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验 (第2/2页)
有一天,杜薇看着满地的狼藉,絮叨着没好气地拿起自己曾无数次从地上扶起的一根玩具水枪和一把冲锋枪,下定决心将它们扔掉。在扔之前扔问了下子墨:“这把枪是好的还是坏的?”因为她观察到这个碍事的玩具已经好久没有被宠幸过了。
子墨上前来查看了一番,说坏了一些,同意她将它丢弃。
原本就对杜薇不断扔东西的习惯不满,在一旁张大嘴巴的林木顿时火起,他的火全一股脑朝林子墨发泄了过去:“你以后别想让我再给你买任何玩具!”声音大到足以让子墨震惊的地步。杜薇印象中,一两年,甚至好几年,他可能才会有这么恶劣这么大声的一次态度,但是他的态度更加激起了她的不满。
“摆在那里占空间,都说了用不了了你有什么好不满的?”她想起自己曾不止一次地倾诉过不满,告知他家里的乱七八糟是如何消耗自己的内在能量,让心情变得糟糕和沉重,也吐露过心中的困惑,引导他去思索自己曾经思索过的问题:也许确实因为男人和女人的心理构造不一样,拥挤脏乱的居住环境会给女人带来多么大的消耗而男人却对此完全不以为意。
每次轮到杜薇收拾完还家人一个略微整洁的环境后,所有人似乎就更习惯了将这个事情归类到她的头上。但是她也有累的时候有烦恼和疲惫不断乘虚而入的时候,这个时候,她将不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和情绪,将口不择言地说出很多伤人的话语。
她说起这些,只是希望能被林木所理解,能偶尔帮忙收拾一下,哪怕是勉为其难地,至少偶尔关注到她这方面的情绪,为避免她产生那类消沉的情绪而稍微付出点自己的努力。但一切的倾诉和解释仍是徒然,他仿佛只认习惯,习惯于按部就班地走每一条路,实施每一个行为。杜薇曾揽过去的那些活,渐渐地被排除在他的行为习惯之外,随着习惯痕迹的加深,越来越彻底地被排除。因此,买菜做饭成了杜薇的专属,拖地、擦马桶、清理冰箱、给子熏洗澡、收叠衣服、洗切水果、检查孩子的作业……
这些全都成了杜薇的专属,有时她也不知道到底是他懒惰的天性使然,还是被自己的大包大揽让一切成了习惯。
时常会觉得很不公平,她和他一样地工作,晚睡早起,难道就是为了成全他多点时间去刷手机?
杜薇说以后看到地上有乱七八糟的玩具卡片什么的,会直接捡起来扔垃圾堆。
林木也还在吼,他对子墨叫道:以后看到他扔得到处是的书籍,他会撕掉、烧掉。
杜薇在他旁边冷冷地:真好,我费尽这么多年的心血才逼着子墨养成的看书习惯,你烧掉他的书他可不会在意。你想烧掉我的心血,不如你自己去教孩子吧。
那一刻,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滴血,这个人,居然拿她珍爱的书籍和一些破烂的玩具相提并论!
她想起他不止一次在子墨看一些文学书籍的时候要求他看语文数学书,那个时候她就差点惊掉大牙。小学的语文数学书,不是课堂上就能掌握的东西吗?她为林木陈腐的思想感到汗颜。
然而这次的冲突还没有结束。
气愤难当的林木再次冲到客厅中央,将电视柜上摆放许久的一个物件抱在手里走出门去,那是杜薇去年送给子墨的生日礼物——一套比较全面的物理实验箱。上面有许多相互并联或串联的电路,能被点亮的灯泡,可以旋转的某种东西,能朝上喷气推举一个球体的什么东西,这个试验箱上面已积满了灰尘。
杜薇不知道林木扔它仅仅是对她扔东西的不满,还是本身就对这玩意有某种反感,只知道他的这一行为,彻底激发了内心对他埋藏许久的更多失望。她原来多么寄希望于他也能在孩子的学习道路上给予某种力所能及的辅助,尤其是作为理科生,像杜薇很不擅长的物理化学,以及机器类的探索,希望他能在这方面引导子墨在玩乐中学习和探索。因此她买了无人机、也买了物理道具,但他从来都不愿意带着孩子去动手尝试,尽管她要求过好几次,后来除了再一次认识到他的动手能力无与伦比地差得出奇外,几乎也认定了他不仅懒,而且连很多基础的知识都不会,再要求他做这些事情似乎都是在为难他了,于是她不再吭声了。
连世界杯这种节目,都是杜薇熬着夜陪子墨一起看的,因为子墨很喜欢足球她才渐渐喜欢上。而她其实一直在内心里觉得,有很多事情,更适合由爸爸带着孩子一起做。她时常痛惜孩子没有一个能带着他一路探索下去的爸爸,然后慢慢强迫自己在做好妈妈的同时也担任起一些父亲的角色,这个角色,也时常引发她内心深处的悲哀。
