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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 (第2/2页)

放下电话后,秦时月一脸的兴奋,仿佛刚拣到一个金元宝。

他和吴万里的话,一旁的曾桂花听到了些,她说:“你这个同学还不错,当了这么大的官,还没把你这位老同学忘到脑后。”秦时月说:“我们毕竟是在一架床上待了三年的嘛。”曾桂花说:“他在政府干什么?”秦时月说:“当市长呗,干什么?”曾桂花说:“我还不知道当市长?当市长也像我们在食堂里一样,谁采购、保管,谁淘米、洗菜,谁掌勺、打饭,总有个分工什么的嘛。”秦时月说:“正好管我们教育这一块。”

曾桂花就开他的玩笑,说:“看来你有出头之日了。”秦时月说:“别挖苦我好不好?我是个教书的命,已教了二十多年,这辈子就安心守着这个本行得了,还会异想天开?”

说到这里,秦时月突然想起刚才关于东方白的话题,就说:“我记起来了,中午东方白也跟我提到过吴万里。”

曾桂花斜他一眼,说:“是嘛,我刚才就提醒了你,东方校长肯定还跟你说了些正经事。”秦时月说:“但他说到吴万里时,好像是随便问问,不是太在意的样子。”曾桂花就点着秦时月的脑袋说:“你这个大木瓜,你都不多动动脑筋?你想,东方白想当校长,吴万里正好管着教育,你又跟吴万里是同学,东方白特意喊你去他办公室,跟你说吴万里,他的意思不是明摆在那里了?”

经曾桂花这么一提醒,秦时月也明白过来了。他拍拍自己的脑袋,说:“是呀,这确实有道理呀。”想了想,又说,“你看看,过去东方白对我并不怎么的,见了面,瞧都不多瞧我一眼,后来突然对我关心起来了,我的职称和你的工作,都是他精心策划、一手操办的。我回想了一下,东方白对我转变态度的时候,正是吴万里升任市政府副市长的那阵,你说说,事情不会这么偶然吧?”

“你终于开窍了。我以为你这二十年书教下来,像样的学生没教出几个,却把自己教成了书呆子。看来我还不能看扁你。”曾桂花说,“刚才你说的并不假,不过不管怎么样,东方校长有恩于我们,我们没有其他报答人家的办法,到吴市长那里替人家说两句好话,给他牵上这条线,让他能做成校长,既还了人家的情,今后对你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秦时月觉得曾桂花说的不无道理,又想起吴万里在电话里邀请他的话,决定选个恰当的时机,专门到吴万里家里去走一趟。

第二个星期,秦时月就打电话跟吴万里预约好了,周末到他家去拜访一次。吴万里高兴地答应了,说这个周末不用开会,也没有别的什么事情,正好聚聚。

可放下电话,秦时月又犯起愁来,不知上吴万里家里去要不要带点什么。曾桂花说:“这还要犹豫吗?你想想,你又不仅仅是去叙旧聊天,还要替东方校长说事,不带点行吗?”秦时月说:“那又带点什么好呢?”

曾桂花也没想好要带什么,说:“离周末不是还有几天吗,我们一起动动脑筋吧。”

曾桂花有了工作,秦时月自己晋了级、加了薪,虽然正在读中学的儿子要花钱,但家里的经济状况已经大为改善,秦时月就辞去了那几个学生的家教,以免影响正常的教学,惹得旁人说闲话。

不想秦时月的家教做得好,效果也不错,那几个学生的家长不肯放手,又一再打电话来,要他继续做下去。特别是徐宁宁的家长徐科长缠得更厉害,特意跑到秦时月家里,向他承诺,家教费可翻一番,又托了东方白来说情。东方白对秦时月说:“听说过去徐宁宁的语文成绩不太理想,自从你上她家做家教后,她进步特别快,你难道忍心看着她半途而废吗?”秦时月说:“东方校长您这么栽培我,我是不想分散精力,想多在教学上下点工夫,也好为您争口气。”

秦时月说的是心里话,东方白自然是听得出来的,不免有几分感动。东方白真诚地说:“老秦啊,你的诚意我领了,感谢你的好心。不过我让你去徐科长家做家教,也是为学校好,你就当做学校交给你的光荣任务来完成吧。”

秦时月一时没听懂东方白话里的意思,东方白就给他作了解释。原来承建学校图书馆工程的杨老板的公司属于徐科长的税管区,徐科长一向对杨老板公司的经营情况盯得特别紧,杨老板想跟徐科长套近乎,徐科长总是不买账,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熊样。后来杨老板得知徐科长的女儿徐宁宁就在儒林中学读书,他灵机一动,跟主管基建的东方白提了个要求,由他出面做东,东方白做陪,喊徐科长吃顿饭什么的,条件是图书馆的基建款可下浮两到三个百分点。图书馆造价500多万元,下浮两到三个百分点,就意味着学校将少出10多万元的基建款,这等好事到哪里找去,东方白当即答应牵这根线,并且保证一定给牵上。

如今的人嘛,领导的话、爹娘的话都可以不听,但子女学校老师和校长的话那是一定得听的,因此东方白给徐科长打一个电话,他就屁颠屁颠赶了过来,赴了杨老板的约。从此杨老板就跟徐科长成了铁哥们儿,至于业务上的事,那自然就比以前好办多了。徐科长给了东方白面子,现在徐科长为女儿的事,求东方白跟秦时月说句话,东方白当然没什么可推托的。

