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8 章 驱魔七十一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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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四肢抖得厉害。
如果没有尖锐的爪子,我可能撑不住半秒就会从树顶掉下去,一股难以形容的难受和恐惧让我几乎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痛。
虽然魂出窍的经历让我心里早有准备,但当我一眼看到那些白骨,仍禁不住浑身发冷。
那个强大的冥公子。
那个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境况,都温雅平静如一道清风般的冥公子。
他碎散得让人完全辨认不出他原本的样子。
跟我魂出窍时看到的一样,他的骨骸大部分都被包裹在岩石和木箱的残骸里。
但受到风柱吸力的影响,岩石和木箱在空气的撕扯中碎裂,因此,骨骸不可避免地也被撕裂。曾经像头孤独睡去的野兽般以蜷缩状态葬在木箱里的冥公子,此刻全身被分割开来,一块一块随着石头和木块盘旋在半空。遂令我无论怎么努力,也完全分不清楚,到底哪一块白骨属于他身体的哪一个部分。
唯有头颅,保存得最为完整。
它十分安详地被泥土和石块镶嵌在木箱的角落里,受力最小,所以遭到的损伤最浅。
那是我每次坐在副驾驶里时看得最多,因此也最为熟悉的,冥公子的侧脸。
我不知道他此时有没有意识。
也不知道为什么时隔这么些天,他会以这种样子出现在阎王井。
试问,谁能有那样的本事,把阎王井的主人重新葬回阎王井?
这疑问刚出,突然前方骤地亮起一道光,闪光灯似的把我两只眼睛刺得一片昏花。
我头一低赶紧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视线由模糊到清晰,我看到那只原本盘旋在阎王井上方的蛾子飞身而起,扇动着不知被什么给削断了一截的翅膀,摇摇晃晃,飞扑到了冥公子那半边头骨上。
与此同时,风里忽地传来一阵铃响。
很急的铃声,来自那团盘踞在牌位下的红绳。
红绳早已发黑。
跟它上面那块牌位一样,刚沾到了飞蛾翅膀撒下的粉,它就开始腐蚀。
本以为它很快也会化成灰,但突然间,毫无预兆的,那几段穿透在恭亲王体内牵制他行动的绳头,燃烧了起来。
绿幽幽的火,无声无息,最初是毫不引人注意的。尤其在我全部注意都被冥公子骨骸,以及玄因身后那道黑洞给牢牢牵住的时候。
直至那团皮绳整个儿像被惊到了似的猛然一缩,我被冥公子骨骸以及玄因身后那道黑洞给牢牢牵住的注意力,这才被转移了过去。
随即见到那团皮绳在急速收拢后,顺着风柱的势头翻飞而起,嚯地凌空抖散了开来。
由此显出层层绳索下系着的一只铜铃。
拳头大小,通体长满了绿锈的铜铃,被一块黑色的幡给包裹着。
随着红绳的散开,那张幡亦是展了开来。
幡的样子十分特别,因为是用不同的布一块一块拼接而成,所以远看就好像一条蜈蚣,上面写满了朱砂色的字。
铃铛在这块幡展开的一瞬,就从里头垂落了下来。
然后在红绳猛烈的动荡中,疯狂地摇晃起来,由此发出的声音,急得像是能把盘旋在四周的风和空气都给撕碎。
这同时我感到自己的头,也像是要被这声音给扯碎了。
事实上,从听见这铃铛的第一道响声的开始,我就险些从树上跌落下去。
那种猛然间痛到窒息的感觉,仿佛整个天灵盖在被无数把锥子一下下狠狠地锥。
紧跟着胃里一阵排山倒海,我刚难受得张开嘴,一口血就从喉咙里直喷了出来。
