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古城醒来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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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徨、道路、雷霆、伥鬼等坐而论道。
彷徨曰:“此蕞尔之役也!伏尸数十,流血半里。
“余观古今之役,尸踣巨港之岸,血满长城之窟者,比比皆是,此蕞尔之役也!
“然日曛月苦之状如是,怪哉,怪哉!”
伥鬼卖弄学识:“吁戏!昔汉击匈奴,辟地千里。倭扰东疆,掳人妻女。十字东征,扬威布道。
“凡为布道而殁者,便伏尸二人,流血五步,亦将天人共悲,日月同吊!何怪之有?”
道路哈哈:“布道布道,布何道也?短命促狭,是可谓道?”
伥长太息,这厮道听途说,怼得我开不起腔!
众鬼闻之,晓与不晓,皆惴惴然。
野狗群将压在冷骏身上的尸首拖开,令他露出了口鼻。
正要来啃食他,他竟舒拳张腿坐了起来,这群野狗如挨了炸弹一般轰地四散。
他大口呼吸雪精的味儿像婴儿吮奶像代食品年代在餐厅大快朵颐终于发现味儿的源头就在自己身上想破头都想不出是什么道理觉得这至少说明她就在附近。
他尚不能站立行走,便四处爬,要把她刨出来。结果他只刨出了一顶小花帽。
他想起她最后一刻都在绣这顶小花帽,便把小花帽塞进心窝里。
可好,此处正是弹孔开的窗,有截黑糊糊的心脏露出在外并在突突跳动麻木了所以不觉得,小花帽将心脏塞进去了。
在短暂的心悸、恶心差点失去知觉后,他觉得自己神智恢复,肌肉有力,一下便站了起来。
他转游片刻,在战壕寻到一大包馕和一个瘪水壶,塞进挎包,便蹒跚向沙漠里走去。
他来到了笑脸。他看这凼清水像老天打下的掌印,掌印里林下之风、瓜子缠、三锁坟、古寨门、七十二道脚不干……清晰如画、如眼帘、如骨髓滌荡如蓝天。
噢,我的风景,我的弟兄们,他想。
扑哧笑了,我哪来这些弟兄!
他在这里呆了好些个日日夜夜。胸前伤口愈合了,露点儿小花帽的帽沿,但头骨有时还痛得钻心,有时又像要爆炸开裂。
馕没了,他得走,笑脸只是张画饼,他负伤不能潜水去抓鱼,只吃进了一肚皮青草。
他靠沙漠中遇到的仙人掌解渴。每当他瞅见沙中滴溜溜转的蜥蜴的眼珠子,总能一把揪住。
可后来从沙丘上瞭望,只能看见无穷尽的沙海,没有哪怕针头大小的生物痕迹。
又走一会,一只鹡鸰在一道沙脊上跳跃,这带给他一丝儿勇气。
他已有两天没遇上仙人掌或蜥蜴。恐怖的沙丘在四面八方铺展,此外就是火球般的太阳。非常刺眼,空气中没有一丝风。
嘴唇干得起瓣,喉咙干得疼,那里一定起了几个泡。腿从深陷滑动的沙子里拔出来像从刑具中拔出来一样。
人生许是走到尽头了?他躺在沙丘上,还有意识,诙谐,爱美。看见见周围沙浪起伏,成丘成障。
看见月亮是座小花园,绣在蓝天上。一队雁行穿过花园,轻纱半遮,像剪纸和动画。
他脱下一双鞋子庄重放在额头上。他想起上次采取四足而立、将两只鞋子分置于头上和尾椎上的造型被说成不满现实,那么千年后面对这具木乃伊,那些考古的将如何演绎他的故事呢?
他想放声大笑未果,知道那样嗓子会破,笑变成哭。
只能在口角噙笑中阖上眼皮。
他这段升天仪式被一只毒蝎暂时打断。他感叹蝎子,你没命了,咬我的蝎子会没命。我还行,他活动指头来证明这一点。
拨弄指头故我在。
他这时全身被沙子盖住了,光剩下一张脸。
当然还有十指金刚杵,把天扯下来不知盖得住盖不住。
蝎子就咬在鼻尖上,咬完就钻进鞋子去了。
他为保持这个古怪赴死的姿势放弃了吃掉这只蝎子。哦好的,慢慢儿来……蝎子,你在我的鞋子——你的棺材里待好,谢谢做我的陪葬。
沙子继续得逞,慢慢吸干了皮肤的水分,口腔咽喉的水分,慢慢就要变成新鲜木乃伊。
这具木乃伊的姿势模样可比羊角寨和红山厂木乃伊要自然得多。
可尽管他对赴死处之泰然但不让赴死的力量还在那就是暴露在外又被挤压回胸腔的心脏一直在跳动节奏很清晰。
正是这顶雪精绣的小花帽在保护着他的心脏。
风清重新扫出他的脸。“啊且”打个喷嚏,眼皮随之睁开。
这个喷嚏作用巨大,使他醒过来后,还嗅到了水的气味。水气刺激他拼尽全力坐起来。
坐着屁股便往下溜,这沙子没有重量的身体都还要往下溜。
他向水气的方向——北方望去,啊,那影影绰绰的岂不是树?对的是树,我看见树了!
他站了起来,摇摇晃晃摔倒了,又站起来。
李土地、土地婆从老家背来一顷地,暂埋在沙丘下。
髻清为寡妇清送了终,也来了。她因与寡妇清厮守,未去往度朔之山。
髻清问李土地:“这块地可有出头之日?”
李土地笑道:“小老倒也知一点未来,这地将会做成一个像圆丘那样的庄园呢!”
“水呢?”
“这不是有道干河?这道干河过去是雪山来的水——这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那雪山呢,你说的青山?”
“这个,小老倒也略知一二。”
冷骏走到了才发现这些带水气的木桩并非树,而是一道干河上成对挺立的、断残的乌木桥桩。
说明这里有人或有过人。
接着便看见河里有一两处闪着落日的光斑——水凼!
落日显示河道走向自西向东,对岸,也就是北岸有一座尖角状高大的土堆,再往后……
他哪里再往后看,直接就来到水凼边,一个“狗抢屎”把整个脸都埋进去了。
水边长着各色各样的地衣,他喝足了便揭下一片片地衣往嘴里塞。只顾塞,不辨其味。
看见有一片像袖珍蘑菇的地衣,不好揭,干脆就趴着啃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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