东方白交了这个底,秦时月见做徐宁宁的家教能多方讨好,还有什么不乐意的,当即就答应下来,继续给徐宁宁做起了家教。至于其他学生,他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了。

这一天晚上,秦时月给徐宁宁辅导完作业后,正准备离去,徐科长喷着酒气回来了。徐科长虽然只是市税务局一名科长,但他负责税收征管的东城区是个黄金码头,个体户生意做得很红火,因此他在外面吃点、拿点、玩点,简直是小菜一碟,人民群众见怪不怪,也是能够理解的。用时髦的话说是“四项基本”:烟酒基本靠送,工资基本不动,三陪基本不空,老婆基本不用。

徐科长这天晚上大概又在外面“基本”了一番,心情舒畅,加上又有几分醉意,见了秦时月,一定要给他表示点什么。秦时月身上多少有些知识分子的酸气,表面上对徐科长客客气气的,心底里难免不太瞧得起,上他家做家教纯粹是看东方白的面子,至于要他接受徐科长除家教之外的钱物,实在有些不屑。

可秦时月正要走开,徐科长已从身上掏出一样东西,在空中一晃,顺势塞进了他的上衣口袋。

徐科长的动作虽然很快,但秦时月看清了,那是一只绿绒盒子,像是装钻戒或手表一类贵重物品。秦时月哪里敢收,要去袋里把东西掏出来,徐科长却一把抓住他的手,一边打着饱嗝,一边含含混混道:“秦老师你这是见外了不是?你一个堂堂的高级教师,能看得起我徐某人,继续上我家来给宁宁做家教,让宁宁能有今天的进步,我是感激不尽啊!我一直想报答你,如果你不收下,就是看不起我徐某人。”

秦时月还要推辞,徐科长又说:“实话对你说吧,这也不是我自己花钱买的,是一位朋友送的,我家里多的是,你没有必要客气。”说着,一用力,已将他推到门外,说:“你走吧走吧,时间也不早了,我不留你了。”顺便把门给关上了。

秦时月没有了婉拒和说话的余地,站在门外痴了一会儿,犹豫着要把关紧的门敲开,可转念一想,姓徐的自己都说了,这也不是他自己买的,肯定又是哪位个体户朝的贡,我不收白不收!

这么想着,秦时月那抬起来要去敲门的手便放下了,身子一转,下了楼。

回到家里,曾桂花像以往一样还没睡。秦时月把怀里的盒子拿出来,往她前面一放,献媚道:“你看,这是什么?”曾桂花见是一只精巧的绿绒盒子,就知道里面装的绝不会是一般东西。

她一把将盒子抓到手上,叭一声打开了。

她的眼睛立即就鼓得像铜钱一样大了。原来是一枚精致的闪着银光的白金钻戒。曾桂花伸出手指,把钻戒从盒子里拈出来,放在灯下细瞧起来。

瞧够了,又将钻戒套进手指里,伸到秦时月面前,问他好不好看。秦时月还没开口,她又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高级的白金钻戒,一瞧便知道是真货。”秦时月说:“谁知是真货还是假货?”曾桂花说:“你别逗我了,真货、假货我还看不出?真货哪有这样的成色?告诉我,多少钱买的?”

秦时月故意卖一个关子,说:“你猜猜看?”曾桂花偏着头估算了一下,说:“黄金有价钻无价,硬要论价,我看起码得上万元。”

说到钱,曾桂花这才起了疑心,盯住秦时月道:“这钻戒哪来的?你在哪里发了洋财?”

秦时月还想逗逗曾桂花,说:“学校今天发了一笔奖金,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了,我也没给你买过什么,就给你买了这枚钻戒。”

曾桂花太了解秦时月了,用这么大一笔钱,他是绝不会自作主张的。她又在学校食堂做事,秦时月如果得了这么多的奖金,她还能不听到一些风声?何况学校里也不可能发这么大一笔的奖金。曾桂花越想越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蹊跷,说:“你别把我当小孩了,过去你连几百块钱一对的耳环都舍不得给我买,现在一下子变得这么大方了?”

秦时月这才跟曾桂花说了事情的经过。

曾桂花就将钻戒从手指上褪下来,扔到桌上,说:“我还以为是你给我买的,人家的东西你也敢收?”秦时月说:“我也不想要人家的东西,可我没法拒绝呀,而且姓徐的也不是他自己掏钱买的,给他送金送银的几时断过?他还会在乎这枚钻戒?”

说到这里,两人都不吱声了,屋子里静下来。曾桂花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那枚钻戒,她寻思良久,才说道:“我从小到大,包括跟你这10多年,除了与几位要好的亲戚、朋友有些礼节往来之外,从没收到过别人的贵重物品,今晚姓徐的送这枚钻戒,虽然昂贵了点,但他的来源也不正,属于不义之财,我们收了,大概也不为过吧?何况还有你给他女儿做家教的一份辛苦在里面。”

秦时月拿过钻戒,重新戴到曾桂花手上,说:“这话就不该是你说的了,人家是不是不义之财,你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至少人家送我们这枚钻戒,是看在我给他女儿做家教的分儿上,还是出于一份好心吧?”

