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窝蜂黄虎山落草 草头神聚义厅让贤 (第2/2页)
敝袍长铗飘蓬客,特地来依草莽中。
且说山寨里宰了两头黄牛、十个羊、五个猪,大吹大擂筵席。众头领饮酒中间,高托山嘴直,就把胸中之事,从头至尾都告诉张迪一伙。张迪听得又惊又喜,听罢拍案道:“三五十人也能搅翻一方州府,果然英雄了得!”言毕,就来应答筵宴。至晚席散,张迪亲送高托天等众人关下客馆内安歇,自有来的人伏侍。高托山心中欢喜,对一众人说道:“我们造下这等罪恶,那里去安身!不是这张头领如此错爱,我等皆已失所,此恩不可忘报!”众人道是,当夜众人安歇了。次早天明,只见人报道:“张头领相访。”此时节只高家弟兄并端木忠三人在屋内。三人慌忙起来迎接,邀请张迪入到客馆里面。高托天向前称谢道:“夜来重蒙恩赐,拜扰不当。”张迪道:“小可有失恭敬。昨日相谈甚欢,只把要事忘了,望乞恕罪。”高托天道:“我等虽是不才,非为草木,岂不见头领错爱之心,顾眄之意。感恩不浅。”再三谦让张迪上坐,张迪哪里肯。推高家兄弟上首坐了,自己便在下首坐定。端木忠一旁坐下。高托天道:“不知头领有甚指教?”张迪道:“小人旧在北京大名府时,与朋友交,礼节不曾有误。虽然今日能勾得见尊颜,不得遂平生之愿,特地径来陪话,要说这事。”高托天称谢道:“深感厚意。”端木忠便动问道:“我旧日久闻头领在北京时,十分豪杰,不知缘何致被陷害?向后不知谁荐头领上山?”张迪道:“若说陷害一节,但提起,毛发直立,又不能报得此仇!来此容身,皆是柴家一个官人举荐到此。”就把备细说来。
原来这草头神张迪本是大名府一个武馆教头,当年宋江来打大名府,梁中书为抵梁山,四下抓捕壮丁充军,此一节隐晦不题。后来梁中书战败丢失州府,张迪却被挂上逃兵的名号。张迪只得奔走他乡,又到沧州柴家避难后被举荐到此山做了一个大王。当即众人听了,感叹不已。高托山却不耐道:“头领莫要女儿态,有事但说无妨,教俺上山下海都敢闯他一回。”张迪忙道:“英雄爽快,小可定当直言不讳。”于是起身拜倒道:“小可虽上山做了大王,只是无甚能力,如今几位英雄都到,理当让贤,只肯众位英雄推举一个做山寨大头领。”端木忠忙来扶起道:“头领请起,休要行如此重的礼节。”高托天道:“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我等又怎敢后来居上?还是张头领为山寨之主。”张迪道:“高兄差矣,我今日只为众豪杰大名,自知不能比及,今日仍坐第一位交椅,岂不惹天下英雄耻笑!若欲相逼,宁死而不坐。我有片言,不知众位肯依我么?“众人道:“头领所言,谁敢不依。愿闻其言。”张迪谓众人说道:“据张迪虽系军官,逃命到此,今日为众豪杰至此相聚,张迪非要图此位。据着我胸襟胆气,焉敢拒敌官军。今有高托天兄长,仗义疏财,智勇足备。方今天下,人闻其名,无有不伏。我今日以义气为重,立他为山寨之主,好么?”此时节,十一个太保都已然归来,正听得后面几句。为首的刘恒、李玉堂、王方明三人道:“方才听头领所言,极当之。”高托天又来推辞道:“不可!自古强兵不压主。我虽强杀,只是个远来新到的人,安敢便来占上。”林冲张迪把手向前,将高托天推在交椅上,叫道:“大哥请勿推却。我满山喽啰无有不从者!”再三再四高托天盖坐了。高托山早不耐烦道:“推来推去,不如我坐!”高托天喝声道:“休使性子,倘若你坐了,众兄弟都怄杀了。”张迪见状,顺势喝道:“众人就于亭前参拜了。”一面使小喽啰去大寨里摆下筵席;一面又着人去山前山后,唤众多小头目,都来大寨里聚义。
