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话：家园,抉择,理想 (第2/2页)

如果说，这一切不过是彻底的改朝换代……可不代表连家园的蓝天，也要永远死在记忆中。

“找不到自己的归属，成为另一个世界的外来者。而我们这些异乡人，又如何留下我们的存在，告诉未来，我们曾有过往？

“更别说，将承载着记忆的家园与最终的救世者……亲手毁灭。”

做出毁灭阿玛迪斯星的计划时，在黑袍精灵的决定中，米瑞斯作为救世主，一定要死。

他认为，只要米瑞斯一死，绮丽丝等精灵就不会再执着于拯救家园。“最后的希望”扑灭，他们便会与他一同离开，寻找新的栖息地，不再停留于此，更不会为了拯救家园直到与这世间共死。

而毁灭阿玛迪斯星，只是认为，有概率能使精灵堕入无尽绝望的黑暗一并被扼杀。

迪诺愤然地握紧拳头，力道之大，指甲已经嵌入手心，从指缝间缓缓渗血。但他对此不在乎，迪诺更恨的，还是黑袍精灵：“别太自以为是了……毁灭阿玛迪斯星，也不见得那些黑暗能就此消散。他即使负荆成为永恒的罪人，也做不到让所有精灵将记忆停在他之上，他没资格承担让我们的家化为泡影的错误！”

震惊黑袍精灵要将他诛杀之余，米瑞斯也被迪诺的气概折服。

米瑞斯被他的一番话深深触动，他似乎理解了，为什么前世的自己哪怕早已死去，也要把转世找回来，完成拯救家园的道途。

米诺娜凑上前，声音哽咽着，勉强发出听得清的话：“我们自然答应大家，找到新的定居地并且离开家园，以减少更多精灵伤亡……”米诺娜一下子断了话，她的心中是如此悲伤，但是忍耐着想要哭泣的冲动。她不要被动摇，成为黑暗的养料。米诺娜如今是如此勇敢，如此坚强。

米诺娜再次将对白进行下去，她道：“可是——你知道吗，就在神殿公布这一消息时，与我们理念相同的大家……几乎都选择留在阿玛迪斯星。大家都在想办法救救我们的家！哪怕我们一次次……劝告他们离去。”

在场所有精灵都陷入沉默。

迪诺将右手搭在米瑞斯的肩头，他闭上眼，平复混沌不堪的心情。再睁开，那双青莲紫眸琉璃剔透，没有一丝杂质，神情泰然。

“抱歉，兄弟。”迪诺笑着看向米瑞斯，却是一改刚才的怒意，笑容释怀，米瑞斯不由得被这种变化愣了神。

“即使你不曾到来，我们也会以自己的方式铭记最后的家园。告诉你这些，也不过是你作出选择前的进一步了解。

“不要有压力，更不需要认为自己必定负担什么，谁不是普通精灵？直白地说，哪怕有前世的愿求，也与今生承载新记忆的你无关啊。你就是你，无论被冠上任何名号——如今你怎么选择，我们都会尊重。”

他将一切忧愁，以笑带过。

其他精灵也赞同地纷纷点头，眼中皆是对米瑞斯温柔相待，不带任何祈求与要挟，只等他做出内心的选择。

是离开，还是深入？

原本的活动室一片黯淡，直到斜阳的光线稀疏地洒落在活动室门上，晖光照向他们。

只见细尘在空中缓缓漂浮，丝丝点点——却如同朝日的袖珍银河，折射着万千璀璨的晨星。而转过身来的米瑞斯正对皓阳，眼中有光。

昼光入眸，赤红之瞳竟隐隐见到金辉。

世间映照的尘埃、所有朋友的温柔、以及心中的坚决，他全数收入眸中。

宛如光，容纳着世间万物。

良久，米瑞斯从喉中发出声音，似是叹气，又像笑意。

“当然，哥是米东旭。”

英俊少年笑得如沐春风。

“哥更是拼尽全力，也要拯救阿玛迪斯星的——米瑞斯！”

无数的前世片段如潮水般涌来，可米瑞斯不再感到疼痛，黑袍精灵的模样从模糊中脱出，一切清晰可见。

前世米瑞斯朝血污中的他伸手，二者从敌人成为战友，再作为歃血之盟共同进退。他们见证了无数摇摆不定，遇见梦寐以求之物的幻象，或身处囹圄中刀刃加身。在满目疮痍的废墟行走，在残破的大地上拾起罪孽，用他们的生命与未来做注，只为将流血的世界重新填补缝合。

记忆中的某一时刻，远处风暴已酝酿完毕，天空如入夜般晦暗。地面尘沙暴起，绝望高高俯视心灰如死的荒芜大地。

而米瑞斯朝身后的精灵招手，头也不回地向飓风中心走去。

“走了，巴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