听秦时月这么一说,曾桂花心里受用多了,晃晃手上的钻戒,说:“那好吧,老娘我笑纳了。”也是一时兴奋,曾桂花情不自禁揽过秦时月的脑袋,在他脸上猛啄了好几口。

这枚钻戒就这样箍在了曾桂花手指上,直到睡到了床上,还舍不得摘下来,不时凑到鼻子下嗅嗅,放嘴边吻吻。

这么一折腾,还哪里睡得着?曾桂花身上某一处神经便格外活跃,急急抱住秦时月的身子,两人翻云覆雨起来。

夫妻之间这事,如果女人有了愿望,能够变被动为主动,那是另有一番意味的。秦时月也就非常满足,觉得好久没这么酣畅淋漓过了。他将曾桂花搂得紧紧的,心下生出一份感激,虽然他不知是该感激怀里的女人,还是感激女人手指上这枚漂亮的白金钻戒。

大概是这枚钻戒的原因,第二天早上天还没全亮,曾桂花就醒来了,又将手指上的钻戒好一阵端详。过惯了简朴日子,身上突然多了一件这样贵重、豪华的东西,她心里总觉得不太踏实。

后来,曾桂花还是把钻戒从手指上褪了下来。她摇醒了秦时月,说:“你还是把钻戒还回去吧。”秦时月揉揉眼睛,说:“你是不是在说梦话?”曾桂花望着窗外幽幽曙色,说:“不是自己掏钱买的东西,我感到心里不踏实。”秦时月说:“有什么不踏实的?又不是偷的、抢的。”曾桂花说:“活了大半辈子了,天天粗茶淡饭的,没穿过金,没戴过银,不也过来了?我看就是戴枚这么贵重的钻戒,人也没贵气到哪里去。”

秦时月有些不耐烦了,说:“别啰唆了,我还想睡一会儿。”把身子翻到了另一边。曾桂花把他又翻过来,说:“下次你去徐家做家教时,退给徐科长。”秦时月说:“要退你自己去退好了,我没情绪。”曾桂花火了,低声吼道:“你没情绪也得有情绪,你有本事就不要拿人家的东西送我,自己掏钱买去!”

秦时月心里有些虚了,说:“这不是我做家教做来的吗?和我自己掏钱买的又有什么区别?”曾桂花身子一硬,坐起来,扬高了声音说:“怎么没区别?人家的就是人家的!我跟了你那么多年,你给我买过穿的,还是戴的?不买也就算了,我没什么奢望,但现在你硬要拿人家的东西塞给我,这不能算是你的心意,我不痛快。”

秦时月就蒙了,不知曾桂花搭错了哪根神经。

曾桂花又说:“你懂女人的内心吗?女人看重的不是东西贵不贵重,看重的是人的心真不真、诚不诚,不真不诚,再好的东西我也不稀罕。”

人家送枚钻戒,本来不是件什么坏事,到了曾桂花这里就生出这么些不愉快来,这可是秦时月始料不及的。他不再答理曾桂花,几下穿好衣服,下床出了门。

可这一天,无论是在教室上课,还是在办公室写教案,曾桂花的话却一直在秦时月脑海里萦绕着,拂之不去。前思后想,秦时月也惭惭觉出了曾桂花话里的道理,拿人家的东西送给自己的老婆,的确不是那么实在。

秦时月就做了决定,要把那枚白金钻戒退回去,待今后慢慢积点钱,再给曾桂花买一枚,也好为自己争回这一口气。

谁知下班回到家里,曾桂花又改变了主意。曾桂花说:“我也不想为难你,给徐家去退钻戒了。你不是打算去一趟吴万里家吗?把这枚白金钻戒送给市长夫人吧,人家年轻、漂亮,钻戒戴在她手上,才般配。”

秦时月懂得曾桂花的良苦用心,她是想让他将东方白的事说成。

周末很快到了,秦时月和曾桂花出了儒林中学。

吴万里住在市政府市长楼里。秦时月和曾桂花先上街买了一箱苹果,将其中一只不太鲜亮的苹果拣出来,用包裹这只苹果的包装纸包了那个放了白金钻戒的绿绒盒子,塞到苹果空出来的位置里,由秦时月提着,去了政府大院。

敲开吴万里的家门,屋里坐着几个客人,看样子是来汇报工作的哪个部门的头儿。吴万里只跟秦时月点点头,便回过头去,继续听那几个人的汇报。吴万里那不咸不淡的态度跟秦时月预想中的情形大相径庭,他心里头不免就有些不高兴,心想,怪不得都说为人莫做官,做官都一样,这吴万里也不例外。秦时月真想一走了之,但又想起此行的使命,只得找个地方坐下,静候吴万里。

吴万里的夫人倒是很热情,忙接过曾桂花手上的苹果,用责备的口气说:“你们这是干什么?万里和时月是二十多年的交情了,这样不是显得生分了吗?”曾桂花说:“知道你们什么都不缺,就几个苹果,提着好看的。”

吴夫人把苹果收进杂屋后,顺便给他们端来了水果、瓜子和香烟。那几个汇报的人见吴夫人对秦时月夫妇的态度这么好,知道不是一般客人,便长话短说,告辞走了。吴万里立即换了一副面孔,坐到秦时月身边,亲热地说道:“本来今晚没什么事情,我是专门在家等候你俩的,偏偏又来了这几个人,烦不烦?时月啊,还是你好,无官一身轻,干好自己的本行就得了。”

秦时月心里已经理解了吴万里,懂得刚才他那冷淡的态度是因为有外人在此而故意为之的,官场究竟是官场,官场有自己的游戏规则,于是说:“学而优则仕嘛,大家都像我一样没出息,谁治理国家?”

