到新息的时候，得知了囊瓦兵败的消息，于是从原路返回，正好在雍澨遇到吴军围住薳延。沈尹戍便将部下一万人分成三路杀进去。夫概仗着自己屡战屡胜，没把沈尹戍放在眼里，忽然看到楚军三路进军，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马，一时间找不到地方抵挡，只好解围逃走。沈尹戍率军大杀一阵，吴军死了一千多人，沈尹戍正要追杀，吴王阖闾的大军赶到了，两边扎营对峙。

沈尹戍对他的家臣吴句卑说：“令尹贪图功劳，使我的计策没能成功。这都是天意啊！如今敌人的威胁已经很严重了，明天我要决一死战。如果侥幸取胜，可军队来不及赶回郢都，那就是楚国的福气了；万一战败，就把我的首级托付给你，千万别让吴国人得到。” 又对薳延说：“你父亲已经死在敌人手里了，你不能再死了，应该赶快回去，告诉子西，让他想办法保住郢都。”

薳延下拜说：“愿司马您能赶走东边的敌人，早日建立大功！” 说完流着泪告别了。

第二天早上，两边列阵交锋。沈尹戍平日里善待士兵，很得军心，士兵们都愿意效命，全都拼尽全力死战。夫概虽然勇猛，但也没办法取胜，眼看就要战败了，孙武领着大军杀来，右边有伍员、蔡侯，左边有伯嚭、唐侯，强弓劲弩在前面开路，手持短兵器的士兵跟在后面，直接冲入楚军阵中，把楚军打得七零八落。

沈尹戍拼死杀出重围，身上中了好几箭，瘫倒在车中，没办法再继续战斗了，便呼唤吴句卑说：“我已经不行了，你赶快取下我的首级，去见楚王吧。” 吴句卑实在不忍心，沈尹戍用力大喝一声，然后就闭上眼睛死去了。吴句卑没办法，只好用剑砍下他的首级，脱下衣服包好，又挖了些土把沈尹戍的尸体掩埋起来，然后赶回郢都去了。吴军就这样长驱直入。史官有赞语说：

楚谋不臧，贼贤升佞，

伍族既捐，郤宗复尽。

表表沈尹，一木支厦，

操敌掌中，败于贪瓦。

功隳身亡，凌霜暴日，

天佑忠臣，归元于国。

话说薳延先回到郢都，见到昭王，哭诉囊瓦兵败逃亡以及自己父亲被杀的事。昭王大惊，急忙召来子西、子期等人商议，还想再派军队去接应，随后吴句卑也赶到了，献上沈尹戍的首级，详细讲述了兵败的缘由，说都是因为令尹不采纳司马的计策，才导致这样的结果。昭王痛哭流涕地说：“我没能早点重用司马，这是我的罪过啊！” 于是大骂囊瓦：“误国的奸臣，还苟且偷生在世上，猪狗都不屑吃他的肉。” 吴句卑说：“吴军一天天逼近了，大王您得赶紧想办法保住郢都啊。” 昭王一方面召沈诸梁来领回他父亲的首级，给他丰厚的丧葬用品，封沈诸梁为叶公；另一方面商议放弃郢都往西逃走。

子西大哭着劝谏说：“国家的宗庙、先王的陵墓都在郢都，大王要是放弃这里逃走了，可就再也回不来了呀！” 昭王说：“以往我们依靠汉水、长江作为天险，现在已经失去这个优势了，吴军很快就要到了，难道能束手就擒吗？” 子期上奏说：“城中还有几万壮年男子，大王可以把宫中的粮食、布帛都拿出来，激励将士们，坚守城墙上的矮墙，再派使者到汉水东边的各个国家，让他们合兵来救援，吴军深入我国境内，粮草供应跟不上，肯定不能长久坚持的。” 昭王说：“吴军可以从我们这里获取粮草，哪会担心没吃的呢？当年晋国人一号召，顿、胡这些国家都响应了；现在吴军东下，有唐、蔡两国做向导，楚国境内的属国，都已经离心离德了，不能依靠他们啊！” 子西又说：“我们率领全部军队去抵御敌人，如果打不过，再逃走也不迟呀。” 昭王说：“国家的存亡，就看二位兄长了，该怎么做你们决定吧，我没心思再参与谋划了。” 说完含着泪进宫去了。

子西和子期商议后，派大将斗巢领兵五千，去帮助防守麦城，以防备北路；派大将宋木领兵五千，去帮助防守纪南城，以防备西北路；子西自己率领一万精兵，在鲁洑江扎营，以扼守东边渡江的道路；只有西路的川江、南路的湘江，都是楚国的地盘，地方偏远险要，不是吴军进入楚国的通道，就不用设防了。

子期督促王孙繇於、王孙圉、锺建、申包胥等人，在城内巡逻，防守十分严密。

再说吴王阖闾召集各位将领，询问攻入郢都的时间，伍员进言说：“楚国虽然屡次战败，但郢都仍然十分坚固，而且麦城、纪南城、郢都这三座城相互联络，不容易攻克。往西去鲁洑江，是进入郢都的必经之路，肯定有重兵把守，必须从北边绕个大圈子，把军队分成三路，一路去攻打麦城，一路去攻打纪南城，大王您率领大军直接进攻郢都，让他们来不及防备，顾此失彼，那两座城要是被攻破了，郢都也就守不住了！” 孙武说：“子胥的计策很好。” 于是让伍员和公子山领兵一万，蔡侯带着本国的军队协助他们，去攻打麦城；孙武和夫概领兵一万，唐侯带着本国的军队协助他们，去攻打纪南城；阖闾和伯嚭等人，率领大军去攻打郢城。

且说伍员往东行军了几天，侦察的人来报告：“这里距离麦城，只有三十里路了，有大将斗巢领兵把守。” 伍员命令军队驻扎下来，自己换上便服，带着两个小卒，走出营外，观察地形，来到一个村子，看见村里有人正牵着驴磨麦子，那人用棍子打驴，驴走磨转，麦屑纷纷落下，伍员突然灵机一动，心想：“我知道怎么攻破麦城了！” 当下回到营中，暗中传令：“每个军士都要准备一个布袋，里面装满土，还要准备一束草，明天五更的时候交上来，要是没有就斩首！” 到了第二天五更，又传令：“每辆车都要带一些乱石，没有的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