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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小神子 (第2/2页)

玉瑛因见丈夫边听边点头,却未说话,轻轻推他:“谢谢二哥二嫂。”

夏茹说:“道什么谢,都收拾好了!”将拜匣递给玉瑛。

夏茹又指着站在天井对面的顾顺夫妇,说他俩忠厚勤快,就让他们到这边来做事,今后若这边又有合适的人,再回他们那边去。顾大嫂又是媒人,玉瑛当即点头。便与夏茹商量,将一间偏厦指给顾顺夫妇住。

这天,仲仙与妻又去镇公所,找钱典主任。

钱典长仲仙十多岁。冷仲仙喜交游,钱典却是个独行侠。仲仙等发起成立空渺诗社,他推辞说不甚写诗,冷仲仙还是将他拉了进去。

钱典以其特立独行,虽两次“名满天下”,始终还是个教书匠,他而且自谓是半个农夫。

他游山玩水往往孤身徒步往游。有时也携妻同往,妻在驴背上,自己牵着毛驴儿,悠哉游哉,这在路人看来也是一道风景。

到他五十岁时,妻先他而去,两个儿子一个在城里教书,一个在矿山当管理人员,只有守寡的女儿钱娥跟他住。

钱娥颇有姿色但秉性朝他,倔强孤独,是他吟诗弄文的品者和劳动的帮手,独自连场都很少赶,现有时取代母亲跟他一起去郊游。

钱典老来有十亩好田和一亩多坡地。他将田的大部分租出去给人种,剩下两亩田和一亩多山坡地,请个叫牛二的短工做,自家人也帮着做。

牛二是本村一个单身汉,一年四季该做的活犁田栽秧割谷并点麦子种包谷基本包下,不要吩咐。做完他家的活有时间自己去耍,也可去另打短工。他干活毛糙,工钱相应也低一点。

仲仙夫妇半途听说钱典不在镇公所,在自家后山打李子。夫妻俩便又回去,携了壶酒并一碟胡豆、一碟油酥的小鱼,去他家里。

钱典屋后山坡上有数株李子树,李子将熟,黄的绿的半红半绿的一束束挂在树上,牛二爬上树去摘来丢进背篼,够不到的便骑在树上用竹竿子打,打得李子遍坡滚。

钱典父女俩在下面拾,钱娥灵活地东跑西跑,钱典笨拙地满坡爬。

冷仲仙走上坡来高声叫道:“一个老汉八十八,清早起来满地爬!”(谜底扫帚)

钱典直身大笑两声,“一个老汉九十九,清早起来喝冷酒!”(谜底水瓢)

钱典有公职在身,人岂有带酒菜来找的道理,仲仙因是诗友,可算例外。

加上他正有新作,他便丢下李子不去拾,将糊着些黄土和绿草的膝盖、衣袖拍两拍,与之坐在坡上,对酌起来。

钱典头微摇晃拖声悠悠念他新做的《感事》诗:

撫髀高歌望帝乡,英雄按剑数兴亡。柔情未必容枭獍,血肉空教畀虎狼。梦梦黑奴无祖国,炎炎红日跃扶桑。伤心惨读波兰史,政体何年自主张。

听毕,仲仙少不了夸赞几句。随后,两个便从波兰史说起,滔滔不绝地对谈起来了。

夏茹帮着拾李子,听二人一会大声吟诗,一会又在议论时事政局,根本没谈正事。

只得过来,铺张手绢坐下,趁二人说得口干,举杯润喉之际,便将话题引向镇上的治安方面。

钱典听几句就明白了,问仲仙:“你幺弟他,不想回部队了?”

“不是他不想,是我不放他走。”

“呵呵,怎叫你不放他?季仙他日坐春风,夜眠香玉,你就是拿鞭子抽,也抽他不走啊!”

夏茹道:“钱主任,说笑归说笑。我问你,我家季仙,舞刀弄枪、立正稍息、喊口令这些,都不在话下,对吧?我看见镇里在小学操场训练壮丁,歪七倒八的,站都站不直。连我们这些妇道人家看起来,都不像个样子!”

“你们意思是……若叫季仙来做这个,委屈了吧?”

“委屈就委屈吧,他也不会十年八年还在镇公所巡夜,喊立正稍息。”

钱典笑道:“这倒是,到了河清海晏之时……”

仲仙抚掌:“那就真的解甲归田了嘛!”

季仙便开始负责镇上治安和训练壮丁。这日他正在操场上训练壮丁。忽出现个穿红肚兜扎羊角辫的娃儿,抱着他的腿推推搡搡。

他好生讶异。扫视壮丁队伍,见大家只瞅着他站立不稳的样子笑,明显没有看见红肚兜娃儿。

这娃儿便又不见了,定神看他正向村口方向而去。

便想这莫不是小神子?他这样定有什么名堂!

着队伍解散休息,自家出操场后便快步向村口走去。

他出村之后便看见妻子和顾大嫂正从瓜子缠那边走来,步态显得迟疑。

妻不知何故,见他之后,便转身向西而去,越叫还走得更快。

他乃飞身上前将妻截住。这手将妻的腰扶着,另一手去拖她死死挽着的竹篮子。

玉瑛到底松了手。交过竹篮后自己就捂着脸转身蹲了下去,“呜哇”一声号啕大哭起来。

顾大嫂赶上来把她搂着。

季仙立即便揭去了竹篮上面的松针——

啊呀我的妈!竹篮中一个健康机灵的男婴,粉脸儿笑吟吟的,乌眸子亮闪闪的,肚儿鼓鼓的,嘴角上糊着奶,在向他张脚张手,咿咿呀呀!

他差点没跪了下去。

他对人笑称儿子是小神子变的。因为小神子的口碑毁誉参半,甚至是恶作剧的代名词,兄嫂和顾大嫂都叫他别这样说。他口虽不说了,心里还是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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