这时吴夫人又在桌上摆了两只古色古香的陶瓷茶杯,倒了茶水。曾桂花说:“我这弟媳真是贤惠,吴市长你真有福气哟。”秦时月说:“要么怎么说,一个成功的男人后面总是站着一个好女人呢!你得上这里来学学!”曾桂花说:“我哪里学得来?就是学得来,也培养不出一个秦市长呀!”说得大家都笑了。

说了些闲话,又相互问了些生活和工作上的事,忽然没话了,屋子里静下来。秦时月便把桌上的陶瓷杯端到手上,端详起来,对吴万里说:“这杯子的造型还有几分独特。”吴万里说:“可不是,凡是见过这套杯子的人都这么说。”

这时吴夫人将一碟水果糖往曾桂花前面移移,说:“嫂子吃点水果糖,据说这糖有美容效果呢。”曾桂花说:“我这样,再美容也美不到哪里去了。”吴夫人说:“我看你精神状态蛮好的嘛,人也显得那么年轻。”

曾桂花望着吴夫人说:“能跟你比吗?你才真年轻哩,脸上没一丝皱纹,还像在娘家做女孩一样。”吴夫人笑道:“还年轻?人家都嫌我老得快,只差没休了我了。”说着瞥了瞥吴万里。曾桂花就瞟一眼吴万里,说:“吴市长你有这样年轻、贤惠的漂亮妻子,如果还不满足,那我做嫂子的是坚决不答应哟。”

吴万里正想为自己辩护两句,曾桂花已经将头掉回去,抓住吴夫人的一双手左瞧右看起来,一边说:“一双多么贵气的手啊,又嫩又白又细又丰满,我听看手相的人说,手是女人的第二面目,有这样一双手的女人,一定是福寿双全,子贵夫荣,一生安乐啊。”说得吴夫人一脸的灿烂,说:“嫂子说得好,真如你所说,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曾桂花还舍不得放下那双手,继续道:“这样一双高贵的手,如果吴市长再给你配上一枚白金钻戒什么的,那就是锦上添花了。”吴夫人说:“我哪敢有这样的奢望?我脖子上这根10来克的小项链,还是我结婚前自己买的呢。”

两个女人一唱一和,说得十分投机的样子。秦时月见这样下去,也不知几时有个完,就趁吴夫人去给他们的杯子续水的当儿,问吴万里卫生间在哪里。吴万里就去开了卫生间的门,还拉亮灯,开玩笑道:“你就亲自上卫生间吧。”

出了卫生间,秦时月并没坐回去,看起壁上的字来。那字确实太一般化了,如果跟东方白的作品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吴万里走了过来,说:“这字不怎么样,书房里的要好些。”秦时月就说:“那让我开开眼界吧。”

进了书房,果然壁上挂着几幅字,比客厅里的字的确要强一些。秦时月说:“怎么把一般水平的挂到了客厅,却把好东西藏了起来?”吴万里说:“这你有所不知,挂一幅普通的字在客厅,懂书法的人见了,知道我于书法是外行,那要省去许多麻烦。”

秦时月毕竟不是官场中人,对吴万里这话有些似懂非懂,又不便细究,抬了头继续去看壁上的字。他发现这些作品的作者,都没有什么名气。吴万里似乎看出了秦时月的心思,在一旁说:“是一些朋友送的,没有什么名家作品,反正我也只是挂着好玩。”

“这样还有意思些。”秦时月说,“记得在师专读书时,你的毛笔字就已经很到火候了,你要写一幅挂到壁上,我看不比这些字差。”吴万里也不搭腔,指着窗边一幅字说:“这幅字怎么样?”秦时月就去看窗边那幅字,那字确实比其他几幅要强,笔力遒劲,意味无穷。只见上面写着:

尚思立足慢言道

急欲藏身莫住山

再细看署名,原来就是吴万里自己所书。秦时月不由得赞道:“你身在官场,日理万机,还没丢掉这份功夫,太难得了。”又想起东方白的字来,顺水推舟道,“我们学校有一位副校长叫东方白,平时也喜欢写写字,在书法界还有些名气。”吴万里说:“这个东方白,他的字我见过,的确不错,还比较符合我的胃口。”秦时月说:“我向他讨幅字给你?”吴万里说:“不可不可,你千万不能告诉他我喜欢他的字,更不能向他要字,以免授人以柄。”

秦时月想想,说:“那倒也是。”顺便又问道,“儒林中学的老校长就要退了,据说要在薛副校长和东方副校长之间产生,不知政府态度如何?”吴万里说:“这事教育局跟我汇报过一次,但还没有最后确定。你是儒林中学的老师,你觉得他俩谁合适些?”秦时月说:“这我也说不准,但学校大部分教师的看法,觉得东方白的办事魄力和驾驭全局的能力似乎要强些。”吴万里说:“有你这句话,我心中就有数了。”

