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赵王赵丹 (第2/2页)
赵王闻言脸上的笑容明显淡去了许多:
“蔺公若是为了赢异人前来劝寡人放过他的姬妾与孩子的,就请别说了。”
跪坐于支踵与坐席之间的蔺相如从怀中掏出帕子擦了擦嘴角咳嗽两声,哑声无奈道:
“君上,老臣前来面见您确实是与秦国质子有关。”
听到不想听的话了,赵王忍不住蹙了蹙眉。
蔺相如不顾其难看了几分的脸色,继续哑着嗓子道:“老臣觉得嬴异人之所以选择在马服子代替廉颇将军做长平主将的这个关键节点匆匆逃离邯郸,是因为他知晓马服子战场经验不足,此番领兵作战很有可能会不敌秦军。”
“若是长平之战赵国败了,到时君上必然会十分恼怒将怒火全都发泄在他这个秦国质子身上,因此他才会借着昨晚雪夜城门看守懈怠匆匆逃离邯郸的。”
平阳君、平原君二人闻言瞬间惊得瞳孔微张,整个大殿也变得落针可闻。
同样吓得心脏咯噔一跳的楼昌瞧见赵王霎时间转变得堪比锅底灰的黑沉脸色,忙从坐席上站起来,朝着上首俯了俯身高声反驳道:
“蔺公此言差矣啊!”
“昌觉得您这就是病中忧思过度,想的太多了。”
“君上,臣倒是与蔺公的看法完全相反。”
“哦?楼爱卿讲讲。”
听着楼昌坚定的声音,赵王抬了抬右手,面容稍缓。
“君上,长平之战的源起乃是三年前秦、赵两国对于韩国上党郡的争夺,秦人虽然兵马骁勇,攻占了韩国的野王致使上党郡与南面的韩都新郑分割开来,变成了一块飞地。但那秦国乃是西边蛮夷,秦法严苛不得民心,是以上党的百姓们才不愿意变为秦人,全都冲着您而来,心甘情愿的跑到咱们赵国,当咱们赵民。”
“是啊,秦王稷乃是七国之邪恶,但韩、赵、魏可是三晋一体,打断骨头都连着根呐。”
赵王抬手摸了摸自己下颌上刚蓄起没多久的短须,眸中滑过自得之色。
蔺相如闭了闭眼没吭声。
平原君赵胜视线移了移,面露尴尬。
平阳君赵豹眉头微蹙,不满的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四弟,当初他坚定主张赵国不要上党郡,那秦王稷恶名在外,怎可能是个好相与的性子?
秦国出了那般大的力气才使得上党郡变成了飞地,眼看着就要吞下这块肥肉了,赵国偏偏要越过太行山跑去摘桃子,秦国怎么会忍着不与赵国开战!
如果不是他四弟平原君利令智昏,非说赵国出动百万大军征战多日也不一定能打下这般大的领土,有便宜怎么能不占呢?与犹子(侄子)赵王站在一块接受了上党,赵国何苦掺和进秦韩之战,惹来今日这场大祸事呐!
唉!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君上,以往廉颇将军在长平的打法是固守不出,才使得这场大战持续到现在都没有决出胜负来。”
楼昌小心地瞧了赵王一眼继续道。
“是啊,廉颇将军老了”,赵王不喜欢廉颇是放在明面上的事情,一朝君主一朝臣,他不仅不喜欢廉颇,对于他父亲赵惠文王留下来的老臣们,平日里也多是怀有敬意,但不怎么用,遇上事情时他喜欢与赵国公室和年轻力壮的臣子们交流。
比如在三年前是否接受上党郡之事上,他就只在公室内找叔父们沟通了一番,最后采纳了四叔赵胜的提议。
去年春日里秦军攻占上党,秦赵两国持续了两年半的上党郡之争结束,而后秦军继续东进,逼近长平,初夏时长平之战爆发。
赵王再度采纳了他四叔赵胜的提议,派老将廉颇率领二十万大军赶赴长平与秦军真刀真枪的展开肉搏,可惜赵军初战即败,赵王就又和虞卿、楼昌商议,前者提议派使臣前去魏国、楚国寻求援军,合纵抗秦,迫秦求和,后者则主张派使臣前去秦国求和。
赵王继三年前上党郡决策失误后,再一次做出了错误的选择,采用了楼昌的提议,派使臣郑朱到秦国谈判求和。
奈何郑朱一到秦国就被应侯范雎扣下了,秦国单方面大摆筵席,盛情款待郑朱,并且大肆对外宣扬郑朱使秦,秦方热情接待一事。
楚国、魏国听闻消息后误以为秦、赵已经达成合作了,担忧这两国联起手来反过头攻打魏、楚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出兵援助赵国呢?
是以郑朱求和失败,尸体尚温,长平的战事就在树荫繁茂的夏季里熊熊燃烧了起来。
可惜经历了两次决策失误的赵王仍旧没有吸取到教训,尚且体会不到其父亲留给他辅政老臣宝贵之处的赵王端起面前案几上的青铜酒爵饮了一口酒水,丝毫不顾及蔺相如这个廉颇好友的面子,继续笑着奚落道:
“廉颇将军勇猛了一辈子,今年也到古稀之年了吧?可惜啊,这人别管他年轻时多么锐意进取,只要一上了年纪就变得胆小了起来。”
“寡人犹记得,在寡人年少时,秦将胡阳率军攻打重镇阏与,父王召来廉颇将军和乐乘将军询问能否率兵前去救援,两者都说‘道远险狭,难救’,偏偏赵奢将军就言‘其道远险狭,譬之犹两鼠于穴中,将勇者胜’,当时寡人站在一旁听到这话,心中振奋不已,果然待父王任命赵奢为将后,赵奢将军连连出奇法率军火速赶往阏与,打赢了这场原本几乎不可能胜利的战事!同时也凭借着此次战功得封马服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