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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三班的门口 (第2/2页)

表哥有些老了,不似当年清爽了。

他被生活折磨得,失去了锐气、棱角。

甘夜在想,假如当年他逃脱了所有人的掌控,可能如今会是另外一副模样。

只是要逃脱父母的管控,何其难也。

“是啊,我也感觉二叔打电话的时候,好像有人在旁边说什么一样。”甘夜意识到当时二叔的确支支吾吾的。

“二婶和我的年龄差不多,基本上就是老夫少妻,二叔如今老了肯定让拿捏着。”表哥意识到这点,直截了当的说,这也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

窗外的杨树叶子一直哗啦啦的,甘夜想起当年自己还在读书,表哥结了婚就住在这边,这样想来,人真的是十年八年之间就是一生。

人是被房子、家族困住的,到了最后哪里都去不了。

后来,甘夜说到了自己生病,住院等等,以及濒死体验。那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不是谁的女儿,不是谁的妻子,到了死的时候这一切都带不走,既然这样,那么自己还没有为自己而活过,如果有一次重来的机会就好了。

表哥说,“我那时候三高,高血糖、高血脂、高血压,身体也是不好。”

“我知道,奶奶那时候给你蒸的荞麦窝窝,我还吃了一个。”甘夜笑着说,

“不过,这些都是可以调理的,调理好了就没事了。”

“再说了,完全健康的人,也找不到。”甘夜补充着,

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聊了快一个多小时,甘夜意识到胖子还在等自己,便要告辞离开。

只是,今日一别他日再相见,希望表哥能够振作精神,重回到昔日的样子来。

从表哥那边离开后,甘夜拐了过去走到了大街那边。

只觉得过去如同梦境一样,一切都像是假的,无法去追忆当年。

如果要说什么是真的,那便是行使意志的自由。

下楼的时候甘夜说,“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当年你没有按照奶奶、姑妈的意志去活的话,是不是一切都变了?我一直觉得行使个人意志的同时,虽然是会损失一部分既得利益,但同样也会获得一些之外的东西。”

表哥没说话,他在思考甘夜的话语。

如果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那么,如今这一切都是新生。

甘夜出了门之后,胖子过来了,他们聊了几句之后便去吃饭,吃完了饭送甘夜去车站那里坐车。

自此,这一天就算是结束了。

在五马路边上,甘夜看到了天主堂,想起在广州那个哥特式的天主堂,那天在石室圣心大教堂里,甘夜和所有人一起做礼拜。

人很多,每个人发出一点声音,轻轻的,便有一股席卷的力量翻滚着,由于教堂里面很大,特别高,那股力量在空中升腾翻滚,凝结成一股力量覆盖在每一个人的头上。

甘夜知道,这就是集体意识,决定性的大多数,只要大家朝着一个方向,那么一切都可以化解。

天主堂矗立在五马路那边,在人群中显得渺小,乌泱泱的人群淹没了天主堂,如果无明众生没有救赎的话,他们时而崩溃,时而开心,这样一来,犹如在大海上航行,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姑父骑车送自己去五马路,由于道路封了,走的是北边的大道那边。

“你别看,咱们关中这个地方还是好,以前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姑父得意洋洋的说着,满是文化自信。

甘夜想起自己多年前的夙愿,意识到自己和周围的人越来越远了。

去年从西安博物馆打车回去的路上,甘夜看着偌大的古西安,想起多年前自己所思考的未来,意识到自己正落入多年前所设想的那个命运里面。

自己不和他们争的最后,还是为了和他们一较高下。

去看奶奶之前,家里下了一场雨,不怎么热。

车子一直往山里面行走着,拐到镇上快递没开门,甘夜觉得自己这事办的不妥,但没办法。

下次再说,只有那项链、新疆的麦趣尔和甘夜亲手做的蛋黄酥。

车子一直在往南走,自从桥南的路修好了之后,出门方便多了。那便是一个天桥样式,底下是铁路轨道,后来才知道那是火车离开家必走的路线,因为是南下,要穿越秦岭。

车子最后到了山跟前,看着雾气在山顶环绕,这个地方是个斜坡,一路看过去就是一个巨大的斜坡。

终于在一个老年公寓门口对面停下来,甘夜和父亲下了车。

养老院的人过了一会才开门,此刻,甘夜走了进去最里面那一间是奶奶住的地方。

那个老太太正在房子里待着,突然就来人了。

甘夜走过去拉着奶奶的手,弥补去年没见她的亏欠。“奶奶,我来了。”