所幸这段可怕的时间持续得并不太久。
大约前后几秒钟,就在我四条腿软得快要抓不住树皮的时候,那铃声戛然而止。
疼痛随之骤缓。
我刚抬起头缓上一口气,就见它从那把烂透了的红绳上啪地声掉落在地。
这铃铛本应该掉在玄因手里的。
但失之交臂。
因为就在它落下的一瞬间,玄因的肩膀突然一阵僵硬,继而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连退了数步。
因此眼看着那只铃铛从他之间擦身而过,根本来不及去阻止。
大约过于老旧,铃铛落地即碎。
与此同时,伴着它碎裂时最后那声脆响,阎王井内蓦地升腾而出一团闪着青芒的白烟。
烟气似鬼火又似雾,伴着股海啸般声响,在盘旋的风柱里摇摇曳曳。
一眼看去,仿佛一团团模糊不清的人影,竭力从地底伸出的他们苍白的手,又哭又叫着,争先恐后往外钻。
这情形让我不由想起北汶山前的那道人头门。
想来,这或许就是千百年来被困在井里的魂。长时间的囚禁让它们变成了这种模样。
混沌且排山倒海。
从没有任何时刻能像现在这样,让阎王井看起来像座地狱。
而冥公子骨骸的抽离,就仿佛是给这地狱之门打开了最后一道锁。
见状,玄因眉心狠狠一拧,当即一把扯下脖子上那串黑色佛珠,径直往自己手腕上绕去。
可是没来得及。
就在那串佛珠刚碰到他手腕的一瞬,仿佛黑夜兀然张开了一张嘴,在他身后不远处,出现了一个黑洞。
洞里直窜而出两道白光,在那串佛珠牵动手腕将他双手合十的刹那,闪电般缠住他手臂,硬生生将他两只手分了开来。
佛珠因此而断裂。
黑色珠子啪啦啦散了一地。
它们是玄因的化身曾用来制约恭亲王的那串金刚菩提子。
这东西的真身莹莹生光,随着玄因的动作,仿佛一串流动的黄金。
但在碎散开来的一瞬,光芒立时消失,而玄因则被那两道白光牵扯着,被迫再一次朝后退去。
径直退向他身后那只黑洞。
这一幕,何其眼熟。
我记的十分清楚,魂出窍遇到冥公子的那天晚上,正是这样一个黑洞,用着这样两道白光,从我奶奶房间的窗户外,拖走了刘立清的魂。
也正是因为它后来的再次出现,导致冥公子消失不见。
虽然无从知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前后一联系,不能不令我立即想到,冥公子如今这个状况,一定跟这黑洞不无关联。
所以呼吸不由一滞,我目不转睛看着它以同样的方式,试图将玄因吸走。
但玄因毕竟不是刘立清。也不是当初因身体状况的糟糕,而连维持‘画皮’都变得吃力的冥公子。
所以身不由己再次朝黑洞缩短了距离后,他被迫张开那双手臂反牵制了那两道白光,由此,令两者间出现了僵持的局面。
看样子这道黑洞短时间内根本没法将他强行带走。
尽管明确这一点,我却没敢对此持有任何庆幸。因为就在目睹玄因同黑洞的引力做着对抗的时候,我突然发现,那些从阎王井里冒出来的白烟,正像长了眼睛般朝着地上那个只剩下一半身体的恭亲王,缓缓蔓延过去。
仿佛是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给牵引着。
与此同时,就听喀拉拉一阵脆响,那些包裹着冥公子头骨的岩石和木箱残骸,突然裂了开来。
转瞬化作粉末,随风簌簌而落,不出片刻就令那枚头骨完完整整显露在空气中。
遂令我一目了然,那只依附在头骨上的蛾子,此时此刻正以十分剧烈的姿态,蠕动着自己肥硕巨大的身体,借着岩石碎裂的摩擦割掉了自己残破的翅膀,然后化作棉絮似的一团,往冥公子的骨骸里挤压进去。
更让我呼吸为之一窒的是,此时此刻,只见恭亲王那半变已化成黑灰的身子,在周围那片白烟的缠绕下,往上鼓了起来。
速度极快,几秒钟后便鼓出一道人形的轮廓,细看胸腔微微起伏,竟仿佛是在呼吸。
正自看得发愣,忽见被困的玄因霍地抬起头,极其突兀地朝我大叫了一声:“丘北棠!”
