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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番外 陆兰庭之二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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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月线,上接第66章】

为工厂主女儿修理投影仪,陪她看电影,把膝盖给她做枕头,这三件事的共同报酬是一杯咖啡。

陆兰庭又回到了她父亲的接待室。

请坐,她施施然说,我去准备咖啡。

陆兰庭没抱多大期待,他猜想大概是一杯速溶咖啡粉产物,但没想到她能这么有模有样地使用咖啡壶。

打开光波炉,看着水慢慢地沸腾,被吸上去上壶,她用搅拌棒优雅地搅拌着,随后咖啡缓慢地虹吸回下壶中。

打奶器打出奶泡,她似乎有意要在他面前炫技,抬高拉花缸,注入牛奶,一开始还很顺利,拉出来的线条均匀而流畅,颇有专业水准,但她不小心手抖了一下,一圈套一圈的图案,牵一发而动全身,混乱地搅作一团。

她抬眼,警惕地看着陆兰庭,“不许笑。”

陆兰庭想说好,但他已经笑出声来了,只要她没有听力障碍,肯定能分辨出那就是针对她的嘲笑。

“……这是偶然,我拉花很厉害的。”

她为自己分辨,陆兰庭点头,表示相信,鼓励她,“可能是图案太难了,不要画小鸟了,画一个简单的吧,比如说,一个笑脸?”

她的嘴唇抿紧了,“……我刚刚画的是大象。”

陆兰庭适时选择沉默,好在开门声缓解了他们的尴尬,一身正装的中年男人脱掉大衣,陈望月兴奋地站了起来,扑进来人怀里,“爸爸!你去哪里啦,投影仪坏了,我想找你帮我修好都找不到。”

“爸爸有桩生意要谈,现在就帮宝贝修。”

陈逐源在她额头亲了一下,这才看到旁边起身向他问好的陆兰庭。

“不用啦爸爸,陆先生已经帮我修好了,他还陪我看了电影,所以我请他喝了杯咖啡。”她把头从陈逐源胸膛抬起,弯起眼睛,语调昂扬,“他真好看,爸爸,你把他留下来吧。”

“宝贝,爸爸也想他留下来,但那要看陆先生愿不愿意给这个机会。”陈逐源把垂到女儿眼睛的刘海拨到耳后,向着年轻男人道,“我们的工厂随时向您敞开大门。”

陆先生笑了笑,“陈先生,您太客气了,贵司很有实力和前景,能为您效力是我的荣幸,我也很感谢您花了这么多时间跟我沟通情况,只是跟您聊完之后,我跟家里人商量了一下,您所说的几个岗位,和我现阶段的职业规划不太相符。我可能过两天就要离开垦利,去帕尔特碰一碰运气。”

陈逐源有些遗憾,但也不意外,他看了陆兰庭的个人履历,也跟他认真聊过,日渐衰败的垦利是留不住这样的人才的。

“那就祝你早日找到理想的工作。”他们握了握手,“陆先生,希望还能有机会再见面。”

“一定会的。”

陈逐源旁边那双期待的眼睛一点点黯然下来,陆兰庭顿了顿,曲了膝盖,让自己与她的视线平齐,“也谢谢陈小姐的咖啡,你的拉花大象很可爱,我争取以后能认出来。”

“您真的马上就要离开垦利吗?”陈望月轻声问,“不是今天才到吗?”

她表情有些无措,搓着自己的衬衫纽扣,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手指忽然定住,眼睛重新亮起来,“您今晚有空吗,我带您去逛一逛好不好?就算不能留在这里,至少再待几天,看一看风景,尝一尝美食……”

她像个蹩脚的推销员,试图拉拢流失的客户,用力讲话时眼睛忽闪忽闪的,呼吸扑在人的脸上,起先陆兰庭以为她的瞳孔是纯黑色,但靠得很近才发现不是,那更接近于凝固的紫黑色。

像一种熟悉感在涌动,心脏随之流出新鲜的血液,淌过四肢百骸,指尖都微微发麻。

在信息繁杂的脑海中,陆兰庭捕捉到了熟悉感的来源。

他见过这种颜色。

20岁那年,他拿到飞行执照,驾驶直升机穿越大洲之间的死亡海峡,那里终年风暴肆虐,巨浪滔天,历史上曾经让无数探险家的船只颠覆,而他和海鸥一起,掠过这条致命走廊的悬崖峭壁,漂浮冰山。在日暮时分,在夜晚的巨口吞噬掉海洋之前,天空呈现出了一种静止的紫黑,正如此刻。

也许自然的调色盘,正是从她的眼睛中取色。

那时他没有拒绝死亡海峡,现在也同样没有拒绝她的借口,何况他已经让她失望了一次。

“我有空,但……”他看向陈逐源,语句迟疑。

陈逐源只是无奈一笑。他太清楚女儿是怎样的个性,热衷一切华丽的东西,眼影要抹亮闪闪的珠光,指甲要一颗一颗贴满钻球,朋友也要交除她之外最漂亮的——他曾经也苦恼过万一女儿交男朋友该如何是好,后来发现是多虑,她的兴趣来得快消得更快,她很容易因为外表对一个人心生好感,但这种喜欢与男女之爱无关。

应该说,陈望月对于建立一段完整确实的亲密关系毫无兴趣,她曾经连着一整个礼拜把帅气的橄榄球后卫领回家里,又在那男孩当众告白后收回热情,交往新的朋友。

后来那身高近两卡米的男孩哭着问陈逐源,叔叔,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望月不理我了?他也只好耐心地解释,孩子,别太放在心上,你不是第一个了。