吴万里这句话让秦时月觉得今晚没白跑这一趟。

从吴万里书房出来后,两个女人还在咬着耳朵,秦时月对曾桂花说:“你的演讲快结束了吧?我们也该走了。”曾桂花说:“我这不是见了弟媳高兴吗?”吴夫人说:“急什么呢?既来之,则安之,多坐会儿,我俩还没唠叨够哩。”曾桂花望一眼墙上的钟,说:“下次吧,你们也该休息了,明天都要上班。”说着,先起了身。

吴万里挽留了几句,见两人执意要走,只得上前去开门。这时吴夫人从房里提了一个纸盒子,追过来,说:“我家没有什么好东西,这套小小茶具,跟刚才你们喝茶的杯子都是江苏宜兴出品的,你们也许喜欢。”秦时月不肯接,说:“不行不行,我们怎么受得起?”吴夫人就往曾桂花手上塞。曾桂花客气了一阵,心里想,我们那么贵重的白金钻戒都给了,收下这套小小茶具也不为过,于是半推半就提到了手上。

在回家的路上,秦时月忍不住跟曾桂花开玩笑道:“这套茶具没个五六百拿不下吧?这交易做得,一盒二十来块的苹果,换回来一套高级茶具。”曾桂花说:“那枚白金钻戒就不计算在内了?”

老校长退休的日子一天天逼近,可儒林中学谁当校长的事依然没有一个正式的说法。却不时有谣言传到学校里来,说是薛征西这一段活动频繁,别说教育局,就是市政府他也打通了关节,还通过龚秘书长跟政府主要领导搭上了。学校里的教职工就一致认为,东方白已经没戏,薛征西校长做定了。

只有秦时月不信这些传言。他相信吴万里的能量,做过那么多年的县委书记,已经不是一般角色,这从他力压群雄,把这个副市长竞争到手就看得出来。

当东方白找到秦时月,跟他说起那些传言的时候,秦时月觉得那纯属无稽之谈,说:“现在还是吴万里主管着教育,他如果连自己主管的部门的人选都把握不了,他还有什么威信?今后还怎么在教育系统开展工作?”

话虽这么说,秦时月不免还是有些担心,生怕自己的忙没帮到,让东方白落了空。秦时月想探探吴万里的口气,可打他办公室电话没人接,打到他家里,吴夫人说这段时间吴万里天天在外开会,常常深夜才回,要秦时月打他手机。打手机时却十有八九是关着机的,好不容易打进去了,还没说上两句,吴万里就在那边说,我正在讲话,或者说正在陪省里领导视察,要秦时月过些时候再联系,秦时月又不好蛮缠,只得作罢。

后来秦时月想,光打电话不管用,看来还得和吴万里见一次面,而且最好让东方白也一起去,把他交给吴万里,以后事情成与不成,就看东方白自己的造化了。他把这个想法跟东方白说了说,东方白说:“我确实也想去拜访一下吴市长,但怎么去呢?就这么两手空空地去?”秦时月说:“那就看你的了,你比我有办法。”东方白说:“送钱送物?初次见面就来这一手,总不妥吧?”

秦时月忽然想起吴万里书房里的字来,说:“吴市长跟你一样,精于书法,你何不在这上面动动脑筋?”东方白说:“我跟书法界打的交道多,怎么从没听人说起过吴市长有这方面的雅兴?”秦时月说:“今天不是听说了吗?”东方白说:“你的意思?”秦时月说:“我看你可以去给他送幅字什么的,就说是跟他切磋书法。”东方白点头道:“这倒可以试试,只是不知吴市长放不放得下架子。”

秦时月笑起来,说:“论官职,他在你之上,论书法,你在他之上,彼此算是平手,他有什么资格摆架子?”东方白也笑道:“这又不是纯粹交流书法。好吧,听你安排。”秦时月说:“那我就安排领导一回吧,你先准备准备,我负责和他联系。”

这天晚上秦时月打电话到吴万里家里,吴万里破天荒在家里没出门。秦时月一喜,觉得这事一定能成。他没有提及东方白,只说自己有一幅字,想给吴万里看看。吴万里爽快地答应了,说:“你几时过来?”秦时月说:“那要听你市长的安排,我随时听从党召唤。”吴万里笑道:“你也变得油腔滑调了?”停了停又说,“最近两天要去趟省城,恐怕安排不过来。这样吧,星期天下午我在办公室看一份材料,又不是上班的时候,安静,你就到我办公室去吧。”

星期天,秦时月吃了中饭就出了门。刚到学校门口,东方白就从一中方向走了过来,手上拿着一筒卷好的字轴。秦时月问他:“是幅什么字?可以打开看看吗?”东方白说:“反正到吴市长那里要打开的,何必多此一举?”秦时月说:“先睹为快嘛。”但他并没坚持,叫停一辆的士,钻了进去。