“啊?”猝不及防,我以为他想对我说些什么,所以下意识应了一声。
但刚开出口,就见他脸色唰地发青,紧跟着,整个人直挺挺往后倒下,须臾间被那两道白光拖进了身后的黑洞里。
这是怎么回事?!
没等我从这惊变中回过神,转眼却见地上的老鬼拖着下半截身体,在四周越发浓烈的白烟中,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然后踉踉跄跄,却又目标极其明确地朝着冥公子头骨方向走了过去。
一路走到那枚轮廓极为精美的骸骨下方,手一抬,便将它捧在了手心里。
继而,在那只蛾子急促扭动的扑腾声里,他伸长了脖子,把自己那张轮廓模糊的脸径直往头骨上贴了过去,像是要将自己同那颗头骨融为一体。
“冥公子!”
见状,饶是知道危险,我仍控制不住地朝着那个方向大吼了一声。
仿佛以此能唤醒那枚头骨中沉睡的灵魂。
可是头骨依旧安静如初。
反是那老鬼,在听见我叫声的一刹,动作微微顿了顿,随后缓缓侧过头,朝我看了过来。
灰蒙蒙的轮廓里隐约可见冥公子那半张骷髅面。
依稀仿佛是冥公子在看着我,却又并不是。
这一幕让我手脚冰冷,却也在同时,令我脑子赫然一片雪亮。
我想我明白了些什么。
那只正仍在极力往冥公子头骨里钻的蛾子,想来就是恭亲王的魂魄所化。
自出阎王井后,他把已经受到阴气侵蚀的刘立清作为他魂魄的载体,然后依附着他吸食了大量活物的血肉,由此逐渐恢复了自己力量。
但人类的身体显然负荷不了他越来越强的煞气,所以在利用神笔重创了冥公子之后,他便果断抛弃了已不堪负荷的刘立清,打算继续找寻更合适的容器。
然而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一直都没有完全彻底地从刘立清躯壳里离开。这让察觉到他煞气的玄因适时找到机会,利用那具尸体困住了他。
然后把他运回了汶头村,可能是想借着早先清朝高僧遗留下来的无字碑,以及阎王井,把这个煞气极重的东西及时铲除。
但没有成功。
或许玄因低估了老鬼的力量,一番超度后,他非但没有消失,反而从玄因的手里逃了出来。
彼时恰逢我返回村里。或许因了魂出窍的关系,不仅让那些乌鸦盯上了我,也被那老鬼发现到了我这个混血妖的存在,所以我刚回到姑姑家,他就迫不及待追了过来。
不过那个时候,我一度还以为他是把我选作了新的容器,毕竟无论在妖怪里多么不中用,但比起人类的身体,我要结实顽强得多,又远比那些纯正的妖怪要好对付。
直到我看见那蛾子往冥公子的骸骨里钻,我才意识到,这一路我之所以能屡次逃过恭亲王的追杀,不是我速度有多块,也不是那老鬼有多么在意容器的完整性,而是因为,他需要利用我混血妖的身体条件,去打开冥王井那道他无法触及的机关。
从而能在玄因的手底下,取出被再次困进阎王井、并因受到某种制约而完全丧失了意识的,冥公子的骸骨。
然后以他那具千年不死亦不会腐的神奇身体,作为自己魂魄最为坚固,亦是最为强悍的容器。
所以想必,那个黑洞的出现,跟这老鬼同样也是不无关联的。
甚至有可能正是这黑洞导致了冥公子眼下的被困。
因为仔细追想,冥公子消失之前最后在他身边出现的,正是这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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