林木出去后,杜薇搂着委屈流泪的子墨跟他道歉,说没有控制好情绪是自己不好。
“有时候我们大人会有很多不同的观念,当我们固守自己的观念而发生争执,你夹在中间难免受些委屈。但是我们也会反省的,我很清楚这次不关你的事,你不要难过了。以后你会发现,有些事情没有谁对谁错,我渴望家里能更整洁些,而你爸爸他舍不得丢掉东西,你没必要支持谁,有自己的想法就行。”虽然明知道子墨每次都坚定不移地站在自己这边,杜薇仍小心地不去影响他的感情和思想,她尊重他作为独立个体的权利。
子墨哭过之后,表现得很体贴,非要帮着妈妈一起收拾。更让杜薇感到欣慰的是,在她这么简单的开导下,他也没有表达出任何对爸爸呵斥他的怨言。
“要不我们离婚算了吧。”很晚了,杜薇想着想着,突然停下来平静地盯着在一旁悠悠然看手机的林木说。
“你又怎么了?”林木放下手机,意识到杜薇又要准备发泄自己的不满和不愉快的情绪了,关于离婚的这种话题,杜薇也不是第一次提起了,他明白她需要借此发泄。
“我觉得太累了,有时候虽然觉得这样过下去也不错,你的脾气又挺好的,也没有什么不良的恶习。但有时我也真的也会像其他女人一样渴望身边是一个懂得嘘寒问暖、懂得浪漫的男人,想经受那种美好的体验。但是你是没办法改变的,你懒得动,也懒得思考。你有想过吗,每次生日都买生日蛋糕,或者提前问我想要什么礼物,其实就是一种自己懒得动脑筋去想的表现。”
“别人的生活不也都是这样过的,怎么可能像你想的那样事事顺心,到处充满绚丽的色彩。”
“你每多一份懒惰多一份享受,我就多一份辛劳少一份乐趣,你难道想不到吗?”
“唉……”林木又是叹气,然后又这样说:“你想让我做什么你就说啊。”
“的确,我吩咐你做什么你还是会去做,但是老是去指使别人只会让我觉得更累。我也想要追求思想上的放松啊,恨不得每天都是由别人来安排我而不是我去安排别人。我们不如分开过好了,反正俩个儿子,每人一个,我觉得如果只让我管一个孩子的话,至少我要轻松得多。”
“我知道你现在的压力很大,如果是因为你爸的手术费,我想办法去找我表妹他们借……”
“不用,我自己去想办法。”杜薇将这次事件看作了对自己婚姻生活的第一次严重考验,她觉得林木可能没有办法经受住更多的考验,心灰意冷和绝望,更深地撅住她的心。
朱媛媛在这个时候将杜薇约出去和宋飞翔见了一面,“没办法,他说你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不回他的信息,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刚好我在长沙,就非让我约你一起吃个饭咯。”
杜薇心不在焉地和朱媛媛一起赴约,她心知肚明自己答应一起吃饭,分明是对某人某事有着某种隐约的期待。
宋飞翔确实从媛媛那里了解到了杜薇的处境,很爽快地主动提出来借杜薇这笔钱,杜薇想了想,只是找他借而已,又不是不还给他,说到底,心里还是觉得向他借比从舒南那里借要觉得好受些。
“要不你干脆到我公司来帮忙算了,给你比原来双倍的薪资。”
啊,这样的话,我应该就能尽快还清他的债务了。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杜薇觉得自己几乎要向现实的世俗低头去着手考虑这个事情了,但清醒的头脑让她忽然意识到宋飞翔的不怀好意,然后果断地拒绝了。
“小薇,你不要总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我只希望你遇到困难时还能想到我,我会尽力帮你的。”宋飞翔最后这么诚恳地说,杜薇只有道谢的份,内心却很难过卑微地想道,自己终究还是不得不向他低头了。
宋飞翔走后,朱媛媛说起自己跟舒南近段时间的进展,她最近以各种借口跑到长沙,时不时地以照看舒书的理由和舒南有了多次接触,自然比从前更亲近了不少。
“我等下有点事要赶回深圳去,答应今天送舒书一副羽毛球拍,今天他和一个同学约好一起打球的,你能帮我送过去给他吗?”朱媛媛提出请求来,杜薇想既然钱的事情解决了,自己就替她跑一趟吧,反正舒南这个时候在学校开会不会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