几分钟就到了市政府,抬腕看表,还不到2点。秦时月记得在师专时,吴万里是有午睡习惯的,估计他还在家里休息,就和东方白在办公室大楼前的假山旁等候。

等了大约半个小时,忽然望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大楼里走出来,竟是儒林中学的副校长薛征西。两人就往假山后缩了缩,躲到一棵冬青树后。望着薛征西的影子,秦时月嘴上说:“今天是休息日,薛征西到这里来干什么呢?”东方白说:“这一段时间薛征西忙得很,不是跑教育局就是跑市政府。”秦时月说:“这我也有所耳闻。”东方白说:“听说他曾多次找吴市长汇报工作,见吴市长的态度不太明朗,又转而投向龚秘书长,龚秘书长对他很欣赏,亲自跟教育局打过几回招呼,刚才他肯定是从姓龚的那里出来的。”

两人这么议论着的时候,薛征西已步履匆匆走过大楼前的坪地,出了市政府大院。两人从冬青树后钻出来,回到先前的位置。静静的大楼里偶尔有人进出,还是不见吴万里。这时秦时月捅了一下东方白,说:“你看那边!”东方白顺着秦时月手指方向看去,只见吴万里已从市长楼前那道拱形门里走了出来。秦时月说:“要不要现在过去打招呼?”东方白低声说:“这样也太唐突了,不如等他进了办公室,我们再上去。”

窥望着吴万里从容进了办公楼,两人又拖了几分钟,才从假山后走出来,往办公楼迈去,立即就有守门的保安把他们拦住了,问是找谁。秦时月说:“找吴市长,是他叫我们来的。”说完,就要上楼。保安还是不放行,说:“你姓什么?”

也许仗着是吴万里的同学,秦时月底气还蛮足的,说:“你这是市政府,又不是公安局,查什么户口?”保安声音就高起来,说:“你不说就不要上去。”一旁的东方白忙说:“姓秦,秦始皇的秦。”那保安于是对传达室里面的人说:“姓秦,打个电话上去。”

不一会儿,传达室里面的人就发了话,说:“让他们进去吧,是吴市长约好的。”秦时月胸脯就挺得更高了,迈开步子,咚咚咚往楼上登去。

楼上还有值班室,值班的人对他们又是一番盘问。这时从里层南面一间没挂牌的办公室里走出一个年轻人来,对秦时月说:“你就是秦老师吧?跟我来。”

两人跟年轻人走进那间办公室,却并没看到吴万里。屋子里也没办公桌、办公椅之类,只有两排沙发和一张大茶几,根本就不像是办公的地方。年轻人给他们倒了茶,说:“吴市长正在谈工作,你们坐下喝口茶,稍等片刻。”

然后年轻人就出去了,顺手将门带上,却没关死,只是虚掩着。两个人就支棱着耳朵去听门外的动静,一有脚步声就去看那虚掩着的门。这样静候了足有二十分钟,也没有吴万里的影子,秦时月就有些烦躁,又不便大声说话,憋得难受极了。

正在两人坐立不安的时候,屋子里突然有了说话声。可那道虚掩着的门还是掩着的。有那么一瞬间,两人还以为是产生了幻觉。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身后还有一道门,有人边说话边从里面走了出来。

同时里面有声音喊道:“是时月吧,快进来。”

秦时月答应一声,撂下东方白,独自起身往里走。吴万里坐在办公桌后的大高背椅上,客气地对秦时月说:“对不起,让老同学等了这么久。”秦时月说:“没有没有,你当市长忙嘛。”吴万里说:“是呀,休息日也有这么多烂事,是这条虫就要蛀这根木嘛。”

吴万里当然没有忘记秦时月要给他看字的话,说:“你的字呢?在哪里?”秦时月说:“不是我的字,是我领导的字。”吴万里说:“你领导?”秦时月说:“我们学校的领导东方校长。”吴万里脸上就沉了一下,但马上又复了原,说:“你是说,你的领导也来了?”秦时月说:“对,就在外面。”吴万里停顿一下,说:“那你叫他进来吧。”秦时月于是掉头喊道:“东方校长,吴市长叫你哩。”

东方白立即就站到了门口。

秦时月多此一举地将东方白介绍给吴万里,吴万里礼貌地站起来,把手伸给东方白,说:“是东方校长,不久前时月还在我面前提到你呢。”东方白忙把手上的字轴交给秦时月,奔过去双手握住吴万里。

客套和寒暄过后,秦时月解开字轴上的细绳,说:“东方校长的字可是远近闻名的。”吴万里说:“这我早听说了,今天可要一饱眼福了。”东方白谦虚道:“哪里,我是来向吴市长讨教的。”

秦时月很快就将字打开了。

原来是秦时月早就在东方白办公室见过的“一身正气,两度春风”八个字。秦时月莫名地又想起那篇关于那位大贪官的文章,心里暗想,东方白怎么不送幅别的什么字,偏偏送这一幅呢?秦时月甚至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那位大贪官是不是因为在自己的办公室挂了这么一幅字,才走了麦城?

