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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 1 章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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绥城市一中隔壁那条街,每逢周五下午,都是人流量最高的时候。

尤其是街角那家名叫‘蓝蜘蛛’的黑网吧,总能吸引附近几所中学不务正业的三流学生在此集会,不是打游戏的,就是约着对象悄摸谈恋爱。

唯独今天,气氛有些不太一样。

整个网吧里的人,都有意无意关注着角落那处。

七八个不良少年或坐或站,占据了那块位置,而被他们围堵在最里面的那个,像是已经靠墙倒下了好一会儿。

“锐哥,不会真出事儿吧?”瘦猴一样的男生脚抵着墙问。

叫锐哥的男生,打着手机游戏瞥人一眼,没好气:“就砸那么一下能出什么事儿,老子书包里又没放砖头,这小子瘦不拉几说不定自己身体有病。”

又有人说:“今天要不算了?他好歹是杨家亲儿子。”

“亲儿子又怎么了?杨家缺儿子?”对方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收了手机道:“这家伙仗着是杨家亲生的,非要上赶着什么都跟人杨舒乐比,衣服都跟人穿一样。普通话说得跟蹩脚抹布一样还不自知,性子又傲又独,听说在以前的高中还是第一名呢,乡下养大的泥腿子是不一样哈,够励志,你们没事多跟人好好学学!知道没?”

有人附和:“学什么?学他不合群?学他学人精,还是学他把无知当个性?”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群男生再次肆无忌惮开起了玩笑。

陈默转醒的时候,头脑一阵钝痛。

耳边各种嘈杂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雾,听得不甚清楚。

他只隐约捕捉到了一些字眼,比如杨舒乐,比如抱错,比如学校。

他想自己是死透了,并且大概率要下地狱,不然怎么偏偏复刻起高中时候的记忆。

很多年前,杨舒乐的亲生母亲李芸茹在市里打工紧急生产,基于身体不好,老公又好赌且长期家暴,生出了把孩子送给别人寄养的心思。

只不过她最后没有选择送,而是选择了换。

她把陈默偷偷带回了绥城以东,三百公里外一个叫榆槐村的穷山沟。因为陈默从生下来就丁点没有她老公陈建立的影子,所以陈建立怀疑她偷人。

变本加厉的拳打脚踢,循环刺耳的侮辱咒骂。

陈默小时候的记忆,大多是暗无天日的柴房。

是喂不完的牲畜,永远填不饱的肚子,他能记得陈建立烟头烫在脚背的剧痛,拳脚落在身体各个部位的重量,也记得李芸茹偶尔会把他护在胸前那一点点可怜的温度。

后来,他开始反抗。

从完全被动挨打,到偶尔能让对方吃亏,直到真正能和陈建立对打的那年,陈默高一还没有读完。陈建立一边骂他神经病,一边开始怕他,李芸茹则频繁搭长途汽车前往市区,待个三五天又回来,陈默只要问,永远躲躲闪闪。

真相来得不算太迟。

距离陈默满十七岁,刚过了不到两个月。

当天下了暴雨。

李芸茹跪在土泥路上,扯着陈默的袖子,开口求他:“是我,一切都是因为我,跟那个孩子没有任何关系的。陈默,就当妈求你,不要怨他。”

陈默被一种巨大的迷茫笼罩,他听见自己问:“那我呢?我算什么?”

杨家起诉了李芸茹。

陈默的去处,用村里其他人的话来说,从此一步登天。

这个一步登天,是指杨家是绥城有名的富商家庭。其实也算是没说错,陈默开始穿各种他不认识的品牌衣服鞋子,出门车接车送,日常生活也全部由佣人精心打理。

但是,没有人教过他,面对如此大的阶级差异他该如何自洽。

也没有人告诉他,原来比生理上的痛来得更为惨烈的,是高校的各种难以适应。是家里佣人故意将他衣食住行的规格照着杨舒乐复制粘贴,美其名曰一视同仁,实则嘲讽和为难。更是曾经也曾期待过的血缘至亲,一次次的偏颇。

他荒芜的世界杂草疯长。

偶尔也会问,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他才是被丢在外十七年的人,可所有人在乎的却是另外一个。所以他真的用力力气去争去夺去抢过。

这个过程当中,那些真实发生,每一句响彻耳边的声音都如烈火烹油。

——陈默,好好和舒乐相处行不行?

——舒乐今后在学校免不了被人说三道四,对外一定不要说错了,你们是抱错,不是被偷换了。

——杨舒乐同学成绩一向优异,各种竞赛奖杯一大堆,作弊的事他也没指认是你,还替你打了圆场!你呢?

——几年了,这都几年了,陈默你就还是这么容不下他?

——进公司先去基层干三年。

——你这么争强好胜不择手段,你以为杨家真会让你当权吗?

——在我杨跖的认知里,我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弟弟,那个人永远不可能是你。

——我杨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滚出去!

——陈默,陈默……

那些不分昼夜苦读,拼尽全力才能显得并不费力的岁月,彻彻底底变成一场笑话。

多年后,杨舒乐稳稳当当立足于杨家,是手握杨氏新任总裁无条件出让一半股权,不是亲生胜似亲生的杨家二少。

陈默不一样。

高考失利,在企业工作多年,从底层到高层,和亲大哥斗得你死我活。最终还是一朝败落。和父母反目,众叛亲离,直至被杨氏仇家报复,惨死于郊区一栋废弃的建筑楼底。

最后目之所及,不过头顶一片望不见天的灰扑扑水泥天花板,一如他人生的全部底色。

后悔吗?

并不。

唯一后悔的,是临死才发现,他一生都活得用尽全力。

父母的认可,别人的眼光,世俗的意义。

为了这些。

他唯一对不起的人,大概只有他自己。

“诶,人醒了!”

肩膀再被人用脚踢了踢的时候,五感才渐渐的彻底回笼。陈默听见头顶有人说:“起来,别装死,想吓死谁啊!”

周边窸窸窣窣的声响纷杂不一。

远处好似也有人好奇问,‘发生了什么?’

更有人不屑回答说‘欺负人呗,这个陈默估计要被李锐这伙人玩儿惨’。

“他家里不是挺有钱吗?刚被找回来还不得当个宝。”

“有钱又怎么了?越有钱的家族越复杂,越复杂就越得学会讨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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