当再次看到奶奶在房子里面好好的待着,甘夜瞬间觉得心稳定了。

只要奶奶在,她健健康康的,那么一切都好。

院子里有个娃儿一直在大喊,那是个自闭儿患者。

里面奶奶和几个老人一起住着,人并不多。

看着那个地方,甘夜想起来上次是在另一个养老院那边,里面都是当年扛着枪、上过战场的老人,一个老者握着她的手一直给她说话,甘夜看着他的脸只觉得死神就在旁边,张开大口要吞噬这一切。

甘夜自此整晚整晚的睡不着,不敢闭眼,一闭眼便是那些死去的人。

而这次看奶奶,甘夜已经不害怕了,不会像从前那样悲观。

因为,她知道了人死了并不是结束,而是另一种开始。

那天去看奶奶刚好是早晨,太阳最热烈的时刻。太阳从刺槐缝隙中洒落在院子里,空气中夏季的味道慢悠悠的。

想起过去的某些瞬间,总觉得这一切值得了。

给奶奶做的蛋黄酥,她一直在剥皮,非要说酥皮是外壳,不能吃,然后地毯上都是落的酥皮。

奶奶认出了甘夜,“你怎么总也不来看我?”

“我住的地方远,一年只能回来一次。”

甘夜递给奶奶一条项链,灰色的异形珍珠一颗一颗形状都不一样,“ 奶奶,这是我给你的。”

“这么好看,给娃戴,我老了。”奶奶试图拒绝,但是还笑着。

“就是给你的,娃不戴。”甘夜打开扣,直接戴在奶奶的脖子上,

只见那脸露出了笑容,甘夜看着奶奶的精气神尚好,这个地方除了比较僻静,真的适合养老。

甘夜记起来很多年前,奶奶带着自己去镇上,看着一玻璃柜子的首饰问,

“甘夜,你喜欢什么?我给你买。”

最后看来看去之下,奶奶给甘夜买了一副夹耳朵的耳环。

由于甘夜怕疼,不敢打耳洞,就只能戴夹耳朵的。

那一柜子闪亮亮的,实在好看。

甘夜想着以前奶奶给自己买东西,如今她给奶奶买,亲人之间,可不就是互相陪伴。

奶奶戴着项链,觉得自己都攒劲了,开心的像个孩子。

命运就是一场闭环,你走再远都无法脱离和家乡的链接。

那个养老院是一个学校改造的,甘夜总觉得怪怪的。

奶奶这一生一直兜兜转转,到了最后的命运被孩子们搬来搬去,只觉得她实在可怜。

如若是自己,老了以后要如何?

一想到这里,边想着还是算了。不要过早的窥探未来,因为,不观测未来就有无数种结局。

秦岭北麓,这个地方的时空静止了一样,隔离尘世的喧嚣。

当年在这个学校读书的孩子们,他们最后都去了哪里?

如果时空中命运是共用的话,那么是不是他们会感知到未来一些人的命运?

想到这里的甘夜瞬间觉得可怕,因为,如果所有人的命运都可以推测的话,那么,大家实际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5年前自己给孩子们讲到“第二世界”以及表哥,有一个瞬间,她意识到其实这样给孩子们教不对。

每个人不能用世俗标准来衡量,既然不是这样,那么表哥为什么沉迷游戏也不愿意和人接触?

后来她明白了,和人沟通有沟通成本,这样一来,还是游戏中的人更安全。

说到底还是心里出了问题选择逃避的方式,甘夜当时讲这件事,能感觉自己站在制高点审判他人,她回头想过自己有什么权力这样审判他人?仅仅是因为是教师,便可以搬弄是非?

终究,这五年时间看明白了一切,不再是雾里看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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