这个念头当然只在脑海里闪了闪,秦时月马上就调整好面部表情,把字呈给吴万里。

也许这字的确写得不错,吴万里很是满意,赞道:“东方校长真是名不虚传呀,能看到你这样非同凡响的字,真是我的福分。意思也好,我们这些人民公仆如果真能做到一身正气,也就了不起了。”

见吴万里喜欢这幅字,东方白悬在心头的石头立即落了地,他说:“吴市长错爱了,这字哪有你说的这么好?”吴万里说:“我这可不是胡八道,我是在说心里话嘛。”说得秦时月和东方白都笑了。

看来吴万里并不是作秀给他两人看的,他又当着他们的面,叫来那位年轻秘书,让他当即把字挂到了办公室墙上。吴万里还说:“我要天天看得到这八个字,砥砺自己努力做到一身正气,不谋私利,情系黎民。”

到了这一步,这幅字的作用便达到了预期的效果。

秦时月和东方白走出吴万里的办公室时,吴万里还拍拍东方白的肩膀,说:“教育局就要研究儒林中学的事了,我已经与教育局打过招呼,这两天我还会给他们打电话的。”

有吴万里这句话,两个人走在回校的路上时,心情便显得格外轻松。

只是秦时月没法忘怀刚打开字幅时心里头的那份奇怪的感觉,但他又不好对东方白明言,只问了问他怎么想起要把这幅字送给吴万里。东方白说:“这几天为这幅字,我简直绞尽了脑汁,每天都要写到深夜,前后起码写了不下二十幅,但不知怎么的,要么是字不如意,要么是所选的话语不太理想,反反复复弄不出像样的来,最后觉得还是挂在办公室的这一幅随意写出来的八个字稍好些,拿回去跟家里的一比较,确实也是这么回事,于是就决定把这幅字送吴市长了,好在吴市长还满意。”

秦时月便不再说什么。他哪里知道东方白是在给他编故事,其实为了那幅字,东方白蓄谋已久了。吴万里还在县委书记任上,东方白就得到可靠信息,他将做主管文教卫体的副市长。东方白开始潜心研究吴万里。很快掌握到他是秦时月师专同寝室同学的可靠情报,于是不露声色在秦时月身上做起文章来。又了解到吴万里爱好书法,便琢磨着送一幅什么样的书法作品才能讨好这个主子。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发现吴万里的县委书记和副市长,两次都恰在春天上任,东方白也就灵机一动,特意写了“一身正气,两度春风”八个字。果然吴万里一见,正中下怀,甚是喜欢。

只是旁人不知东方白的用意,当初见了那八个字,还以为他是有意标榜自己两度春风,先后做上一中团委书记和儒林中学副校长,不想他是使的障眼法,以此迷惑别人。而到吴万里那里给东方白穿针引线的秦时月,毕竟只是一介书生,哪里想得那么深远?

以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由于吴万里的作用,教育局派员到儒林中学对东方白进行了考察,然后在局党组会上进行集体讨论,正式将东方白定为儒林中学校长人选。按组织程序,教育局主要领导还把东方白叫到局里,跟他谈了话,代表组织肯定了他过去一段时间的工作成绩,希望他今后再接再厉,在局党组的正确领导下再创佳绩,再上层楼。这些当然都是官话、套话,说了和不说是一回事,重要的是谈话结束后,领导握着他的手说的那两句话。领导说,任命文件已经起草好,只等签发打印和下发了,到时组织上再安排人到儒林中学去,向全校教职工宣布生效。

东方白从教育局回来后,就跟秦时月见了面,特意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他。秦时月仿佛比东方白还高兴,因为他终于促成了这件事,也算还了东方白的人情。

谁知秦时月还没高兴够,麻烦就来了。

那天秦时月上完课,准备到办公室去的时候,见操场上有人这里一伙那里一群地在议论着什么,他觉得好奇,就向人群走去,想探个究竟。可他一走过去,人们就用怪怪的眼神看看他,不声不响地散去。秦时月便走向另一堆人,那一堆人见了他,也悄悄走了。秦时月好生纳闷,在操场边呆立一会儿,也想不出发生了什么事,只得灰溜溜去了办公室。

进办公室刚放下教案,校办主任就从后面跟进来了,要他到纪检室去一下。

校办主任将秦时月让进纪检室后,就转身走了出去,顺便还把门给关上了。沙发上坐着一胖一瘦两个中年人,胖的那个说:“你就是秦时月吧?”

秦时月心里有些不高兴。谁见了他都叫秦老师,这样直呼其名的还不多见。也没等秦时月开口,那胖子又说道:“我们是反贪局的,你要主动配合我们,知道什么就要说什么,否则后果自负。”

秦时月就有些发蒙,心下想,哪个权力部门的贪官不是多如蚊虫,一抓一大把!你们反贪局不去抓他们,却跑到学校来,盯住一个穷教书的,算什么能耐?却也不好发作,只说:“我足不出户,天天待在学校里面,能知道什么?”

瘦子这时发话了,说:“刚才陈科长有一句话没跟你说,我们早已掌握了你的情况,找你谈话是给你一次机会,你自己说出来和我们替你说,其性质完全是两码事,你可要掂量掂量。”秦时月一头雾水,双手一摊,说:“你们要我说什么?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瘦子说:“那我问你,前不久,你去没去过政府?”