至于干预女儿交友这种事,陈逐源是不会做的,他给陈望月无微不至的爱护和充分的自由,因为知道她不怕受伤,也从不让自己受伤。

陆兰庭足够英俊,足够把陈望月过去领到家里的所有男孩都比成残次品,他知道这是女儿视觉动物的本能再度发作,她永远渴求着他人的注视,尤其是来自漂亮事物的,如果陆兰庭成为她逛街时的随行装饰,她的虚荣心无疑会得到极大的满足。

做父亲的,总是在能力范围内满足孩子的一切要求,何况区议员为陆兰庭的人格做过担保,这位出身于南部大城市,盟校毕业的年轻人,有罕见的谈吐教养,风姿卓越,即使在首都也不愁谋求不到一份体面工作,却愿意来艰苦的北部寻求挑战,陈逐源对他有相当的欣赏。

一并花销由我负责,您就当帮我带一晚上孩子吧。陈逐源笑着在陈望月去取她的小挎包时,这样拜托陆兰庭。这孩子很懂事,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从市郊的工厂坐电车到市中心,傍晚五点半的这班,窄小的车厢过道里挤满了晚间归家的人,陈望月努力张望,也没有寻到一个可以同时插.入两个人的缝隙,她叹了口气,把本来已经抢到手的座位拱手送给一位正在咳嗽的老人。

挨挨挤挤的人群里,她拉住陆兰庭的衣角,低声跟他道歉,“人好多啊,我们可能要站半个小时,对不起呀陆先生,早知道就让爸爸的司机送我们来了。”

陆兰庭笑笑,摇头,“没关系,我下午已经在监控室歇够了。”

是真的没关系,他更介意的是肮脏的坐垫和车厢内浓郁的臭味,皮革,汗液和烟味的混合物叫人皱眉,但陈望月看起来习以为常,电车颠簸里,陆兰庭握着扶手,她攥着陆兰庭的衣角,腾出一只手从包里拿东西。

是两枚糖。拇指搓开透明糖纸,两颗圆球就被她咬进嘴里,仰头含住的样子,又让陆兰庭想起了进食的花栗鼠。

“你想吃吗?”陈望月注意到他目光,又开始翻找,“柠檬味和草莓味,你想要哪个?啊,我只剩下这两颗了,你还要吗?”

她摊开手心,脸上浮现出不舍,陆兰庭一瞬有做了心虚的错觉,好像他是什么会偷小动物过冬粮食的大盗。

她应该是想听到一句谢谢不用了,于是陆兰庭抬起眼睛,慢条斯理地说,“要啊,这两个口味我都喜欢。”

“……”她咬了一下嘴唇,还是把糖给了他,多少有一点不甘心,转开脸,从头发丝开始生气,那种不用宣之于口就能轻松被他人感知的情绪,陆兰庭嘴角压下一个弧度,手指找到口袋,裹着透明玻璃糖纸的糖球就滑进去。

在平整的大衣表面,撑起两个突兀的凸起。

陈望月气也不气多久,很快就拉拉他衣摆,要他去关心日落。

陆兰庭侧了眼,电车沿途能看到穿城而过的利宛河,冬日白昼的日光总是聊胜于无的,但日落除外,傍晚碎金洒遍,太阳仿佛被河水的引力诱惑,壮丽沉沦在广阔的水面,逐渐模糊边缘,变作一枚缓缓停止燃烧的糖球。

太阳的余晖拥抱着世界,陆兰庭看到她凑近车窗,不畏惧直视太阳,那原本目视如同积木玩具一样的城市,便在她熊熊燃烧的眼底由远及近,她被这壮美的日落所取悦,一点点地转过身,一点点地绽开笑容,睁大眼睛,目光像电影的慢镜头,眨眼时都让人心颤,说出来的却是与浪漫之外的话题。

“我饿了,我们去吃电话线炸饭团好不好?”

饭团,番茄酱和中间加一块马苏里拉奶酪,这就是一份标准的垦利特色美食,电话线炸饭团。

距离车站门口步行需要一分钟的餐车边,陈望月身体力行给陆兰庭展示这个古怪名字的来由。

戴上一次性手套,被切成两半的饭团中间的奶酪拉丝像极了连接电话听筒和挂钩的绳子,她假模假样地放到耳边,“喂喂喂?是陆先生吗,您的晚餐到了,要放到门口吗,还是您下来拿?”

店主很捧这女孩的场,立刻接茬,“一共是十二卡朗五角,先生,现金还是信用卡?”

三个人一起笑了。

付完钱,他们分食同一份电话线炸饭团,穿过过街天桥,踏进这座城市的商业区,这已经是最繁华的中心地带,商场的外观至少落后首都五十年,处处可见泛黄的广告牌,大量空置的商铺,关于北部工业城市的衰退,有太多前人的描写,任何地方的历史都会有潮汐一样涨落的气运,都是自然规律,经济的下行也在行人的精神风貌上如实展现,街道上人们匆匆来往,被城市密不透风的水泥墙或是沥青路面层层覆盖,伪装成相同的不透光的灰色。

唯一的一点亮光,在陆兰庭的旁边。

她敬业地充当万能的美食导游。

这家的烤香肠布丁太咸了,我怀疑厨师的味觉有问题——但是黄油酥饼很美味。

这家可以买到蔓越莓馅饼和苹果挞,可惜已经过了庆典日,不然就请你吃鳗鱼馅饼和肉布丁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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