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37章 辩学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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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他梗着脖子,脸上闪过一丝阴鸷,手指直直地朝着惠和郡主的方向,提高了音量叫嚷道:“那这位女子是不是不该让她进来?
书院既是为科考输送人才、钻研圣贤之学的地方,按这旧制,便不该破了规矩,容留女子听讲才是!”
那副模样,好似抓住了什么惊天把柄,定要在众人面前挣足这“大义凛然”的面皮,全然不顾此举已将局面再度逼入绝境。
惠和郡主这还能忍?若真咽下这口气,那可就不叫惠和了。
瞬间,她像被点燃的火药桶,“噌”地站起身来,身形因愤怒微微颤抖,柳眉倒竖成两把锋利的匕首,杏眼圆睁,怒目瞪向于逐名,喝道:“你什么意思,想让本郡主出去?哼,你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于逐名却摆出一副不畏强权的样子,,似笑非笑,心里想着这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要自己“据理力争”,往后在这书院、乃至整个士林,还不得传颂他敢于对抗郡主的“壮举”,名声定是水涨船高。
于是,他强压下心底对惠和郡主身份的忌惮,硬着头皮回应道:
“虽说您是郡主,身份尊贵,可在这学问之地,讲究的是规矩方圆,既然国法不许女子科考,书院又何苦开这特例,让旁人瞧着,以为咱们不把王法放在眼里,殿下您也得体谅咱们这些一心向学、尊崇规矩的学子不是?”
惠和郡主被这话气得胸脯剧烈起伏,玉手紧握成拳,关节都泛白了,刚要启唇再狠狠驳斥,苏婉清赶忙站起身来,一把拉住惠和郡主。
惠和当下用力甩开她的手,“阿清,莫要拦我!”
苏婉清脸上一愣,她不是要拦她,她是想说,让开让我来。
苏婉清一眼就看出于逐名的小心思,也知晓惠和继续被他引导只会掉入他的陷阱。
她还是拉着暴怒的惠和,在她耳边说了什么,惠和这才退到她身后。
苏婉清神色从容自若,上前一步,朝着于逐名微微拱手,礼数周全,开口问道:“这位公子,您口口声声以律法为凭,坚称女子不该涉足书院,可律法明言,只是不许女子科考,却从未提及不让女子读书识字吧?
这读书求知之路,本就宽广无垠,怎可因科考一项规制,便斩断女子求学问津之途?古往今来,多少女子于深闺之中,手不释卷,以书香润养才情,凭智慧洞察世事,若一概摒弃在外,岂不是罔顾诸多才女对学识的热忱与执着?”
于逐名眉头一皱,面露不甘,梗着脖子反驳道:“哼,虽说律法文字上未禁读书识字,可历来惯例便是如此,女子就该守着闺阁本分,操持家务,研习那针织女红才是正道。
古往今来,多少祸国之乱,与女子脱不了干系,妲己以美色魅惑纣王,致使殷商覆灭,烽火戏诸侯,褒姒一笑倾国,这等前车之鉴,历历在目,足以见得女子抛头露面、涉足学问之地,便易生乱象。此书院乃为培养朝堂栋梁、传承圣贤正统学问之所,女子进来,扰乱风气,坏了规矩,日后还不知要引出多少乱象!”
他故意放大音量,脖颈上青筋暴起,一边叫嚷,一边眼睛还时不时瞥向四周,期望寻得几分支持。
苏婉清神色淡定从容,如渊渟岳峙,不疾不徐地向前踏出一步,朝着于逐名拱手为礼,那姿态优雅谦逊,礼数周全尽显涵养。她朱唇轻启,声若潺潺流泉,清冽且笃定:
“这位公子,您以律法作筏,妄图阻拦女子求知于书院门外,可律法森严,所禁者不过是女子参与科考之路,恰似一道有形藩篱,仅横亘于仕途进阶之径,却从未在那广袤无垠的知识原野上,立下不许女子读书识字的巍峨禁碑啊。回溯悠悠华夏史,诸多贤德女子以才情与智慧,在岁月长河中熠熠生辉,成为千古佳话。”
“遥想那班昭,告诉大家,承父兄遗志,博通经史,于书斋孤灯下,笔耕不辍,续成《汉书》这史学巨著,以柔弱之躯,扛起传承文脉之重任,守在深闺却凭一支如椽巨笔,镌刻下不朽的学术篇章;
又念及谢道韫,在那纷飞雪日,一句‘未若柳絮因风起’,恰似灵犀乍现,惊艳四座,尽显咏絮之才,这般出口成章、慧心巧思,岂是困于针织女红、不问学识便能涵养得出?
她们于深闺之中,与书卷为友,以墨香润泽才情,借睿智洞察乾坤,为后世女子点亮求知星火。若只因惯例陈规,便将女子一概摒弃于学问门外,岂不是对这熠熠才情的亵渎,对先辈热忱的辜负,寒了那悠悠千年求知之心?”
“再者,我华夏自古尊崇文道,读书求知之路,犹如星河浩瀚,上可溯源至上古先民结绳记事,开启智慧曙光,下能绵延至本朝诸多雅士鸿儒笔绘千秋,传承文明薪火,向学之门,本应洞开,岂会因性别差异便紧锁封禁?”
“且看孔老夫子,一生周游列国,席不暇暖,矢志传道授业,所倡导的仁、义、礼、智、信,恰似朗朗乾坤下的普世明灯,旨在润泽万民心田,何曾有一言半语将女子排除在教化之外?《论语》所著‘有教无类’四字,恰似洪钟大吕,振聋发聩,此中深意,岂分男女老幼、贫富贵贱?其旨在打破一切樊篱,让知识之光普照众生。”
“反观古今,诸多贤母更是以学识为基石,精心教诲子女,筑起家族传承的巍峨大厦。孟母三迁,为孟子择邻而处,以非凡智慧与果敢决断,甄选优渥向学之境,终成就一代大儒;
岳母刺字,以‘精忠报国’四字铭刻于岳飞脊背,用深沉母爱与家国大义,铸就爱国忠魂。可见女子读书,非但不违圣贤之道,反而是家族昌盛、品德涵养的源头活水,为家国赓续注入绵绵动力。
公子您却执迷不悟,抱残守缺,非要以旧俗陋见,将女子与学问隔绝,难道不觉得自己有悖大义,不通情理吗?!”
这一问,恰似利刃出鞘,直击要害,周围瞬间响起一片低呼,众人皆被苏婉清的巧思于这番引经据典所折服,目光齐刷刷聚在于逐名身上,似在等他如何回应这刁钻却又无可辩驳之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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