秦时月不由得想起吴万里,该不是他出了什么问题吧?但秦时月还是反问道:“你们问这个干什么?”瘦子说:“那就是说你去过啰?”秦时月想了想,自己又没去做过坏事,怕什么,就说:“去过。政府的全称不是叫做人民政府吗?我是人民,到政府去看看,犯什么错误了?”瘦子笑道:“没错,是人民政府,那你到政府去找了谁?”秦时月说:“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一旁那个姓陈的胖子忍不住了,说:“实话对你说吧,我们是来办案的,你不要多问,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就是了。”秦时月就来了犟劲,说:“我要是不说呢?”胖子说:“你不说也行,那就跟我们到反贪局去一趟。”秦时月说:“去就去,但你们总得给我一个说法吧!”胖子说:“当然有说法,没说法,我们随便会找你吗?”

秦时月就意识到可能是吴万里出了麻烦,他想起自己送给吴万里的那枚白金钻戒,莫非问题还真出在那上面?秦时月知道言多必失,没有说出吴万里这个名字,只是说:“我又不认识政府里的领导,到政府去想问问高级职称的待遇问题,却没找到任何领导,被政府办的工作人员给赶了出来。”

就这么你来我往磨了几个回合,见秦时月不肯主动交代,瘦子只好打开桌上的包,拿出一样东西来,问秦时月见没见过这个东西。

那是一枚精巧的白金钻戒,其款式和成色都是秦时月非常熟悉的。秦时月的心就沉了一下。瘦子说:“这枚白金钻戒,你总见过吧?”秦时月却摇摇头,矢口否认道:“我从没见过这个东西。”

瘦子站了起来,说:“那就对不起了,秦时月你只好跟我们走这一趟了。”

到了反贪局后,他们又让秦时月看了另一件东西,这便是他和东方白送给吴万里的那幅“一身正气,两度春风”的字。

见再隐瞒也无济于事,秦时月只好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如实交代了。这样,他便只在反贪局待了一个晚上,反贪局考虑到他每天都有课,而且他再也说不出新的情况,就让他取保候审,回到了儒林中学。

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反贪局的人找他之前,已经将东方白、杨老板和徐科长都收了进去,吴万里也受到牵连,正在停职反省。

事情坏就坏在了那枚白金钻戒上。

原来有一天深夜,一位小偷光顾了吴万里家,盗走了少量现金和那枚白金钻戒。也是这位小偷背运,他刚来到楼下,就被正在巡逻的保安队员撞个正着,一把扭到了值班室。保安当即就在小偷手上发现了那枚白金钻戒,他们不敢擅作处理,把它交到了领导那里。

那位领导就是龚秘书长,当他得知这枚白金钻戒的来历后,情绪非常高涨,马上把他的铁哥们儿反贪局局长找过去,暗中对这枚白金钻戒的背景展开了全面的调查。反贪局的人也厉害,他们很快就摸清楚了这枚白金钻戒的来龙去脉。

原来这枚白金钻戒是从市里一家最大的珠宝店售出的,买走这枚白金钻戒的是承建儒林中学图书馆的杨老板,杨老板将它送给了徐科长,徐科长给了秦时月,秦时月又送到了吴万里家里。而这个过程的幕后操纵者便是东方白,他的目的就是要通过秦时月把这枚白金钻戒送给吴万里,让吴万里给自己使劲,最后做上儒林中学校长。

只是东方白怎么也没想到,他不但没做上校长,反而让反贪局顺着这枚白金钻戒,将他和杨老板、徐科长他们背后的交易都牵了出来,即东方白将杨老板少要学校出的10多万元基建款作了特殊处理,三个人都得到了好处。

东方白更没想到,那个小偷竟然是在薛征西的指使下潜入吴家的。

但秦时月觉得事情并不是坏在那枚白金钻戒和那个小偷身上,而是坏在那幅字上。他在吴万里办公室打开那幅字时,就预感到这幅字会给吴万里带来麻烦。

秦时月的预感果然得到了印证。

秦时月后来得知,反贪局的人去找他之前的头一个星期,市政府里就在盛传一个故事。故事说省委组织部部长酷爱书法,他到市里来视察工作时,听人说吴万里的书法也不错,就跟吴万里多接触了一下。吴万里也是高兴,说自己得到一幅妙品,就挂在办公室里,请组织部长去欣赏欣赏。吴万里的意思很明显,如果组织部长喜欢这幅字,他就送给组织部长,为今后的进步做点必要的铺垫。

据说组织部长看到那幅字后,虽然客气地赞赏了几句,却坚拒了吴万里的馈赠。市政府的人就在背后说,组织部长曾在某位省委领导办公室见过一幅内容相同的字,那位领导刚出事,已被“双规”。组织部长见吴万里办公室这幅字跟某省委领导办公室那幅不仅内容一致,字迹也如出一人,害怕给自己带来霉运,自然就不会接受吴万里的美意了。而且,组织部长后来还说,凡是喜欢高调用花言巧语标榜自己的人,往往问题最多,大家可要引起高度注意。

这些似是而非的故事已在市政府甚至社会上传得沸沸扬扬,吴万里却还浑然不知。所以当小偷光顾了他家里后,有关部门已开始暗中调查白金钻戒,并在背后注意他了,他还蒙在鼓里。

秦时月就在心里一次又一次设想,如果当初他制止住吴万里,不让他接受东方白那幅字,事情是不是就不会这样糟糕呢?

当然,秦时月这也仅仅是设想而已,毕竟一切已成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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