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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山崩 (第2/2页)

羽青顿了顿,轻笑了下,颇为无奈的说道,“随时!”

夜楚云的生活没有就此消寂。

“云沐官”开仓救民,声名日益高大,青辞宫在信使台的发展中淡去了莫邪宫的阴影,夜楚云看着地图上重新画出来的一条线路,笑了笑。

一切都好似在朝着他努力的方向发展,直到再一封五条鹰羽的急令,打破了他想平静下来的心。

他看了那急令一眼,心跳如鼓,眼前发白。

信使台从南到北,两日之间,被摧毁二十七处,微元以上的大修被杀三十六人,一千白甲仅存三百余人。

莫邪宫三十几年的经营,他这半年对信使台的呕心沥血,一夜倾颓!

夜楚云的心里出现了巨大的断痕,他想不通,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想极力看明白想明白哪里出了差错。

他觉得自己好似还在一个牢笼里,从未逃离出去。

“是谁?到底是谁?”

此时,他往西去的船舱外传来一阵喧哗。

有个七八岁的小乞丐突然闯到了他的船上,依云以为他只是想乞讨,拿出一锭碎银子要打发他走。那个小男孩却撒泼打滚的躺在了船板之上,扬言要见他们主子。

夜楚云按下心头的疼痛,一脸茫然的走出来。

那个小男孩脸上脏污一片,看见夜楚云却一点都不害怕,他慢慢的站了起来,对着夜楚云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从怀里摸出了一块金色的令牌朝着他晃了晃。

夜楚云一眼变色,那腰牌上是一个“静”字。

小男孩突然咧开嘴,露出了满嘴的黄牙,发出的却是个苍老的声音,

“身在樊笼,无人自由。”

说罢,男孩把令牌扔到了他脚边,一个扎子跳下了湖,湖上涌起了一个大大的水泡再也没了动静。

夜楚云呆呆的捡起那枚腰牌,苦笑道,“原来如此。”

冉孤舟是第二日的下午来到了夜楚云的画舫,夜楚云把自己关在房间已经一天一夜。

桑奎看见冉孤舟冒冒失失的闯进来,想上前阻拦,冉孤舟突然出手,一把把桑奎掀到了一旁,恶狠狠的踢开了船舱的门。

夜楚云穿了一身黑色的绸衣,未曾梳洗,赤着脚坐在地上,抱着腿埋着头。看见突然闯入的冉孤舟,他动了下红红的眼珠,对着桑奎摆了摆手。

冉孤舟癫狂的跑了上来,对着夜楚云低吼,

“白甲改营,改的是营生,可是能抹杀掉这三十几年世人的仇视吗?我苦心经营了十几年,我们在暗处活了十几年,东躲西藏,如履薄冰。你……为了摆脱掉你爹的阴影,让我们活在阳光下,你想干干净净当你的‘商宸’之圣。可事实呢?是你……亲手,把他们架上了刑架!”

夜楚云痛苦的闭上了眼。

冉孤舟叹了口气,直起了身子,说道,“莫邪宫自投靠朝廷的那天起,所有的据点和人都打上了走卒的烙印,你以为,我们这种江湖人鄙弃又惧怕的组织因何存在那么久?那是因为我们本来就身处牢笼,我们每个人都是个行走的编码!大厦起,大厦倾,她注定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冉孤舟低下头,看着夜楚云脚边的令牌,一脸嘲弄,

“如果她死了,这安王朝早已改朝换姓了!杀了老宫主那是警告。如今,如果我没猜错,她已经知道你……就是云沐官的主人了……”

夜楚云像是被一道雷劈在那里,他其实已经猜到了,只是还自欺欺人的不敢接受。

“卿儿说,亲手杀了她的。浮华殿确实已经消寂多年……会不会是有人借势……”

“你是被自己的深情蒙蔽了双眼,这几年你的精力除了找那女子,何曾真正的去留意过?白甲改营,我劝过你,我以为你心中自有天平,看样子,是我高看你了。云沐官名声太过,早就引起了朝廷的注意。我小心谨慎,倒是也很想知道,她怎么会知道半数白甲的据点?”