张迪等一行人请高托天上了轿马,都投大寨里来。到得聚义厅前,下了马,都上厅来。众人扶高托天正中第一位交椅上坐定,中间焚起一炉香来。张迪向前道:“小可张迪,只是个粗卤匹夫,不过只会些刀枪而已,无学无才,无智无术。今日山寨天幸得众豪杰相聚,大义既明,非比往日苟且。就请大哥做了首位,再分排座次。”高托天道:“若依我时,张头领要坐这第二位。”张迪本欲推辞,高托天道:“却使不得。若是这等推让之时,我这必须退位。”张迪才肯,就坐了第二位。高托天又道:“今番克敌制胜。谁人不知文武袖端木中大名,文韬武略都懂许多,就坐第三位,不必推却。”端木中只得坐了第三位。高托天再道:“一夫当关刘恒乃十三太保之首,可坐第四位。”刘恒也不推辞,坐了第四位。高托天道:“李员外家资都入山寨,功劳颇大,当坐第五位。”李玉堂拜谢坐了第五位。高托天正要让王方明坐第六位时,高托山撇嘴道:“好哥哥倒忘了弟弟!”王方明听了,不想伤和气,有心来让,便道:“山哥武艺高强,当坐第六位。”高托天从之,高托山只得坐了第六位。后面便是按照年甲排定:
王方明坐了第七位、阎忠坐了第八位、叶不凡坐了第九位、沈卫坐了第十位、项雨坐了第十一位、罗峦坐了第十二位、袁海坐了第十三位、张小乙坐了第十四位、冯厚坐了第十五位,邓成安坐了地十六位。孙云不在,因此不算在其中。
黄虎山自此是十六位好汉坐定。山前山后共有千余人,都来厅前参拜了,分立在两下。高托天道:“你等众人在此,今日张头领扶我做山寨之主,便叫端木中、刘恒同掌兵权,张头领等共管山寨。你等众人各依旧职,管领山前山后事务,守备寨栅滩头,休教有失。再在山下远处建一座小店,打探江湖上声息,就由张小乙、冯厚二人打理。各人务要竭力同心,共聚大义。”便教取出李玉堂部分家私,并自家寨中过活的金银财帛,就当厅赏赐众小头目并众多小喽啰。当下椎牛宰马,祭祀天地神明,庆贺重新聚义。众头领饮酒至半夜方散。次日,又办筵宴庆会。一连吃了数日筵席。高托天与端木中等众头领计议:“李玉堂、叶不凡整点仓廒;罗峦、袁海修理寨栅;沈卫、项雨打造军器;王方明、阎忠教演人兵。”如此井井有条,提防官兵,好做提备,不在话下。自此黄虎山十六位头领聚义,真乃是交情浑似股肱,义气如同骨肉。有诗为证:
古人交谊断黄金,心若同时谊亦深。
水浒请看忠义士,死生能守岁寒心。
忽一日,众头领正饮酒之间,只见小喽啰报道:“山下冯头领使人到寨。”高托天便唤来问道:“有甚么事?”小喽啰说道:“冯头领探听得飞鹰孙云并邓团练在来的路上被扣住,特来报知。”邓成安听了,又惊又怒道:“谁敢扣我父亲?”小喽啰道:“是被洺州官兵发现了踪迹,扣在城中大牢里了。”邓成安听罢,忙来拜倒道:“还望众位叔父哥哥救我父亲则个。”高托天忙来搀扶道:“贤侄不必如此,且起来说话,我自有道理处。”于是擂起聚将鼓,一众头领并小头目都到聚义厅前听令。高托山天就把备细说了,众人都要帮衬,王方明气冲冲道:“邓贤侄不必惊慌,我等一发下山去,就要救你父亲出来!”李玉堂道:“正没金帛使用,这一番全了。”高托山挺棒道:“看周遭州府,那个敢跳出来,就当先吃俺杀威棒!”一众都来叫好。高托天见厅里高涨,心知士气可用,就来点将不提。
且说洺州府尹见抓获了邓团练并孙云二人,就在大堂审问邓成安一众去处。二人只是打死不说。后来又听黄虎山日益壮大,府尹便知其中情节,就又审一回。孙云再吃不消他打,只得招供道:“俺哥哥在黄虎山聚义,他与我生死之交,若知我在这里受苦,必来打你城子!”府尹闻言怒道:“量你一伙穷寇草贼,怎与大宋军官匹敌?你如此说,我不销他下山来打,我自派兵剿匪!”因此,点差本州团练使并本府捕盗官一员,带领一千余人,拘刷本处船只,就洺水河里调拨。领军的团练使复姓钟离,单名一个启字;捕盗官姓张名用。两个分开人马,作水陆两路来取黄虎山。钟离启带领人马上船,摇旗呐喊,杀奔饮虎滩来。此时节,众头领正聚义厅上商议出兵,只见张小乙、冯厚报上山来,说道:“洺州府差拨军官,带领约有一千人马,乘驾大小船四五百只,见在洺水河里顺流而来,正近山下饮虎滩不远,似要打我山寨,特来报知。”众人闻言大惊,商议道:“官军将至,如何迎敌?”高托天笑道:“不须众兄弟挂心,高某自有措置。自古道:“水来土掩,兵到将迎。此乃兵家常事。”叶不凡道:“只是他从水里来,我这里无人惯水战,如何勾得厮杀?”高托天笑道:“引上岸便是。”于是与众人说了。唤项雨、罗峦、袁海三人,附耳低言道:“你等只需如此如此。”又唤刘恒、阎忠受计道:“你两个便这般这般。”再加王方明、邓成安也分付了。正是:西迎项羽三千阵,今日先施第一功。不知高托天计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