夜楚云不寒而栗,猛然想起,他匍匐于她脚下时,

“臣愿交出半数白甲,由公主号令……”

冉孤舟从夜楚云的眼睛里读出了什么,冷笑一声,站起身来解下腰间的白甲令,扔到了他脚边。

“从今以后,我不再效命于你,你……好自为之吧。”

是夜,下起了倾盆大雨,停在岸边的画舫随着波涛汹涌的风浪上下起伏。

不到半月,分布于荒泽多处的十几家楚岁钱庄先后被朝廷查封,刚刚打通的境外之路被彻底封死,各种运输的商队一再被劫,云沐官在商圈之内的信誉一落千丈。

仿佛大地开裂,一只暗影里的黑手把他的东西件件推进深渊。一封又一封鹰羽信接踵而至,让夜楚云几近崩溃。

夜楚云曾天真的想上岸躲雨,此时他才发现,原来没有人愿同他撑一把伞。

青辞宫,只是换了个名字,骨子里的恨和惧从未消失,无论江湖还是朝廷,绝大多数人都是隔岸观火,冷眼旁观。

紫月寒坐在殿前,信使台一夜消寂,他迅速让司南去调查了这些事。

“原来他,竟是‘商宸’楚沐。”

“云沐官曾经庞大无极,境内外交织。前段时间一直在开仓放粮,救济百姓。信使台的想法和运行也是奇思巧作,这个人仅仅二十八岁,实在是……”司南忍不住感叹。

紫月寒抚着额头,开始第一次用心审视这个男人,“或者兄长多年以前,就知道……”

“此番奇怪的很,青辞宫、云沐官同时被毁,夜楚云的身份被曝,好像是有人故意针对,而且是把他往绝境里逼……什么仇人有这样的手段……”

“莫邪宫内情复杂,恐不是一日之祸。”紫月寒细细搓着手指,又问道,“他可能向江湖道门求助过?”

司南摇了摇头,“不曾,我感觉他想一力承担。夜回天执掌莫邪宫时,诸门避之不及,又惧又恨。”

紫月寒低头认真想了一会,“司南,你去太明街上找到那家楚岁钱庄,让人给夜楚云秘传一封信,只要他需要我紫月门相助,尽可以送信过来。我们与云沐官本来有些交织,兴许能帮他支撑些时日。”

“好。”

紫月寒坐在椅子里,看着殿外的墨色,百感交集。

夜楚云曾与羽青只差一步,那她肯定知晓,可她因何从未提及……

想了一会儿,他起身往霜蕤轩而去。他转过最后一条走廊,远远地,恰好看见羽青给了豆荷什么东西,豆荷匆匆离开了,羽青的眼睛里满是忧色。

紫月寒静立了一会,却没上前,而是脚步轻盈,悄悄的跟上了豆荷。豆荷看见突然出现的紫月寒,惊诧了一下,忙的下拜。

紫月寒看着豆荷手里捏着的信,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拿的什么?”

豆荷如实回道,“姑娘让我去送封信。”

“送去哪?”

“太明街的楚岁钱庄。”

紫月寒伸出了手,豆荷不敢违逆,把信递到了紫月寒手里。那信封上并没有字迹,他想打开,还是停住了。

犹豫了一会,他又把信递给了豆荷,“你去吧。”

豆荷不明所以,褔了福,小跑着下山去了。

紫月寒回头往霜蕤轩的方向望了一会,失落的回了棠梨轩。

羽青坐在饭桌旁等了好久,也没有等到他,想他可能抽不开身,匆匆吃了几口,打了坐,早早睡下了。

紫月寒与羽青的信是一起送到的,不过羽青的信上插了白鹰羽,所以夜楚云还是习惯性的先打开,当他看见竟是羽青的亲笔时,激动的哆嗦了一下。

羽青的信没头没尾的,只是写了寥寥数字。

绝处逢生,不破不立。

而这纸后面,还有一张纸,夜楚云颤颤巍巍的打开,那上面写的是,

别灰心,我相信你可以撑过去!

夜楚云眼睛里涌现了一些泪水,连日来的无力和孤寂感好似被这一句话清扫殆尽。他忍不住挠了挠趴在桌子旁的银雷兽,“是卿儿,卿儿的信!”

原本如他一般丧着脸的银雷兽好像听懂了,抬起头来,滴溜溜的眼睛在那两页纸上转来转去。

夜楚云又哭又笑的待了一会,才打开了紫月寒的信。可紫月寒愿意襄助他的话,并没有让他有一丝的开心。

只当是他们二人共同的激励,他合上信,又耷拉了头。

夜楚云出了船舱,外面昏黄的落日余晖未散,海平线的尽头,有一条小小的孤舟慢慢驶来。

小船靠近了他的画舫,有个浑身包裹在白袍里的人走了下来,一跃而上,走到了夜楚云的面前。

那袍子下,一个清正冷凛的声音慢慢传了过来,

“你想摆脱她,拿回属于你的一切吗?”

夜楚云疑惑的看着那人慢慢露出的脸,眼睛蓦的张大了,来人露出了一个温润如水的笑容,

“那就让她覆灭,改朝,换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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